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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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誠說:“行了,反正朵麗姆沒了你,我也沒活兒干?!?/br> 周聞謹:“不是還有夏英杰……” 邵誠:“那個祖宗我?guī)Р涣耍医駜壕桶言捔踢@兒了,你要是起不來,你可欠我大發(fā)了你!” 邵誠攬著周聞謹?shù)募绨颍骸皝韥韥?,咱們從長計議。” 周聞謹跟邵誠走出朵麗姆的小院,回頭看著這棟自己度過了整整六年光陰的小樓,心情感慨。這里是他的避風(fēng)港,是他棲息了六年的溫暖的家,現(xiàn)在他要走出這里,靠自己奮斗拼搏下一程! *** 黃楚忻登上自己“薛定諤的小剪刀”id,最近網(wǎng)上批她愛豆周聞謹批得厲害,她看著鬧心,好久沒上微博,今天是有個微博上的朋友過生日,所以她只能登陸上去。一打開微博,眼前卻刷新出了一條微博。 【演員周聞謹:出于對近期網(wǎng)上與我本人相關(guān)爭議話題負責(zé)的態(tài)度,在這里公開向各位關(guān)心我的、anti我的以及路人朋友們聲明一下:[喇叭][喇叭][喇叭]老子以前是直的,后來遇到了喜歡的男人彎了怎么著,吃你家米用你家油了!p.s:即日起,本人與朵麗姆娛樂公司友好解約,從今天開始,本人所發(fā)表的一切言論,所做的一切行為都與朵麗姆娛樂公司無關(guān),有什么都請沖著我來,謝謝![抱拳]p.s之再p.s:我很愛我的那個他,請想要罵人的朋友罵我一個人就好!】 黃楚忻整個人都看呆了。 同一時刻,看呆了的還有無數(shù)個黃楚忻,誰也沒想到,周聞謹會膽大包天到這個程度,與經(jīng)紀公司解約,公開承認自己的性向,并向網(wǎng)絡(luò)上的黑子叫板,每一樣都是在給自己找麻煩。直白不是好事,迄今為止不知有多少藝人吃了這樣直白的虧,很多人在遭受網(wǎng)絡(luò)暴力之前并不知道輿論的壓力有那么沉重,他們以為自己能扛,最后卻情緒崩潰,所以更多的人選擇了忍氣吞聲或打太極,只求熱度早點下去,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多么沉重的負擔(dān)。 周聞謹是瘋了嗎?這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人這么想,包括周聞謹自己。周聞謹唱著歌:“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我這樣為愛癡狂……”邵誠痛苦地捂住了耳朵,這個五音不全的! 網(wǎng)上自然因為周聞謹?shù)墓_叫板掀起了一股黑掐狂潮,各路黑子紛紛出動,逮著周聞謹往死里踩。謾罵他讓他滾粗演藝圈的還算客氣的,更有p他遺照,喊他去死的,周聞謹不理不管,微博置頂大大咧咧擱那兒吸引各路人馬。 私下里,周聞謹怕賀西漳擔(dān)心他,給賀西漳打過電話。周聞謹一連打了七通電話,賀西漳不是沒接起來就是接起來掛掉了,打到第七通,周聞謹明白了,發(fā)了條微信過去:“保護好自己,我永遠在你身邊?!卑l(fā)完沒多久就被拉黑了。 邵誠知道了這件事后,破口大罵,認為賀西漳膽小怕事,見機不妙就溜了,是個偽君子真渣男。周聞謹卻好像此事與自己無關(guān),絲毫不動氣,還勸邵誠心平氣和。不久,洪康的狗仔營銷號爆出了賀西漳與某知名女藝人共度良宵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之前雖然周聞謹?shù)木p聞?wù)掌诘袅速R西漳的臉,但是總有ps了得的“熱心網(wǎng)友”扒皮扒得高興,反向cao作,大概扒出了照片原樣,認為那個“不明男友”疑似賀西漳,這也導(dǎo)致了網(wǎng)上對于賀西漳性向的猜測,出了這則緋聞之后,猜賀西漳性向的帖子熱度就降了一些。 邵誠氣得哇哇亂叫,揚言要把賀西漳下面的老底都掀出來,周聞謹往他手里塞了碗泡面:“乖,先吃面?!?/br> 邵誠:“……” 等到五月底的時候,賀西漳工作室爆出《腦海尋兇》改名《最強大腦偵探》拍攝電影版,雙主角分別定了賀西漳和另一當紅小生吳子堯的時候,邵誠已經(jīng)氣得沒脾氣了,范繆給他做了個小人,他就天天在家里扎小人針。哦,忘了說了,不知什么時候,賀西漳的經(jīng)紀人范繆和周聞謹?shù)慕?jīng)紀人邵誠混成了一對兒,周聞謹?shù)谝淮慰吹剿麄z人親小嘴的時候整個人也是懵逼的,邵誠多少也有點不好意思,范繆倒是理直氣壯。 “男未娶女未嫁,談個戀愛怎么了!”范繆叉著腰道。 周聞謹小心翼翼地問:“賀西漳不說你?” 范繆就有些黯然:“他把我開了。”范繆說,“跟了他那么多年,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br> 是啊,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呢?周聞謹想,賀大西,你可千萬別做傻事?。?/br> 第100章 初夏 “出門要小心,我們還要去挑家具,就不陪你啦?!?/br> “嗯,你自己加油么么噠!” 周聞謹看著相攜站在門口,一臉你儂我儂拼命撒狗糧的邵誠和范繆,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背上自己的小挎包,拎上小水壺,出門“面試”去了。 距離周聞謹離開朵麗姆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月,時間進入到了五月初夏,四處的花草長得繁茂,蚊蟲也開始多起來,盯得人不得安生。網(wǎng)上的人們可看可玩的事情何其多,又浮躁得厲害,這一陣子已經(jīng)沒多少人有空來繼續(xù)扎周聞謹小人了?!斎唬@是在周聞謹沒有什么動作的情況下,但凡他用“演員周聞謹”這個id發(fā)點什么內(nèi)容,還是會有一大堆陰陽怪氣的人湊上來罵兩句,好似不罵不開心夫斯基。 陰陽怪氣的人周聞謹是不怕的,但是曾家的封殺令確實影響到了周聞謹?shù)墓ぷ?。丟通告、丟代言、沒戲可上都已經(jīng)成了現(xiàn)實,一開始邵誠和范繆還使盡渾身解數(shù)幫他,想為他找點工作。兩位經(jīng)紀人,當然特別是范繆,手頭還是有一些不錯的資源的,然而不管一開始談得如何順利妥帖,一旦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候,周聞謹就會被莫名其妙地換掉。 一次兩次就當是巧合,十次二十次,是傻子也知道這是被人做了手腳,而且對方手眼通天,他們幾個平頭百姓顯然是跳不出對方的五指山了。 范繆生性要強,被氣得半死,光是好朋友就絕交了四個,邵誠怕她氣壞了,想著法子逗她開心,這么來來去去的,兩個人干脆不務(wù)正業(yè)地搞私人感情去了,目前已經(jīng)進展到計劃著買房裝修,打算國慶節(jié)的時候拜會一下雙方的長輩親戚籌辦婚禮的地步了。 “算了,總不能封殺咱們一輩子,你就當放個長假,等將來風(fēng)頭過去了,咱們從頭再來?!边@是邵誠對周聞謹?shù)膭窠狻?/br> “我和老邵手頭都還有點錢,多是不多,一千多萬,省吃儉用也能養(yǎng)你了,你先別著急,安心地休息一陣子,總有辦法再起來的?!边@是范繆的說法。 周聞謹感謝這兩位經(jīng)紀人cp的友情相助,但是并沒有放棄繼續(xù)尋找機會。周聞謹總覺得,演技就像一把刀,不論先天條件多好,總要越磨才越利,反之,則會生銹變鈍,黯淡無光。這一點上一個七年周聞謹體會得最明顯不過,原本他和賀西漳的演技相差無幾,還應(yīng)當是他再上前一些,但是七年過后,站在《我是演員》的舞臺上時,周聞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被賀西漳甩開了好幾條街。好不容易慢慢地恢復(fù)了狀態(tài)也找回了自己對演員這一行業(yè)的真正熱情,周聞謹不想再一次蹉跎掉。 人生固然是沒有多少個七年,但是每一個現(xiàn)在都將變成未來的你追無可追的過去。周聞謹反正也不要什么面子,到處試鏡,到處碰壁?行,那就繼續(xù)到處試鏡。他去那些招群演的小旅館跑過,去劇組毛遂自薦過,也去群演們的工會掛過名,因此很快出了名,都知道群演工會里來了個厲害角色,什么都能演,只要有機會,什么都愿意演。 即便是這樣,機會還是少。曾家這尊大佛滿身金光,沉沉懸垂在a市的天空之上,掌心向下,將“孫猴子”牢牢壓在五指山底。周聞謹有時候找到一些不出名的小劇組,拍的也不是什么太像樣的片子,他這個演技、形象,導(dǎo)演們都是很歡迎的,反正他要價也不高,可是轉(zhuǎn)過頭來,總有人接到警告,尷尬地將他拒之門外。 “不是我們不想,是沒辦法。” 把小劇組的機會壓下來的甚至都不是曾家親自出手,往往是手下的手下的馬仔的隔壁鄰居,反正就是為了討好曾家,隨便哪里說句話,一傳十十傳百,總就有人知道了——有個叫周聞謹?shù)难輪T是用不得的。 周聞謹碰壁了不知多少次,自己也來不及數(shù)了。他每天一早背著包出門,包里有他的水壺,有一天的干糧,還有一張折疊塑料板凳,當他累了的時候,能夠坐著歇歇腳。按理來說,演員是世界上最最敏感的生物之一,碰上這樣的境遇特別容易想不開,周聞謹卻沒有太深的挫敗感。挫折感是有的,但他沒敗,哪怕眼前橫著一座大山,他相信自己一點一點翻,總也有翻過去的一天。這個時候周聞謹就真的感謝七年來的錘煉了,這七年的挫折賦予他身上最最真切的東西,不是別的什么,就是一股韌勁!周聞謹就像是那種荒野里最常見的爬地藤,毫不起眼,也不金貴,只是有著一股勇往直前的韌勁。 夜深人靜的時候,周聞謹會反復(fù)地看和賀西漳的微信界面,看他之前對他說過的那些甜言蜜語,想著賀大西現(xiàn)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這陣子關(guān)于賀西漳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都說他和某個知名女演員發(fā)展出了不一樣的關(guān)系,前一陣子康紅還拍到了他半夜三更上了女演員香閨一夜沒出來??导t找到周聞謹,把拍到的照片給他看,周聞謹看了笑笑,說:“他不是這種人?!卑芽导t氣得半死,拂袖而去。 邵誠最近罵賀西漳渣男已經(jīng)罵成了習(xí)慣,就連范繆都動搖了,從負面新聞的賀西漳有苦衷派變成了賀西漳可能真的變了,又變成了天下男人都不可信,最后被邵誠哀怨的眼神給盯著,只好改口還是要學(xué)會保護自己。但周聞謹?shù)幕卮鹩肋h是:“賀大西不是這種人,我相信他?!?/br> “你相信他個屁!”邵誠都快氣死了,不知道周聞謹為什么這么死心眼。 周聞謹沒法跟邵誠詳說自己所了解到的賀西漳,邵誠不知道賀西漳灰暗的童年,不知道他在育才高中的時候曾經(jīng)如何仰慕周聞謹,以至于連人生軌跡都想要修正得和他一模一樣,邵誠還不知道賀西漳在《無限冒險》中給自己賦予h先生這個身份的真正含義,更不知道曾家有多難對付,周聞謹不怪邵誠,橫豎也就是讓人覺得他是個瞎了眼的情癡罷了,這些都不重要,周聞謹只是擔(dān)心賀西漳。 賀西漳的動作越多,周聞謹就越擔(dān)心。他總覺得賀西漳可能遇上了大麻煩,才會一反常態(tài),在社交媒體曝光不斷。他很擔(dān)心,擔(dān)心太多了,所以每晚都會撥打賀西漳的電話。 周聞謹不敢打攪賀西漳,也怕他身邊還有別的人在,每次只在半夜11點58分的時候會撥電話過去,周聞謹每次撥過去,賀西漳都不會接,周聞謹就靜靜地聽著聽筒里的電話鈴聲?!班健健健表懳迓暎R西漳就會掛掉,這五聲電話鈴聲似乎就像是他們的接頭暗號,等賀西漳掛斷電話,周聞謹才會放心,似乎這樣算是完成了他們一天的交接,他也能夠安然睡去。 周聞謹這些日子就是這樣過來,白天試鏡碰壁,偶有機會能拿到一兩個小角色,一天的費用不過是兩三百塊錢,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成績,然后晚上回到家里(因為沒錢,最近周聞謹又搬回了自己以前的公寓,萬幸那棟房子還沒被借掉),煮個面,看會書,讀個報,再看會電影電視的學(xué)習(xí)資料,然后給賀大西打一個五聲鈴聲就掛斷的電話,然后睡覺。 很多人都說,覺得工作以后的日子過得特別快,特別是工作穩(wěn)定又成家以后,那是因為生活至此徹底穩(wěn)定,每天重復(fù)的都是上一天的內(nèi)容,缺乏新鮮事物的刺激。周聞謹?shù)娜兆舆^得其實不容易,但也過得很快,大概就是因為每一天睜開眼睛,他都有個盼頭,盼著這一晚的那通永遠被掛斷的電話。 變化總是發(fā)生在悄無聲息處的,尤其是曾家這種大家族層面的變化,干系著這個社會、朝廷里頭方方面面的勢力變動,猶如漂浮在北冰洋里的冰山一般,等到老百姓能夠看到露出水面的那一角的時候,事情已經(jīng)變化甚巨了。 周聞謹因為關(guān)心賀西漳,現(xiàn)在也學(xué)會了看報、看中央臺的新聞,每天孜孜不倦地了解國家大事,一個以前國家行政機構(gòu)里有哪些部門,官員分幾級都搞不太清楚的人現(xiàn)在對國家方針政策如數(shù)家珍,把邵誠驚得直以為周聞謹要入黨。 “入個黨也不錯,將來沒準還能作為藝人代表參加全國人大?!鄙壅\想得還挺遠。 范繆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別說咱們這個段位的輪不上參加人大代表會議,就咱們這樣的個體戶,你讓周聞謹往哪兒交入黨申請書?” 邵誠還真去了解過,問:“街道?” 范繆“嗤”了一聲,懶得理邵誠了。 周聞謹也懶得理這兩人秀恩愛,他飛快瀏覽報紙,想看看有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新聞。頭版頭條,沒有,民生新聞,沒有,在綜合新聞里的一個角落,周聞謹忽而看到了一則訃告,前政治局xx、第x屆中央政治局委員、前xx部部長曾世焱于2018年x月x日x時x分x秒因病逝世于a市某某人民醫(yī)院……訃告很短,周聞謹?shù)男奶鴧s很快,他敏銳地覺得,一場關(guān)于曾家的巨變在無聲無息地發(fā)聲。 周聞謹再次得到賀西漳的消息是在十天之后,當時周聞謹正在育才高中和郭偉開會。不得不說,郭偉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胖成了郭偉偉,還有點八卦和貪小便宜,到底還是講義氣的。育才高中近期剛好想開一個戲劇興趣社,聽說了周聞謹?shù)慕鼪r后,郭偉就打了個報告,聘請了周聞謹擔(dān)當戲劇興趣社的指導(dǎo)老師,一周一次大概三個小時的活動,一個月給周聞謹2000塊錢。 周聞謹一開始還擔(dān)心過學(xué)生里會不會有他的anti粉,后來接觸了一下,發(fā)現(xiàn)或許有還是曾經(jīng)有過的,但是網(wǎng)絡(luò)和實際見面畢竟不一樣,現(xiàn)實中的學(xué)生們都很乖順,混熟了以后就開始沒大沒小,有大膽些的直接喊他謹哥哥。周聞謹很享受同學(xué)生們度過的時光,他們熱情、天真、勇敢無畏,常讓用完了電的周聞謹重新獲得精力充沛的感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戲劇社的活動地點就定在育才高中的“鬼樓”明德樓,周聞謹課間休息的時候去上男廁所,看到他和賀西漳夜探母校時候躲藏過的廁所,就會想起那一晚兩人做過的事,然后就……咳咳。 這一天的會議也是個重要會議,因為有一批高三學(xué)生要畢業(yè)了,郭偉找他商量要編一出送別畢業(yè)生的話劇,幾個戲劇社骨干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周聞謹正要開口發(fā)言,電話鈴聲突然就響了起來。周聞謹下意識地心臟猛然劇跳,他說了聲抱歉拿起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是周聞謹嗎,我是賀西漳的朋友趙龍也,賀西漳出了車禍,請你……” 周聞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聽完這通電話的,等他恢復(fù)意識的時候人已經(jīng)在市中心醫(yī)院急診室的走道里了,周圍人來人往,鼻間充斥著消毒藥水的刺鼻氣味,小孩的哭聲和成年人的哀哭聲交織在一起,讓人心慌意亂。周聞謹扶著醫(yī)院的墻壁,手和腳都在顫抖,心里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只覺得,又驚又懼又氣。 第101章 活該 到了這個地步,周聞謹才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壓根沒來得及問清賀西漳此時到底在哪間病房哪個床位。他慌里慌張地拿起電話又重撥回去,那頭電話響了好幾聲卻都無人接聽。周聞謹?shù)戎氢徛暺?,又等著電子提示的語音響起來,心下一片冰涼,額頭卻滿是汗水。 賀西漳的那個朋友哪里去了,他為什么不接電話,難道賀西漳…… 周聞謹腳下一軟,一屁股坐了下來,所幸旁邊就是椅子,周聞謹一屁股坐在冰涼的椅子上,整個人都一陣一陣地心悸。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周聞謹安慰自己,你得先冷靜下來,不然叫賀大西看見了笑話你。他試圖說服自己,不知哪里突然爆起一陣哭聲,幾個醫(yī)護人員匆匆忙忙趕過去,因為人群密集,只能大聲喊話:“讓開!都讓開!” 人群看向sao動的方向,有人撲在一張病床上頭哭得死去活來,周聞謹腦袋發(fā)脹,眼睛發(fā)酸,耳朵嗡嗡直響,直到看到病床上露出來的一只蒼老的手才稍稍緩過勁來。他像一個跋涉了千萬里路的旅人,饑也忍得,餓也挨得,哪怕是刀山火海一樣咬牙就滾了過來,只為了見一見心底最美的那片綠洲,如今卻驟聞噩耗,別說是邁一步,連自己在哪里都有些不明了了。直到過了很久,有人推了推他,周聞謹茫然地抬起頭來,見到了一個醫(yī)生,一瞬間,周聞謹嚇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倒把那醫(yī)生也嚇了一跳。 “你沒事吧?”醫(yī)生嘀咕著,“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周聞謹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連擺手:“沒有!完全沒有,我很好,大西很好,他沒事!真的!” 醫(yī)生納悶地看著周聞謹,他只是路過這里看到周聞謹一臉慘白,冷汗不停地往下落,懷疑他是不是心臟病發(fā)作才過來問兩句,周聞謹說得后半句他一點兒也聽不懂。 “沒事就好?!贬t(yī)生溫和地笑笑,說,“你手機響了,不接嗎?” 周聞謹后知后覺地看向自己褲兜,醫(yī)生哭笑不得:“不是在你手里嗎?” 周聞謹看向自己的手,先看左手,沒有,然后是右手,才看到自己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正是他剛才撥過的那個。直到這一刻,周聞謹才覺得自己像是被從水里打撈起來一般,被麻痹了的五感六識順著嘩然退去的潮水露出了一點尖角,周聞謹深吸了口氣,正要接起電話,那頭卻已經(jīng)因為時間太久自動掛斷了。周聞謹慌里慌張地趕緊撥打那個電話,聽到的卻是“對方正在通話”的提示音,一連撥打了幾個都是如此,周聞謹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對方同時也正在撥打自己的號碼,于是他趕緊掛斷電話等著,然而手機卻又沉默了。 周聞謹?shù)芍约旱氖謾C,從沒有過那樣焦慮的等待,一直等到他的手機終于再度響起,周聞謹飛快地接起電話:“喂,我是周聞謹,賀西漳怎么樣了!” 那頭這次傳來的是一個溫柔的男聲:“就說了讓你先說重點,把他嚇壞了怎么辦?” 周聞謹:“你……你不是趙龍也?” 那頭的男聲便道:“你好,聞謹,我是賀西漳的另一個朋友方啟明,我們現(xiàn)在在住院部貴賓區(qū)八樓63床,你慢慢過來,不要急,賀西漳沒事。” 聽到最后五個字,周聞謹整個人都軟了下來,這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對那頭說:“好好,我馬上、馬上過來?!?/br> 向護士臺打聽清楚了情況,周聞謹飛快地跑了起來。壓在心頭的大石不見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有多么失態(tài)。賀西漳當然不可能跟普通病人一樣擠在急診區(qū),不然就他出車禍這件事就該引爆娛樂圈了,媒體粉絲不說淹沒了急診區(qū),大概也會給醫(yī)院帶來很多麻煩。其他還有許多跡象,周聞謹都關(guān)心則亂地沒有注意到,連他自己想想都覺得好氣又好笑。 順著方啟明的指點,周聞謹找到了貴賓樓層,出電梯口的時候卻見門口站著兩個男人,一看到他出來便走過來問:“哪里的?” 周聞謹正在納悶,那頭便走過來一個高大的平頭男子:“是我們朋友?!?/br> 那兩個男子看了高大男子一眼,點點頭:“那就交給趙隊你了?!闭f著退開了。 “謝謝?!备叽竽凶記_著周聞謹點點頭,“你好,我是跟你通過電話的趙龍也?!?/br> 跟著趙龍也穿過走廊,周聞謹即便再遲鈍也能感覺到這里的氛圍跟外面完全不同,走廊上時不時有人走過,看起來像是普通的醫(yī)院工作人員,但總有那么點兒不一樣的氛圍。 “別看他們,”趙龍也說,“不然容易引起注意?!?/br> 周聞謹趕緊收回目光。趙龍也走到走廊盡頭,那里的門口居然還站著兩個人,這兩人身形高大,與趙龍也不相上下,渾身透露著彪悍的氣息,趙龍也沖他們點點頭,兩人打開門扇,趙龍也帶著周聞謹進去。周聞謹?shù)鹊介T關(guān)上,才深深吸了口氣,沒發(fā)覺,自己的背脊都已經(jīng)濕了。 里頭是一間挺大的房間,竟然還分里外兩間,中間有一道屏風(fēng)隔著,周聞謹一進去就聽到有人在小聲說話:“點滴快不快?現(xiàn)在知道疼了,早上哪兒去了?都多大年紀了,還這么會作,萬一真把自己作死了怎么辦?” 周聞謹愣在原地,他認得那個聲音,那是剛剛跟他通過電話的賀西漳另一位朋友方啟明的聲音,按理說方啟明應(yīng)該是在跟賀西漳在說話吧,可是為什么賀西漳一聲不吭呢?周聞謹心里閃過了千百個念頭,什么植物人毀容聲帶壞了的可怕后果都想過了,直到趙龍也輕輕推了推他:“愣著干嘛,快進去??!” 周聞謹咽了口口水,深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不管賀西漳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他都不會放棄他、離開他,哪怕將來要他養(yǎng)賀西漳一輩子他也愿意,隨后才心事重重地繞到了屏風(fēng)后面去,然后就看到——左手打著點滴,右手吊在脖子上,右腿打著石膏,腰上綁著繃帶的賀西漳坐在病床上正在巴巴地往外看。一看到周聞謹進來,賀西漳的眼睛登時一亮,似乎想要跳起來,下一秒?yún)s痛得整張臉都抽搐了。 “他怎么了?”周聞謹問,“他的……他的聲音,腿……” 方啟明說:“沒什么大事,就是脫水、腿骨折、斷了兩根肋骨,身上多處擦傷,聲音,哦,那是個意外,送過來的時候剛好發(fā)現(xiàn)他有聲帶小結(jié),順便做了個手術(shù),反正全身都有問題,也不差那么一點了?!?/br> 賀西漳特別可憐地看著周聞謹,如果身后有條尾巴,可能已經(jīng)搖起來了。他試圖朝周聞謹打手勢,被方啟明給一把按了回去,只好用眼神示意周聞謹快過來快過來,而周聞謹?shù)幕貞?yīng)是站在原地沒動。 “誰能告訴我,這段日子里他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周聞謹?shù)穆曇艉芾潇o,已經(jīng)完全沒有之前的慌張沖動了,賀西漳聽著卻整張臉都垮了,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方啟明居然還笑得出來,他吹了聲口哨道:“他身上發(fā)生的事那可是一言難盡,說來話長了?!?/br> 周聞謹說:“沒關(guān)系,我今天反正沒什么事,你慢慢跟我說,我聽著?!?/br> 趙龍也說:“啟明,你也別那么生氣了,我來說吧。” 周聞謹看向趙龍也,此人一看就是那種很干練的人,身上自帶一股只有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的人才有的利落勁兒。趙龍也說:“你知道賀西漳的身世?” 周聞謹:“大致知道?!?/br> 趙龍也:“這段時間,他把曾家扳倒了。” 果然是字數(shù)越少,事情越大,雖然心里有過猜測,周聞謹還是震驚地看向趙龍也。曾家這樣的龐然大物,賀西漳拿什么去跟人家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