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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嫂金安在線閱讀 - 第30節(jié)

第30節(jié)

    其實劉皇后抵罪一事,也是這樣的。

    他站在朝堂之中,是面色最為沉靜的一個。

    而在陸家聽到睿王是被陳王舊部謀害消息的謝初芙也是同樣的心情,復(fù)雜又帶著失落。

    她聽到消息后就取出自己重新拼粘好的紙張,看著被自己涂成一塊墨跡的齊王二字,轉(zhuǎn)身把這些紙都收到了一個木盒里,然后上了鎖。

    自劉皇后一事后,她知道有些東西,也許不該要有真相。盡管她心有不甘。

    “姑娘。”

    她剛收好東西,蘇木前來稟道:“姑娘,表公子撿回來的乞丐醒了。但他不能說話了,好像是嘴里受過傷,福順問這要怎么辦,表公子去了衙門,他也沒主意了?!?/br>
    謝初芙將不起眼的木盒收到柜中,轉(zhuǎn)身走到白瓷大缸前,撈起了元寶說:“我去看看再說?!?/br>
    她的倒霉表哥真是,以前撿些小貓小狗,這回?fù)靷€乞丐,那么一個大活人要怎么辦。

    而且那個乞丐臉上還受了傷,看著就嚇人,總不好再把他丟出去吧,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還是個啞巴。

    謝初芙還在陸家頭疼著,撿了人還丟臉暈血的陸承澤卻聽到一個消息。

    明宣帝并未因睿王戰(zhàn)死的事制止今年中秋的燈會,大肆慶祝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街上應(yīng)該還會掛出來花燈的。

    他覺得那天可以帶怪力表妹上街看燈。

    第29章

    撿回來的乞丐被安置在下人住的倒座房里。

    謝初芙來到的時候, 他正掙扎著要下床,福順在邊上相勸著,那人肩膀上包扎的繃帶染著鮮紅的血跡。

    傷口開裂了。

    蘇木對屋里的藥味和一股怪味皺眉, 朝床邊兩人說:“姑娘來了。”

    福順仿佛就看到了星救,忙跑上前:“姑娘, 這人要走。還發(fā)著熱呢,這一走, 不就白搭公子好心救他一命嘛,出去了估計又得暈死在哪個角落。”

    那人少了阻礙, 終于下來床, 哪知腳才沾地就直接跪倒。

    謝初芙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來到他跟前,打量了他幾眼,說:“你站都站不起來, 要走嗎?”

    可是人并沒有回答她,即便跪著,都要拖著腿往門口去,用行動在表明的他的意圖。

    蘇木看著就有些生氣, 覺得他不知好歹。

    也就他們表公子心善,換做別家人,任他死在外頭,臭了也不管。

    謝初芙見蘇木想上前說什么, 伸手?jǐn)r了她, 然后蹲下身把元寶放在地上。

    元寶伸了脖子, 眼前陌生,很快就又把脖子縮回去大半,只往謝初芙腳邊爬。謝初芙就在那蹲著,再細(xì)細(xì)去看這個人的面容。

    其實昨天她見到這人身上一些傷口時有些疑惑,只是陸承澤不讓她多留,她只撇了一眼。不是很清晰,但看到的是烙傷。

    不規(guī)則的烙傷,傷口結(jié)痂沒多久,有些地方甚至沒結(jié)痂。

    那樣的傷多為刑訊所致,一個乞丐不太可能受到這樣的對待。

    陸承澤讓她離開時眼神閃躲,現(xiàn)在一看這人的身形,肌rou結(jié)實,身上有舊刀傷。分明是個習(xí)武之人。

    而且這人有十分強(qiáng)大的毅力,目光清亮,有著正氣,不像是宵小或犯事的jian惡之徒。面相由心生這話大多數(shù)情況都是對的。

    所以謝初芙更加判斷出這人不是什么乞丐,但極可能是從牢獄一類的地方逃出來的,可是打量著又不像是犯事的犯人。

    陸承澤身為大理寺的人,也不可能窩藏犯人的,他就一個腦袋,不敢知法犯法。

    所以她越看越困惑。

    那個人此時已經(jīng)爬過她,她就站起來,把元寶抱著放到和他同一起跑線。

    “你爬給他看?!?/br>
    她摸了摸元寶背殼,手指頭點了點前邊的地。

    元寶懂了,這是初芙經(jīng)常跟它玩的游戲,是要它往前走。當(dāng)即四肢腿一撐地,腳掌一劃一劃跩啊跩往前跑。

    原本和元寶齊平的男人居然就被它甩身后了。

    沉默不言的男人動作明顯頓了頓,然后又繼續(xù)往前挪,元寶卻已爬到蘇木跟前,蘇木后頭就是門。

    謝初芙這時側(cè)頭看那個人,淡淡地說:“你看,你連一只烏龜?shù)乃俣榷急炔贿^,你真要離開這里?即便你要走,你也該跟救了你的人說一聲?!?/br>
    話音剛落,初芙就聽到咚的一聲,她定晴一看,那人倒在了地上。

    這是聽勸,放棄了?

    福順跑到跟前一瞧,焦急地說:“表姑娘,他……他暈過去了?!辈粫且驗榕啦毁恢粸觚敚瑲鈺灥陌?。

    謝初芙:“……”還以為說開竅了。

    “暈過去了就抬回床上吧,應(yīng)該是還虛弱,也不要給他喊郎中。他都不惜命,我們就不必要為他cao心,我表哥那點俸祿,不夠郎中跑一趟的?!?/br>
    謝初芙轉(zhuǎn)身,不再多留。這人身上疑點重重,就讓他暈著吧,省得醒了還要亂跑,一切等陸承澤回來再說。

    她將元寶重新抱回懷里往外走,摸著它背殼夸道:“我們家元寶真棒?!?/br>
    元寶就跟只雄雞似的赳赳仰著頭,一副勝利者的傲嬌樣兒,福順吃力挪動的男人睫毛在這時重重顫了下。

    直至到陸承澤回來的時候,福順沒再來匯報那男人的情況。蘇葉被初芙派到大門口堵人,陸承澤聽到說他怪力表妹讓專程等他的,居然下意識想跑。

    蘇葉淡定按自家姑娘吩咐地話朝他喊:“表公子,您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姑娘說這連元寶都知道的道理,您一定不會不懂?!?/br>
    走了兩步的陸承澤生生收回腳步,然后梗著脖子說:“我什么時候說不去了,不過是想換身衣裳,今兒去了牢里,怕熏著你們姑娘了?!?/br>
    破表妹居然拿烏龜做例子來教訓(xùn)他!

    蘇葉還是一臉淡定,給他遞了臺階:“姑娘什么時候嫌棄過表公子您,您這樣見外,姑娘知道了要傷心的?!?/br>
    陸承澤厚著臉皮就順著臺階滾下來了,抬了下巴說:“你說的對,走走,見你們家姑娘去。”

    說罷,腳尖一轉(zhuǎn),直接朝謝初芙院子去了。蘇葉跟在他身后,一臉同情。

    被她們家姑娘吃得死死的,就不要試圖反抗了嘛,這強(qiáng)裝氣勢的樣子她瞅著都覺得可憐。

    初芙這時正看著元寶吃食。

    秋天到了,每到這個時候元寶都特別能吃,魚蝦rou不拒絕,為過冬積蓄好冬眠。

    陸承澤見她又在寶貝她的烏龜,暗中撇了撇嘴,他常常錯覺自己不如那只龜。

    “表哥下衙門了啊?!敝x初芙聽到腳步聲,頭也沒有回。

    果然是人不如龜,看不都不看他一眼。陸承澤抿著唇坐到她正對面:“表妹找我?”

    初芙就朝屋里蘇葉蘇木了看眼,兩人自覺下去,然后關(guān)上房門。

    這時還未到點燈的時候,門一關(guān)上,漫天的霞光也被擋在外頭。陸承澤坐在昏暗的屋里,有種他要被刑訊的不安感。

    謝初芙在這個時候終于抬頭了,問道:“那個乞丐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就那么回事啊?!?/br>
    陸承澤被她異常明亮的雙眸看得一陣氣虛,將臉慢慢撇到一邊。

    他一臉‘我就是在心虛的樣子’把謝初芙氣樂了,一拍桌子:“你要不實話說,我就去找舅舅!”

    元寶就在桌面上抖了抖,陸承澤卻看清楚它是被震得騰空了,他嘴角抽抽。

    怪力表妹這真是要逼供啊。

    但是要去找他父親……他想到父親昨天的交待,又硬氣起來:“找我爹也沒有用,這人以后就留在府里當(dāng)下人了,他就是個乞丐?!?/br>
    昨天郎中來后,他就覺得人身份不對,身上有被用過刑的傷口不說,背后還有燒傷。他怕是越獄的重犯,趕走初芙就去請了父親來,哪知他父親端詳了那有著好幾道刀傷的面容后,震驚地把他拉出去。

    他就知道了睿王府失火,睿王親兵逃脫的事,也知道錦衣衛(wèi)有陛下的旨意說不追查這些人了。

    他父親再三思索,跟他說若是人愿意留下來,就讓留下。不愿意,隨人去哪里。但這人是睿王親兵的身份不要再和人提起。

    他原本也覺得由人選擇去留,可今天聽說睿王是死于逆臣舊部之手,他就覺得這人不能走!

    他要說服那人留下,畢竟也無處可去了。

    謝初芙聽到要自己又裝聾作啞地話,臉色一沉,已經(jīng)意識到這人可能跟什么有牽連。而且這事,她舅舅是知情的。

    陸承澤看到她沉了臉,知道是要生氣。他放柔了聲音說:“表妹,他就是我隨手撿來的乞丐,我們不說他了。睿王殿下就出殯了,但是陛下沒禁中秋花燈,中秋那天我到謝家接你出來賞燈去?”

    可是話說出去半天,謝初芙都板著臉沒有搭腔。

    陸承澤也沒輒,只當(dāng)她沉默就是應(yīng)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青色的官袍:“我這身上還臟著,先回去換衣裳。對了,明兒二叔會回家來,說給你帶了南邊新奇的玩意?!?/br>
    陸家二老爺不是讀書的料,最終管了家里庶務(wù)。陸家是隨本朝早前的遷都到了北邊,在南邊還有些祖產(chǎn)的生意,陸二老爺也就成年南北來回跑。

    謝初芙深吸了一口氣,也站了起來,面色已如常:“我送你?!?/br>
    陸承澤側(cè)頭打量她幾眼,默默點頭,姑娘家嘛,生一會氣也就好了。

    翌日,天剛亮,皇子、朝中四品以上官員、公主、命婦都到了睿王府大門外,沉重的氣氛在蔓延著。

    而睿王府外的街道上也擠滿了自發(fā)前來‘舉哀’送行的百姓。在明宣帝召告天下睿王是為逆臣所害才身陷敵軍陷阱,最后仍拖住敵軍以身獻(xiàn)國,百姓人心中都為之氣氛又欽佩,為之送行的百姓都面染哀傷齊刷刷跪倒。

    太子領(lǐng)著隊列走出胡同,長街沿途皆是跪倒的百姓,明明擠滿了人卻鴉雀無聲,百姓們的神色是肅穆、沉痛、哀傷。

    趙晏清跟在側(cè)邊看著這一幕,心中感動,卻不覺得自己有此德,能受百姓這種擁護(hù)。在收回視線中,他余光卻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纖細(xì),一身素白,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珍珠珠釵,低著頭。她混在百姓中并不算顯眼,但他卻是一眼就認(rèn)出她來。

    他心中微動,她怎么來了,明明賜婚已經(jīng)收回了。只是隊列的速度讓他不能多看她,很快就失去她的身影。

    趙晏清看見的正是初芙。她身上沒有誥命,自然是不可能到睿王府的,如今也只能跟著百姓一塊兒在街上送行。

    謝初芙也說不上自己為什么要來。當(dāng)初答應(yīng)太子要驗傷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該為一個守家國的英雄做點什么,但如今睿王案結(jié)了,她卻是心中有愧。

    她覺得這不太可能是真相,就如同劉皇后的事一樣,但她又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也許是因為這一份愧,她跪在了這里,但她想,即便沒有睿王案。她應(yīng)該也會來為睿王送行,畢竟這位是心中有大義的人,這樣的人,值得欽佩。

    送葬儀陣越走越遠(yuǎn),直至看不見隊尾,百姓們才慢慢起身。謝初芙也被蘇葉蘇木扶著站起身,她在漸散的人群中又站了會,目光中盡是縞素,心頭有哀慟涌動。她無聲嘆息,回到馬車上回了陸府。

    馬上要中秋了,她回到陸家后就跟著兩個丫鬟開始收拾一些用物,準(zhǔn)備明天就回謝家去。前些天的緊張就跟虛幻一樣。

    所有的事情都完結(jié)了,她又回歸到最普通的位置上,過普通的生活。

    其實這樣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謝初芙挑撿著妝奩首飾的時候,卻是突然怔住,旋即有些自嘲地笑。是啊,這沒有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