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茜茜安靜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后忍不住笑出聲。

    這聲笑頓時就戳到了趙西嶼的點似的，他眼眸黑沉沉的，薄唇做出了經(jīng)典國罵的嘴型，到底沒把侮辱人的臟話說出口。

    “我真搞不懂你在笑什么。林茜茜，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找了多大的麻煩？”

    林茜茜笑容淡了，點了點頭：“嗯……我知道?！?/br>
    “你知不知道你提的要求簡直是天方夜譚，這種情節(jié)放你們女生喜歡看的言情小說里都得被小meimei們罵智障？”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只要這樣干了，你就……”趙西嶼忍了又忍，“你就再也做不了林茜茜了？”

    林茜茜看著他晦暗莫名的表情，沒說話。

    “你做不成林茜茜，你的未來，你的人生，你最愛的人，你所有的一切……”趙西嶼走到林茜茜的面前，雙手提著她的肩膀硬是讓她站了起來，他和她對視著，眼神似乎能讓她脫下一層皮來，“林茜茜，你的一切，全他媽都沒了?！?/br>
    林茜茜仍然沒有回答，她抬起頭看著趙西嶼的眼睛，很久過后才紅了眼圈，對他笑了。

    “我知道得一清二楚?！?/br>
    “那你還來找我？我不管別人，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可我經(jīng)歷過那種痛苦，我要報仇，也要救她出來。”

    她拿出自己的手機(jī)，點開了已發(fā)送的信息。趙西嶼垂眼看著她的動作，牙齒漸漸咬緊。

    林茜茜點了播放鍵。

    “你好，我的名字是陳映攸……”

    ********

    林茜茜被囚禁的第二年，整個人已經(jīng)處于崩潰邊緣，她想如果再見不到外面的人，她可能有一天真的會發(fā)瘋也說不定。

    但就在某一天，張懷民蒙住了她的雙眼。林茜茜看不見四周，只能聽見囚禁她的房間門打開了，兩個人的腳步聲停在房間里，房門再關(guān)上的時候，林茜茜能感覺到房間里已經(jīng)多了一個人，另一個人離開了。

    蒙住眼睛的黑布被拿開了。

    林茜茜張開眼睛，見到了兩年以來的第一個生人。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她的臉上沒有笑容，久久的看著林茜茜，然后忽然開口。

    “你好，我的名字是陳映攸?！?/br>
    林茜茜安靜的看著她，戒備從內(nèi)心深處一直蔓延到了大腦皮層。

    “你也是被前男友囚禁在這里的嗎？”她問道。

    林茜茜愣住，試探著開口：“你是他的前女友？”

    “他？”自稱名叫陳映攸的女人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過來，“你說張懷民？不，張懷民只是他手里的玩具。囚禁我的人，我并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除了他是個惡心的人以外，我對他一無所知?！?/br>
    “……惡心的人？”

    “惡心的人?！迸酥貜?fù)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男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內(nèi)心卻骯臟發(fā)臭。把想要分手的前女友關(guān)起來，戴上鎖鏈這種事情，簡直是天方夜譚對吧？甚至還在前女友臉上動刀子，也不知道到底要把我整成一個什么樣的怪物?！?/br>
    “……”

    “還有你，你以為張懷民這樣折磨你是誰教的？都是他啊?！?/br>
    女人說完不再說話了，她擦了擦干澀的眼角，對林茜茜露出了第一個微笑。

    “瞧我，都讓張懷民整無數(shù)次了，還是那么討厭整容?！?/br>
    后來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林茜茜試著和陳映攸交流，卻發(fā)現(xiàn)對方和自己一樣長期被囚禁在小房間里，什么信息也無法提供給她。

    直到一個星期后，陳映攸被整容完畢。她的腦袋上纏著厚厚的帶血的紗布，看起來像一顆球，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門外傳來了開門聲，一直懨懨靠在床上的陳映攸動了一下，忽然轉(zhuǎn)身，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個小小的正方形物體迅速塞進(jìn)林茜茜的手里。

    門開了，張懷民走了進(jìn)來，林茜茜來不及看清楚那東西，只能將東西藏在了枕頭后面。

    她緊張的盯著張懷民，張懷民也狐疑的盯著她。大概是趕時間，張懷民到底沒仔細(xì)的搜她的身，只是掏出一條黑布，再次將她的雙眼蒙上了。

    又一個人走了進(jìn)來，林茜茜聽到陳映攸嗚咽了一聲，聲音卻很快就消失了。

    “乖，老實的待著，不要打不該打的主意?！睆垜衙褫p輕地對林茜茜說道，“我去送個客人，很快就回來。”

    等到房間里只剩下自己以后，林茜茜摘下眼前的黑布。

    她從枕頭后拿出陳映攸留下的東西，這才看清那是一個老款的mp3，大概是已經(jīng)沒電了，無論林茜茜怎么按下開機(jī)鍵，也無法讓它發(fā)出聲音來。

    那以后，張懷民帶著林茜茜轉(zhuǎn)移了地方，她再也沒有見過陳映攸。

    一直到獲救后的某天，等秦出出門以后，林茜茜才拿出mp3，充上電，按下播放鍵，時隔多年再次聽見這個溫柔的女聲。

    “你好，我的名字是陳映攸，陳是耳東陳，映是交相輝映的映，攸是生死攸關(guān)的攸。我是ia雜志編輯社的記者?！?/br>
    “我今年二十七歲，a型血，興趣是旅行。我的指紋和照片都可以在辦公室里找到?！?/br>
    “我是孤兒，沒有什么認(rèn)識的人，大概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我的消失。但我還是想僥幸的尋求幫助，請你幫幫我?！?/br>
    “我被前男友囚禁在某條街上，我不知道這里是哪里，但我能聞到很濃的梔子花香味?！?/br>
    “請你不要報警，他的消息好像特別靈通，因為知道有家屬報警，已經(jīng)謀殺了六個女人。我因為是個沒有人關(guān)心的孤兒反而逃過一劫。現(xiàn)在我不希望自己變成第七個。”

    “我認(rèn)真地請求你，用自己的方法幫幫我。如果不想冒險的話，我也完全能夠理解，請你將mp3重新丟掉，一定不要交給警察，謝謝你?！?/br>
    “求你……我會……報答……救……”

    “救……”

    ********

    因為案子，秦出正坐在前往川城郊區(qū)的警車上。

    他從早上出門開始就心神不寧，卻找不到任何具體的原因。胸口深處隱隱作痛，像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從心臟里剝離開來。

    道路不平，車子狠狠的顛簸了一下。秦出眉心微皺，伸手用力的捂住了胸口左邊。

    徐溶溶坐在他的身旁，和坐在副駕駛的小吳對視一眼。

    “老秦又怎么了？”

    “不知道……感覺秦主任一整天都悶悶不樂的?！?/br>
    徐溶溶笑了：“瞧你這話說得，老秦什么時候開心過啊?！?/br>
    秦出閉了閉眼，沉下聲音。

    “我沒事?！?/br>
    他轉(zhuǎn)頭去看窗外的云，只見天氣晴朗，一朵白云正飄向另一朵云，被風(fēng)一吹，兩朵云融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林茜茜躺在手術(shù)臺上，盯著穿好了手術(shù)服帶好了手套的趙西嶼，似乎是覺得有些有趣，忍不住嘴角的笑。

    趙西嶼也笑了，卻讓人完全感覺不到他的走心。

    “怕嗎？”他隨口問道。

    “你說呢？”林茜茜抿了抿嘴唇，“我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自己整過多少地方了，不就是眼睛一閉睜的事。”

    “你還挺灑脫?！壁w西嶼點點頭，半天，又加了一句，“顯得我這么緊張，像個智障。”

    他想了想，總算又想起件正事：“需要來面鏡子嗎？”

    “要鏡子干什么？”

    “很多人整之前，都會想看自己最后一眼。畢竟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br>
    林茜茜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不用了。反正……這張臉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br>
    趙西嶼沒說話，盯著她還依稀看得出從前長相的臉，看得十分認(rèn)真。林茜茜不明所以，卻見他像是看夠了，忽然嗤笑了一聲。隔著口罩，林茜茜覺得他的雙眼都在笑。

    “整得真是太粗糙了，完全比不上我的技術(shù)。那孫子真該在牢里繼續(xù)深造深造?！?/br>
    “……”

    “林茜茜?！壁w西嶼忽然放大了聲音，林茜茜“嗯”了一聲，卻見他用那雙笑著的眼睛認(rèn)真的凝視著她，“你信不信，我其實是個魔術(shù)師。”

    “嗯?！?/br>
    “閉上眼睛，我給你變個魔術(shù)?！?/br>
    手術(shù)室的門開了，趙西嶼的助手走了進(jìn)來。

    趙西嶼看著聽他的話閉上了雙眼的林茜茜，臉上的笑意漸漸的消失。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睡吧，等你醒來，我就把林茜茜給變走了。然后“咵”一聲，給你變出一個仙女來?！?/br>
    第七章

    失去意識之前，林茜茜清楚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要換掉這張臉，找到囚禁陳映攸的男人，接近他，然后打探到陳映攸被關(guān)的地方，救她出來。

    張懷民她反而不急，三年的牢獄之災(zāi)對那個男人來說是折磨。

    但同時也是保護(hù)。

    ********

    一年后。

    萬里無云，天氣晴朗的一天。

    徐溶溶從小吃店里出來，嘴里叼著個蒸餃，手里還拎著兩籠小籠包匆匆忙忙的往車子的方向走。沒走兩步，電話又響了，她在心里罵了句娘，只能把蒸餃給吐了，掏出手機(jī)接了電話。

    “我活著呢！什么事兒？”

    小吳被她的語氣嚇得話音一顫，緩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告訴她，剛才來了個大案子，秦主任又去現(xiàn)場了。

    徐溶溶頓時就夸張的“呵”了一聲：“我就知道他閑不住。自從失戀以后，他怕是把工作當(dāng)女朋友了。昨晚熬了一宿，現(xiàn)在連個早飯都不吃，又瞎跑。”

    “我覺得……您還是去一趟吧。秦主任很久沒休息了，我怕他撐不住?！毙堑恼Z氣更加顫顫巍巍了，聽得徐溶溶十分來氣。

    一年了，這小吳是一點長進(jìn)都沒有，還跟個實習(xí)生似的唯唯諾諾。

    她忍了又忍才把教訓(xùn)的話吞回去：“行，你留在隊里把昨晚的結(jié)案報告寫好。把案發(fā)地點發(fā)給我，我現(xiàn)在趕過去?！?/br>
    徐溶溶掛了電話，把兩籠包子塞在一個塑料袋里就往車邊走，誰知道沒走兩步就和迎面走來的一個女人撞了個滿懷。熱氣騰騰的包子灑了滿地，隨之落在地上的還有一大把包好的梔子花。

    “對不起，是我沒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