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別人，咱們店長規(guī)定了放后廚，那就得放后廚，沒什么可討價還價的?！?/br>
    林茜茜若有所思的頷首，卻聽朱聲聲碎碎念道：“忍忍吧倩倩，誰讓店長是個怪人。地下室不能去，東西必須都堆在后廚，梔子花要每天澆水四季常綠……哇，說到梔子花，店長的車上也放了一盆梔子花，還有他的身上，總是帶著一股梔子花的香氣，簡直是個梔子花狂人，我有時候在想，這個人家里不會也到處種滿了梔子花吧。但是想著想著呢也就想通了，他又高又帥脾氣又好，甚至還是個單身。世界上這么多人，誰還沒點缺點呢？看在他給的薪水挺高的份兒上，我完全可以原諒他的一點小怪癖。”

    林茜茜越聽心情越沉重，但對上朱聲聲笑著的雙眼，她還是笑了笑。只是在朱聲聲離開以后，她走到地下室門口，望著黑黢黢的樓梯口，神色漸漸濃重起來。

    朱聲聲說的話或許是無心，但卻像一把巨錘敲在林茜茜的頭頂。

    對，那個人喜歡梔子花，喜歡到連身上都留有梔子花味道的地步。所以他很有可能不止在店里布置了梔子花，家里也同樣栽種著成片梔子。

    陳映攸到底被囚禁在什么哪里呢？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上布滿灰塵，并不像是有人下去過的樣子。即使是再殘忍的犯人，他如果想要囚禁一個人而不是殺死一個人的話，總會給被囚禁者送去水和食物的。

    林茜茜盯著那片黑暗，有一片疑云在心里漸漸地延展變形。

    是這里嗎？

    還是對方的家里？

    或者這兩個地方都不是，囚禁著陳映攸的是栽種著梔子花的其他地方。

    還有一種可能性，這個店長真的只是單純地喜歡梔子花，和陳映攸所說的教唆犯毫無關(guān)系。

    到底是或不是他，到底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

    林茜茜想得頭疼，想給趙西嶼打個電話過去，又想到前兩天他興趣缺缺的樣子。掏出手機來，又將屏幕鎖住了。

    廚房里傳來朱聲聲和大廚討論著什么的聲音，看樣子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不會往這邊來。林茜茜收好手機，猶豫著將一只腳邁進(jìn)了黑暗，卻又像是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般快速的退了回來。

    不，不能急。

    她必須先見到這個店長，確認(rèn)究竟是不是他再說。

    現(xiàn)在貿(mào)然行動，說不定反而會打草驚蛇。

    林茜茜收回腳，呼出一口氣，蹲下去將自己的腳印仔仔細(xì)細(xì)抹了個干凈，這才回到了門前的柜臺去。

    ********

    七月，暑假快要來臨。

    來餐廳里吃飯的高中生都脫下了長袖校服，系在腰上。林茜茜好奇他們既然感到熱，為什么不直接穿夏季校服，幾個高中生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一倩姐，你不覺得夏季校服遜斃了嗎？”

    “對啊，背后還映著藍(lán)色的字，跟搞家電維修的一樣。”

    “穿那個太難看了，拿到那天我就扔掉了?！?/br>
    林茜茜點點頭，覺得自己有點被可愛到了。冬天凍到關(guān)節(jié)作痛也不穿秋褲，夏天熱到滿身是汗也不肯穿夏季校服，這些都是只有這個年紀(jì)才會覺得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她也經(jīng)歷過這樣的年紀(jì)，完全可以理解他們的想法。

    她不再追問，反而是幾個高中生紛紛湊到了柜臺前。

    “一倩姐，你沒發(fā)現(xiàn)今天少來了一個人嗎？”

    林茜茜愣了一下，抬頭環(huán)視了一眼餐廳，反應(yīng)過來了。

    “周云深嗎？今天似乎還沒看到他。”

    周云深就是曾經(jīng)給她送過三明治，咖啡色頭發(fā)的那個高中生。在第二次忽然塞給她一個蘋果的時候，他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哇?！币粋€平頭高中生一下子激動得叫出了聲，“你記得他的名字！老周聽到一定會高興得撞墻的！”

    林茜茜對他笑了笑。

    撞墻不知道會不會，周云深撞門她已經(jīng)親眼見識過了。

    “這小子今天發(fā)燒了，請了假在宿舍打游……不是，休息?！逼筋^高中生撓撓頭對林茜茜解釋道，又轉(zhuǎn)過身去看向其他人，“不許給他打電話叫他出來，被班主任抓到就完了。”

    話音剛落，另一個黃毛高中生默默地舉起了自己的手機：“……你說晚了?！?/br>
    “我靠。”平頭撲了上去，“是不是兄弟?。课铱茨闶窍氚ひ活D毒打！”

    幾個人打作一團(tuán)，林茜茜本想制止，想到暑假快要來了大家心里都燥，終于還是沒出聲，只是注意著他們有沒有真的動起手來打人。

    她看了一會兒，玻璃門上的風(fēng)鈴響了。抬頭看過去，周云深滿頭汗水，俊俏的臉曬得發(fā)紅，穿了件長袖校服，就站在外面的陽光和屋內(nèi)陰涼交替的地方。

    在高中生們的起哄聲里，他忽然對林茜茜笑了。

    “一倩姐。”他撩起自己耳邊咖啡色的碎發(fā)，將自己的耳垂暴露在林茜茜的目光下，“你看，我打耳洞了?！?/br>
    “嗯……”林茜茜答應(yīng)了一聲，不明白他要表達(dá)什么。

    周云深卻像是要說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樣，朝著她走了兩步，重復(fù)道：“一倩姐，你看看我新打的耳洞啊?！?/br>
    林茜茜不得不認(rèn)真的看向他的耳垂，卻發(fā)現(xiàn)少年白嫩的耳垂上帶著一粒銀色的耳釘。在發(fā)絲掩映的耳垂后有一團(tuán)陰影，仔細(xì)一看，是一個刺青的字。

    倩。

    在林茜茜看清那個字的時候，圍著的高中生也將刺青看了個清楚，起哄聲頓時更大了。

    林茜茜維持著有些微怔的表情，還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卻見周云深已經(jīng)把頭發(fā)放下去，將耳垂遮住了。他退了兩步，盯著林茜茜的表情又看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滿足的笑了一聲，轉(zhuǎn)身拉開門跑了出去。

    認(rèn)識他的高中生也都把錢拍在柜臺上，追著他去了。

    林茜茜又盯著他們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才是被一個高中生給告白了。想明白過來以后，她彎彎唇角，呼出一口氣，開始數(shù)柜臺上的錢。

    很可愛的一個孩子，他喜歡上了趙一倩。

    很可惜，趙一倩只是個虛假的幻象。

    他喜歡的是趙一倩的臉，但世界上本來不該有趙一倩這張臉。

    也沒有趙一倩這個人。

    林茜茜把錢數(shù)清楚了，正要一分不差的收起來，抬頭卻看見正對著她的窗邊坐著幾個人。秦出，徐溶溶，小吳，還有兩個不認(rèn)識的男人，估計也是警局的人。

    林茜茜是中途和朱聲聲換班出來的，并沒有看見他們是什么時候來到店里的。

    幾個人都安安靜靜的吃著東西，只有徐溶溶單手托腮，似笑非笑的盯著她。

    林茜茜張了張嘴，看著秦出，理智讓她面無表情，甚至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露出來。以她現(xiàn)在的身份，連多往那邊多看一眼都顯得突兀。

    幾個人放下刀叉，徐溶溶一邊掏出錢包結(jié)賬，一邊咂嘴道：“待會兒回去記得還我錢啊，這個月工資還沒發(fā)呢，我快吃不起飯了。”

    “瞧你，咱們代表的可是川城刑偵支隊的形象，你這小氣巴拉的，多丟人?！?/br>
    “行，你大方，你來結(jié)賬?！?/br>
    “不了不了，我們都沒帶錢包?！?/br>
    林茜茜微笑：“我們店里可以微信支付的?！?/br>
    “不了不了，我們微信也沒帶?！?/br>
    “……”

    徐溶溶終于受不了的把幾個人一推：“你們才是真的丟人，行了，都給我讓開?！?/br>
    林茜茜從徐溶溶接過錢，目送著他們推開門走出去。

    秦出腳步?jīng)]動，只是在林茜茜低下頭去躲避他雙眼的時候，聽見他低聲開口問道：“他滿十四歲了嗎？”

    林茜茜楞了一下：“你說周云深？他……快十八了吧。”

    秦出點頭，這才推開玻璃門走了，

    “那就不構(gòu)成猥褻兒童罪。”

    第十二章

    身為一個警察，徐溶溶擁有敏銳的察覺力。在辦案的時候，她將察覺力用在犯罪嫌疑人身上，在平時，她則將這種察覺力都放在了秦出身上。

    沒有刻意，只是習(xí)慣。

    就像剛才，在餐廳女服務(wù)生被告白的時候，她看見低頭吃東西的秦出抬頭看了過去。就像此刻，秦出和miangas新來的女服務(wù)生說話，因而比所有人都要晚一點從餐廳里走出來，也都落入她的眼中。

    她不自覺的有些不服氣，卻又收斂起情緒，站在路邊等著他走到自己身邊，才對他笑了笑。

    “怎么了，東西忘拿了？”

    秦出沒出聲，只是搖頭。

    徐溶溶意料之中的點點頭，和他并排走了幾步，十分突然的開口道：“一年了?！?/br>
    等秦出帶著疑問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轉(zhuǎn)頭對他伸出一根手指：“距離林茜茜甩了你失蹤以后，已經(jīng)整整一年了。”

    這句話一出口，徐溶溶親眼見證了一個冷得像冰一樣的眼神從秦出眼眸里醞釀到形成的全過程。

    她明明清楚的，卻還是忍不住覺得他這表情十分礙眼。

    她不意外的笑了一聲。

    “干嘛呀，你這個表情，像是甩了你的人變成了我似的?！?/br>
    秦出沉下臉色，伸手叫停了一輛出租車。徐溶溶看著他坐進(jìn)去順手就要關(guān)上車門，冷笑了一聲干脆的把自己整條手臂塞進(jìn)了半闔的車門之間。司機從后視鏡里愕然的看著兩個人，徐溶溶卻面不改色。

    “我還以為你會跟漂亮女孩兒搭訕，代表你已經(jīng)清醒過來了。結(jié)果你還是聽不懂人話是吧？你連服務(wù)生都可以放在心上，為什么就不可以多看我一眼？你的前女友林茜茜，一年前就把你給甩了。你以為你還住在那小區(qū)里就能等到她？你找同事幫忙找人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給你的留言，上面不是說得很清楚嗎？她說不想再見到你，正因為你住在里面，所以她才從不回家，這很難理解嗎？”

    走在前面的同事看見兩個人的爭執(zhí)，正在快步往回走。

    司機開口詢問徐溶溶到底上不上車。

    徐溶溶冷冷的看著秦出，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給打醒。她徐溶溶哪里差，只要他說得出來，她就可以改得了。她不要他一直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像個被工作侵蝕了靈魂的行尸走rou。

    在同事們近到已經(jīng)幾乎可以聽見兩個人爭吵內(nèi)容的時候，秦出抬起手，覆在了徐溶溶的手腕上。徐溶溶動了動嘴唇，聽見血液流回心臟的聲音。

    她慢慢的露出一個微笑：“老秦，你……”

    下一秒，秦出拽著她的手，離開了車門。

    他沒有看她僵在臉上的笑容，沒有和她繼續(xù)說話的欲望，甚至沒有絲毫責(zé)怪的意思，只是略顯冷淡的開口道：“不要以為你很了解我?！?/br>
    徐溶溶如墜冰窖。

    車門“啪”的一聲關(guān)上，出租車在同事們終于趕到徐溶溶身邊時，絕塵而去。

    ********

    暑假前，林茜茜收到了周云深送的兩張電影票。

    她在第一時間就已經(jīng)拒絕過，但對方卻認(rèn)真的對她說道：“一倩姐，我不是在追求你，我知道我還小，什么都給不了你。我現(xiàn)在只是想盡可能的對你好?！?/br>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