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朝外頭喊：“去鄭小姐的莊子。”

    馬車駛到莊子，一干人下了馬車，鄭青菡朝綿繡使眼色，綿繡心領(lǐng)神會，從莊子叫出護(hù)院，正打算把韓光抬回去，便被容瑾攔住。

    鄭青菡上前道：“剛才在車上不是說好，候爺為了柳姑娘，愿意讓步。”

    “留韓光一條命，已經(jīng)是最大的讓步。”容瑾瞳孔一縮：“你別得寸進(jìn)尺，想著把人留下來?！?/br>
    鄭青菡心里直發(fā)沉，屏著氣道：“候爺不讓我留人，是何原因？”

    “萬一你冶不好影兒，我就讓韓光和李晨一起陪葬，拿捏著他們你才會聽話?！?/br>
    鄭青菡咬牙切齒道：“候爺想的真夠周道?！?/br>
    容瑾嘴角微揚(yáng)：“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們不過是輪流做莊?！?/br>
    鄭青菡的手在袖里越攥越緊，話說到這個份上再無回旋余地，她閉目片刻，再睜眼時眸間已然風(fēng)平浪靜：“候爺說的是，反正是輪流做莊，各自的籌碼握緊便好，柳姑娘的病一日不好，您也一定會好生照顧韓光和李晨的?！?/br>
    果真是勢均力敵的對手，容瑾望著她，臉上輕輕一笑，那笑輕到瞧不見、看不出。

    韓家姐妹的尸體抬下馬車，車夫一鞭策馬，候爺府的人在飛塵中越去越遠(yuǎn)，直到馬車看不見，鄭青菡強(qiáng)撐的最后氣力用盡，眼前一黑，軟倒在地。

    第七十五章公主笄禮

    數(shù)日后，正午的陽光穿梭過微隙灑進(jìn)屋里，鄭青菡費(fèi)力掙開眼，手指從黑暗處伸向陽光，一瞬間便感受到溫暖四溢開來。

    綿繡正端藥進(jìn)屋，眼睛哭得很腫，像熟透的加應(yīng)子，臉色憔悴黃瘦，看著陽光里面白凈纖長的手指，“哇”地哭出聲，大把大把眼淚鼻涕全流進(jìn)湯藥里，場面很是感人和難堪。

    “小姐，你總算醒過來，足足暈迷八天，奴才急的快去上吊了？”

    “瞧你樣子，確實(shí)像個吊死鬼。”

    “嗚嗚嗚……。”綿繡的眼淚泛濫成災(zāi)，哭到被子都能擰出水來：“小姐的箭傷很重，失血過多，大夫都說命難保，好在有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保佑，您終于從鬼門關(guān)回來了?！?/br>
    鄭青菡溫言道：“不是觀世音菩薩的保佑，而是因?yàn)槟惚M心盡力的照顧，我才從鬼門關(guān)回來的?！?/br>
    綿繡一時收不住，接著哭訴：“小姐腰上的古玉真是奇怪，前些日子玉面布滿血紅色裂隙，這幾日慢慢變白，就跟前幾回您遇難時一模一樣，我真怕它碎裂，您就活不過來?！?/br>
    鄭青菡摸著古玉，緩緩道：“我可死不成，還有很多事等著要辦。”

    綿繡睫毛顫了顫，良久才道：“小姐，您就不能過些平順安穩(wěn)的日子嗎？”

    “你說一個全家被陷害死無全尸的人，能過平順安穩(wěn)的日子嗎？”

    綿繡呆了半晌，沒明白她話里意思，吶吶地道：“泥人還有三分土性，真要全家被害，只怕睡覺都得睜著眼，把仇人恨出個洞?？墒切〗阊剑F為相國府嫡女，相國大人健在，好生生活著，不用cao心這些有的沒的……?！?/br>
    鄭青菡打斷她的話：“我昏睡的日子，莊子上有事嗎？”

    綿繡停住啜泣，回話道：“倒是有兩件事。其一，奴才自作主張，擇了塊風(fēng)水寶地，把韓家姐妹的尸體埋了；其二，沛國公府的表小姐來過，月底是公主的及笄禮，國公爺讓您跟著去宮里頭一趟?！?/br>
    “表小姐沒見著我，就沒多問兩句？”

    “奴婢稱小姐遭遇賈府變故，情緒低落壓抑，到鄰縣賞花散心去了?！?/br>
    鄭青菡輕嘆：“這么一說，整個沛國公府還不可憐死我?！?/br>
    綿繡含淚的眼睛忽閃一下道：“整個京都皆把小姐的婚事看成笑話，外邊的人胡亂編排，您好好的閨譽(yù)十分也被毀去五分，國公大人能替您著想才好?！?/br>
    鄭青菡心念轉(zhuǎn)動，便道：“話是你故意透給表妹，目的是讓舅父cao心我婚事？”

    綿繡神情頗為自得，顯然是說對了。

    鄭青菡言語不得，有時候吧，有個心智聰明的丫環(huán)未必是件好事。

    一晃過月，鄭青菡傷重，勉強(qiáng)恢復(fù)了四、五成。

    坐在窗前，綿繡替她梳著頭，正低低道：“今兒是公主笄禮，小姐身體不適，能否應(yīng)付？”

    鄭青菡道：“近臣稱個賀罷了。”

    綿繡嘻嘻笑道：“沛國公是皇上的貼身之人，笄禮場合捎帶著小姐，怎會只為稱賀，肯定另有用意?！?/br>
    鄭青菡心里千轉(zhuǎn)百回，沛國公讓她參加公主笄禮的理由，不用想也能猜到。

    沛國公以為，她在相國府處境艱難，母親早逝爹爹不疼，婚事更是荒唐難堪，便在重要場合替她撐起門面，讓世人知道，就算沒有相國府，沛國公府也會是她永遠(yuǎn)的擋風(fēng)港。

    沛國公爺捎帶著她，無非是想給她做臉。

    可世上，誰又能為誰擋一輩子的風(fēng)雨？

    人活著，還得靠自己。

    穿過九重門，行走于宮墻下，鄭青菡偏頭詢問連漪：“meimei先前可來過宮里？”

    連漪壓低聲音道：“來過幾回?！?/br>
    “前面的金頂宮殿，是何處？”

    “是公主大殿，今日設(shè)席冠于東房外，坐東向西。”

    鄭青菡站住四面看：“meimei可認(rèn)識歆和宮？”

    “不遠(yuǎn)處的琉璃屋檐處是西宮，歆和宮便在那兒。”

    “你們兩個少說話多走路，吉時要到了。”沛國公連晉皺眉，扭頭提醒兩人。

    鄭青菡朝連漪淺笑，兩人步行百米，便到了公主殿庭。

    內(nèi)臣并排而立，鄭青菡眼尖，看見鄭伯綏正站在首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