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吃，一邊聽人議論自家父親和兄弟的人頭是如何落地的……。

    曾蕓想起連漪的話，生怕鄭青菡受到刺激，腦病再犯，不禁急得額頭冷汗潺潺。

    那個被鄰桌之人喚做“許兄”的人，正道：“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jian臣當?shù)溃渿昝?，其罪損壞朝綱，禍害忠良，實為千古罪人，遺臭萬年。”

    鄭青菡手中酒杯一頓，心道：“此人所言極是！”

    曾蕓見鄭青菡停下動作，一副若有所思的小模樣，不由心肝一陣巨疼。

    壞了，壞了，鄰桌姓許的這是在傷口上撒鹽的節(jié)奏。

    人家親爹、親弟剛被砍頭，鄰桌姓許的賤人，口無遮掩的在苦主跟前落井下石，曾蕓真想把他一巴掌掃墻上去。

    姓許的又道：“正所謂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皇室敗弱，正是因為jian臣當?shù)溃嵅検亲约轰亯|了死亡之路?！?/br>
    太有道理了！

    鄭青菡聽得忘記放下手中的酒杯。

    曾蕓見鄭青菡一副呆滯模樣，眼皮向鄰桌抬了抬，看來隔壁那位姓“許”的烏龜王八糕子，傷鄭青菡頗深。

    姓許的沒完沒了地道：“干多禍國殃民的勾當，把朝廷搞得烏煙瘴氣，真是可恥……?！?/br>
    話沒聽完，曾蕓再也忍不下去，疾步走到鄰桌，“啪”一掌拍桌子上，把鄰桌的兩個男人和桌上的酒菜同時震得一跳，又握扇指著姓許的人道：“人都到九泉之下，你能不能閉上臭嘴，少說幾句?！?/br>
    姓許的一愣，倒是另一人反應極快的道：“兄臺義憤填膺，莫非是死去鄭大人的門生？”

    曾蕓發(fā)作道：“我才不是相國府的門生，只是路見不平一聲吼。人死如燈滅，人家生前再不好，也拿命抵掉，你們兩個堂堂九尺男兒嘴也太碎，背地里嚼舌根?！?/br>
    路見不平一聲吼，原來是這么用的?。?！

    那人吁口氣道：“兄臺好生奇怪，我和許兄在酒樓暢談，自然要說到時事，到你嘴里怎就成了嚼舌根？”

    曾蕓“啐”他一口：“人已死有事燒紙，無事少惦記，說事歸說事，別動不動就把亡者牽扯在內(nèi)?！?/br>
    姓許的起身，皺眉打量曾蕓道：“好沒道理的小子?！?/br>
    曾蕓拉拉袖子，氣急敗壞地道：“你罵誰是小子？”

    姓許的倒退兩步，冷眼瞧曾蕓，雙手抱在胸前道：“說的就是你，莫非你不是小子，而是個姑娘？”

    曾蕓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沉香扇一抖一抖指著姓許地道：“你，你，你，走出去小心被雷劈?！?/br>
    姓許的冷冷道：“還是你自己小心點，出門當心撞著、碰著、傷著。”

    曾蕓一張臉氣得從白變成青，又從青變成黑，扇子差點指到姓許的鼻子上：“算你有種，咱們青山不改、綠水常流，且等著，總有見你倒霉的時候?！?/br>
    “什么人呀！”姓許的直搖頭：“大冬天拿把扇子到處招搖，不倫不類，不東不西?！?/br>
    又對同桌之人道：“咱們走?！?/br>
    曾蕓已經(jīng)氣得快趴下了。

    想想曾蕓一個工部尚書府的大小姐，從小老爹疼，老媽愛，上頭還有個極不靠譜的哥哥照應，自然是沒吃過虧，被寵得找不著北，被姓許的一番教訓下來，心氣自然不服。

    遂走回桌，對鄭青菡道：“你且在這兒吃會，我倒要去看看，他們算什么貨色，膽敢教訓我?！?/br>
    說完，一溜煙下樓。

    鄭青菡望著一桌子冷菜、熱菜興嘆，有一筷子沒一筷子的正吃著，看見曾蕓搭拉著頭走過來，便問道：“教訓完了？”

    曾蕓怒道：“出門我就跟丟了?！?/br>
    鄭青菡只得安慰道：“莫惱，正如你說，青山不改、綠水常流，總有遇到的時候?！?/br>
    第二百四十二章心中姑娘

    鄭青菡買好話本回到暢息院的時候正巧是黃昏時分，落日和前天一般，正慢慢鉆進薄薄的云層，桃紅色云彩飄在天邊。

    一推門，宋之佩手里握著一卷佛經(jīng)，抬眸向她望來，稀薄的空氣里染上的不止是一層素淡的溫煦，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鄭青菡微微低頭，把話本子背手放到身后，遠遠叫了聲：“佩哥哥?！?/br>
    宋之佩難得笑了笑，眉梢流轉(zhuǎn)著山川神秀的感覺，鄭青菡抬眼望他一眼，把頭埋得更低，很拘謹?shù)刈叩剿磉叄溃骸芭甯绺?，又來講佛理？”

    “不，今日不講佛理?！彼沃遄阶狼?，拉張椅子喚她過去坐：“有話要跟你?！?/br>
    鄭青菡一步步移過去，未坐他拉的椅子，挑張最遠的椅子坐下，然后道：“佩哥哥要說什么？”

    宋之佩好整以暇地道：“姑母想幫我說門親事。”

    鄭青菡一怔，隨即道：“姑母所思甚好?！?/br>
    宋之佩觀她一眼，頗有些無奈地道：“姑母所思雖甚好，但生平讓人稱心的女子卻不多，齊家小姐市儈虛榮，安樂公主下獄刑部，沛國公府連漪過于年少，我要的不是門第財富，而是兩情相惜，只怕高不成、低不就，要錯過這些良緣?！?/br>
    鄭青菡道：“別人我不好說，可連漪，亭亭而玉立，熠然而生輝，雖說年少，卻是個極好的姑娘?！?/br>
    宋之佩“唔”了一聲，久久方道：“連漪故然是個好姑娘，可到底年少，我年紀較她大出幾歲，自小到大沒有一帆風順的運氣，以前沒有，現(xiàn)在沒有，將來想必也沒有。”

    “姻緣一事，若捆定在一塊，便要風雨共舟?！彼沃宓溃骸斑B漪在沛國府養(yǎng)尊處優(yōu)慣的，怕是輕不起波瀾，最好是找個根深樹茂的門庭，以后自會無憂無慮的富貴榮華一生?！?/br>
    宋之佩對自己的婚事，似乎思慮的很周全。

    若是從前，他只會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現(xiàn)在，確實改變很多。

    鄭青菡遲疑地道：“佩哥哥，你好似跟從前不太一樣，以前，你如何也不會找我商談這些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