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稚側(cè)躺了一會，有點(diǎn)累，換姿勢的時(shí)候不期然踢到他的腿，趕緊收回，又變回側(cè)躺的姿勢，還稍微屈了屈膝蓋。

    “……我睡相不好，如果弄到你，你叫醒我。”她低聲說。

    陳就那邊沒有聲響，半晌才聽他應(yīng)了一句：“嗯?！?/br>
    漫長的無聲，久到時(shí)間混沌，意識不清。

    這一覺睡得安穩(wěn)，又長又沉的夢里，像是踩在云端，她覺得很溫暖，一切都讓她心安。

    她夢見很久很久以前，她和陳就在一起的那個時(shí)候。

    他們在私人影院里，隔壁羞人的愛侶，做著隱秘的情|事，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攪和了她們那一場電影。她撲進(jìn)陳就懷里，年輕氣盛的男孩起了反應(yīng)。

    他們在雙人座椅上擁吻，他的吻溫柔，細(xì)膩，可不知怎么她無法回應(yīng)。她好著急，拼了命想跟上他的唇舌，最終還是只能被動承受。

    ……

    次日清晨醒來，冬稚抬手遮住臉，習(xí)慣光芒后才睜開眼。又跟那天在他公寓里一樣，身邊空空無人。

    第59章 燚

    冬稚洗漱好下樓, 還在樓梯上就聽到一層傳來的笑聲。到餐廳前一瞥，廚房里三個背影, 氣氛融洽，陳就正給兩老打下手, 為午飯做準(zhǔn)備。

    崔母像是小孩家瞧新奇般, 樂得直夸：“這個汁兒顏色多鮮亮啊，真好看?！?/br>
    “什么汁兒, 那叫醬。”崔父反駁她, “外國人都愛吃醬, 什么果子都能做成醬……”

    冬稚緩步近前, 竟然有種打攪他們的心虛感：“叔叔阿姨——”

    三人同時(shí)轉(zhuǎn)頭, 見她起了，兩老臉上揚(yáng)起笑。崔母道“醒了？睡得好不好？早點(diǎn)馬上就好啊，先去坐著……”催促丈夫, “你趕緊把粥盛出去, 我跟小陳做果醬, 你瞎張望什么！”

    崔父一邊念叨, 一邊去盛粥。

    “我來吧?！倍扇雰?nèi), 想幫忙。

    崔母攔住她, “不用不用，讓你叔叔去弄。”

    冬稚被攔下, 無所事事, 一時(shí)不知該干什么好。抬頭和陳就視線相對, 她很快別開, 往崔母身邊靠了靠，“阿姨你們在弄什么啊？”

    “小陳教我做果醬呢！”崔母笑吟吟說，“這不前兩天從朋友園子里摘了點(diǎn)果子，堆了一筐放在那，我尋思吃不完要壞了，小陳說會做果醬，我不就趕緊學(xué)點(diǎn)，沒事抹面包片吃，弄個小罐擱冰箱里能放好久。”

    “你會做果醬？”冬稚詫異望向陳就，想想他后來會的東西她不知道也正常，做飯不就是么。問這個沒意思，她往熱騰騰的鍋里瞧，岔開話題，“好吃嗎？”

    顏色鮮艷的果rou被熬爛，nongnong的，鮮亮好看，冒著甜絲絲的香氣。

    崔母夸道：“好吃！我嘗了一勺，味道調(diào)得剛剛好。”

    陳就沒說話，從旁邊拿起干凈的勺子，舀了一小勺。

    冬稚眼巴巴看著，正要湊近，他伸過來的手又往回收了些許。冬稚看他，他表情還是淡淡的，但不讓她立刻靠近的動作絲毫不含糊：“燙?！?/br>
    等了好幾秒，陳就才把勺子伸到她面前。冬稚想自己接過來，他沒有松手的意思，她也不好特別開口。于是就那么就著他的手，嘗了一口。

    崔母在旁笑得見牙不見眼：“還是小陳知道心疼人?！?/br>
    冬稚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尷尬地含著嘴里的果醬。

    確實(shí)甜，甜得恰到好處，不膩人。

    “挺好吃的……”她小聲夸。

    陳就將勺子放到一旁，沒說話。

    崔父把粥盛得差不多了，桌上有買回來的包子和饅頭，再拌兩個小菜就行。

    冬稚去叫阿沁，她正在陽臺收衣服，見還沒忙完，冬稚上前幫忙。

    太陽很好，從窗外的不銹鋼欄桿照進(jìn)來，落在身上暖洋洋。

    空氣里有晨間特有的味道，似乎還帶著別家早飯的香氣。冬稚收了一堆衣服，抱在懷里，抬頭望著窗外仿佛在感受什么。

    “怎么了？”阿沁好奇。

    “沒什么?！倍烧f，“只是覺得這種感覺特別好?！?/br>
    平凡，普通，又是那么無與倫比的美妙。

    簡單吃過早飯，冬稚要和阿沁一起出門，先去阿沁的小提琴教室看看，再去老兩口的琴行。

    “你一起去嗎？”她問陳就。

    陳就說不，“這邊正好有個科技信息交流展會，我剛好計(jì)劃要去看看?！?/br>
    如此便分了兩路。

    ……

    阿沁的小提琴教師辦得有模有樣，環(huán)境，還有師資，在當(dāng)?shù)囟紝儆诜浅２诲e的水平。

    見冬稚給予不低的評價(jià)，阿沁雀躍不已。

    阿沁這事兒說來也簡單。

    早先她的小提琴教室剛開半年不到，街附近拐角也跟著開了一家，那家的老板也是女的，姓楊，和阿沁年紀(jì)差不多大，兩間教室難免較勁，但楊老板生意一直不如阿沁，隱隱被壓了一頭。

    商業(yè)競爭本屬正常，哪想最近，一直合作的廠商突然不給阿沁供貨了。后來廠商那邊有個常接待她的員工離職，跟她一說，她才曉得那位楊老板私下走了經(jīng)銷的門路，承諾按件給回扣，似乎又沾著點(diǎn)親戚關(guān)系，幾下相加，廠家斷了她這邊的供貨。

    阿沁只好換了廠商，雖然路費(fèi)增加，成本也增加，好歹還是解決。

    誰知緊接著，她的小提琴教室就走了兩位最資深的小提琴老師。楊老板高薪撬墻角，那兩位老師走前悄悄和自己帶的學(xué)員家長聯(lián)系，帶走了十二三個學(xué)生。

    屋漏偏逢連夜雨，阿沁正為生意上的事火大，轉(zhuǎn)眼又發(fā)現(xiàn)剛交不到三個月的男朋友，跟那位楊老板搞到了一起，登時(shí)氣得大哭一場。

    冬稚回國這么久，阿沁早在新聞上看到消息，怕耽誤冬稚工作，又自覺多年沒有聯(lián)系，感情生疏，一直沒敢聯(lián)系。被這連串的幾件事氣急，阿沁沒忍住，找上冬稚。

    原本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情，冬稚現(xiàn)在今非昔比，即使不答應(yīng)，阿沁也可以理解，她沒想用早年的交情綁架誰。哪想，她一開口冬稚就應(yīng)下，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來了。

    阿沁特別的感慨。自己曾在冬稚落魄時(shí)提供的善意幫助，她記了這么多年沒忘，如今功成名就，自己被欺負(fù)，她二話不說趕來為自己撐腰。

    就像受委屈的小孩找到了可以依靠的肩膀，和冬稚打完電話那天，阿沁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場。

    冬稚給阿沁的小提琴教室提了一些意見，聊了聊有關(guān)琴的專業(yè)事宜，參觀一圈，兩人去了崔父崔母的琴行。

    幾個人在辦公室里聊，給冬稚倒了茶，兩老問阿沁打算怎么解決。

    阿沁沒主意，看向冬稚。

    “廠商換了沒什么，我看了琴，價(jià)格高的那一檔確實(shí)還行，別的就不怎么樣?！倍烧f，“現(xiàn)在新?lián)Q的這個，反而水分沒那么大。”

    阿沁點(diǎn)點(diǎn)頭，耐心聽。

    至于別的事，冬稚也有應(yīng)對方法：“挖走老師，為的就是搶生源，搶生意。這個不難辦。”

    “怎么？”阿沁坐直。

    冬稚看了看她：“挖走你那的老師，那就只能再補(bǔ)上了。你今天就把宣傳打出去，我，不對——”冬稚笑著，一字一句道，“dawn·dong為沁音教室所有學(xué)員，免費(fèi)授課三天。”

    阿沁愣了：“……?。?！”

    崔父崔母也有些怔。

    “我也沒法變出兩個老師給你，想來想去只能我自己上了?！倍尚Φ?，“但是考慮到我時(shí)間不多，之后還得準(zhǔn)備巡演的事，只能安排三天?！彼悬c(diǎn)不好意思，“而且我也沒教過學(xué)生，怕搞砸了……”

    “不會不會！”崔母忙揮手，“你這么厲害的小提琴家，哪能搞砸！去現(xiàn)場聽你演出還要買門票，門票還買不到，你肯到阿沁那小教室上課，哎喲，那真是……”

    崔母激動得都不知道怎么說。

    阿沁半天沒說出一個字，她知道冬稚這是要用自己的名氣替她扳回一城。近年國內(nèi)唯一一位在國際舞臺發(fā)光發(fā)熱的華人小提琴家，對于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小提琴學(xué)生家長們來說，這就是活生生的金字招牌。

    被挖走的兩位老師，不過只是資歷深點(diǎn)，經(jīng)驗(yàn)豐富。

    說得現(xiàn)實(shí)一點(diǎn)，國內(nèi)有無數(shù)這樣的小提琴老師，但是dawn·dong，只有一個。

    “我今后應(yīng)該經(jīng)常會回國?！倍捎盅a(bǔ)充道，“要不然這樣，從今年開始，以后每年我抽出三天，來給阿沁教室的學(xué)生們上課?！?/br>
    “這……”阿沁有點(diǎn)想哭，“一次就好，真的！多耽誤你呀……”

    “沒事?！倍煽聪騼衫?，“就當(dāng)來休息度假，阿姨做的菜這么好吃，我剛好有理由來蹭吃?！?/br>
    崔母心里熨帖不已，一把摟住她的肩：“好閨女！你想吃什么阿姨天天給你做，龍肝鳳膽我也給你變出來！”

    ……

    崔母打電話讓旁邊的飯店做了些菜送來，平時(shí)中午他們都隨便吃，冬稚在這，說什么也不肯隨便招待。

    下午來琴行上課的學(xué)生漸多。

    阿沁想起什么，讓人把一個小姑娘叫過來，特意領(lǐng)給冬稚見。是個有點(diǎn)黑，精瘦精瘦的女孩，唯獨(dú)一雙眼睛，黑得發(fā)亮。

    阿沁給冬稚介紹：“她是我那邊的學(xué)生，最近事情多，這周我讓她到我媽這邊來上課。老師還沒來？”

    小女孩點(diǎn)點(diǎn)頭。

    冬稚見她拎著琴盒，聽阿沁的話和自己打過招呼后就抿著嘴巴不吭聲，笑著屈膝，蹲下問她：“你怎么不把琴放下？”

    “不要。”小女孩搖了搖頭，“我自己可以拿。”

    阿沁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冬稚的cd，蹲下對小女孩道：“茜茜你看，這是你最喜歡的cd，你不是最喜歡這個老師了嗎？”

    小女孩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

    阿沁便笑著，指指封面，再指冬勤，“那你看她是誰呀？你看——”

    小女孩疑惑地辨認(rèn)一會兒，發(fā)現(xiàn)兩者長得一樣，看冬稚的眼神立刻變了。帶著詫異，驚喜，和隱隱約約難以抑制的興奮。

    阿沁樂道：“她可喜歡你了，每次上課都提早來半小時(shí)，教她的老師沒到，她就一個人坐在教室里，讓我們放你的那幾張cd，也不要人陪，自己一個人坐在凳子上聽，一動不動。”

    “真的呀？”冬稚朝小姑娘伸手，“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微黑的臉頰浮現(xiàn)紅色，輕聲輕氣回答：“單茜?！?/br>
    單茜看著冬稚，小心翼翼把手放進(jìn)她掌中。冬稚輕輕握住她的手，晃了晃，她的臉一霎變得越發(fā)紅了。

    恰時(shí)，迎客鈴“叮咚”一響。

    冬稚朝門口看去，陳就邁步進(jìn)來。她眉頭微挑，松手默了默單茜的頭，站起身。

    “你忙好了？”

    “嗯?！标惥忘c(diǎn)頭，穩(wěn)步行至她們面前。

    阿沁給陳就倒水，陳就垂眸，看了看冬稚身前的小女孩，眉間略帶疑問，“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