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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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嘉月相信。 她相信晉王會故意疏于防范,讓魏王的人有機(jī)可趁。 圣心或許會原諒魏王玩弄權(quán)術(shù),貪得無厭,卻必不會原諒魏王弒殺手足。 一個(gè)弒殺手足的皇子,來日若是登上帝位,難保不會將其他皇子屠戮殆盡。 用一己之傷,去換圣心恩寵,去挑起圣心對魏王的猜疑和厭棄。 所謂富貴險(xiǎn)中求,大抵如此。 更何況晉王要謀求的是江山帝位,所擔(dān)風(fēng)險(xiǎn),自是更多。 陸嘉月忽然覺得晉王雖是個(gè)皇子,身份尊貴無可相匹,卻也有著其不為人知的辛酸和無可奈何。 靜默一瞬,輕聲問道:“你的傷可痊愈了嗎?” “已經(jīng)無礙,不過留下了一道寸寬的疤痕而已...”晉王的眼睛在黑暗里也有著淡淡的光芒,夜風(fēng)吹過,他的聲音輕緩平靜,“那時(shí)血不停的涌出來,我以為我要死了...心里也曾后悔,是否是自己太過盲目的自信,以為運(yùn)籌帷幄,一切在自己掌控之中...” “嘉月,你知道嗎?原來刀尖刺入身體時(shí),是沒有什么感覺的...只是親眼看著血流出來,心里會感到害怕而已...” 他忽然喚她的名字。 她心中一陣莫名的悸動(dòng)。 當(dāng)時(shí)兇險(xiǎn),可想而知。 她此時(shí)才真正覺得后怕。 “...今后你不要再做這種以身犯險(xiǎn)的傻事了,畢竟性命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命沒了,就真的什么沒了?!?/br> 他笑了笑。 “你若是肯承認(rèn)為我擔(dān)心,我便不再做這種傻事?!?/br> ...又來。 陸嘉月不答他。 想了想,問他:“兩湖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個(gè)結(jié)果?” 晉王幽幽一嘆。 “我到達(dá)兩湖時(shí),各處正在緊修堤壩,加固堤防,不過多半都是偷工減料,以朽木浮土代替沙石...兩湖布政使江朝永知道大勢已去,無可遮掩,便索性主動(dòng)向我投誠,將他是如何與工部尚書胡崇安勾連貪墨說了個(gè)仔細(xì)。回京后,我將一應(yīng)證據(jù)整理妥當(dāng),呈與父皇...如今胡崇安和江朝永已被奪免官職,押于大理寺監(jiān)牢內(nèi)。只是胡崇安始終不肯承認(rèn)魏王有參與貪墨,只有江朝永一人的證詞,聊勝于無?!?/br> “其實(shí)父皇心里何嘗不清楚,工部尚書胡崇安是我那二皇兄的心腹...胡崇安雖沒有供出我那二皇兄來,父皇卻是心明如鏡。不過父皇曾對我大為贊賞,說我督總兩湖堤防之事頗有成效...” 陸嘉月很是失望。 如此大費(fèi)周章,卻還是收效甚微。 “...那魏王欲傷你性命,又是如何了結(jié)?” 晉王略有遲疑,淡淡道:“國舅已經(jīng)將那人證的證詞呈與父皇了,父皇看過,暫未有所決斷,不過已經(jīng)大為冷落孫貴妃與魏王母子...我那一刀,總還算沒有白挨?!?/br> 這便好。 看來魏王正在漸漸地失去圣心。 “你高興嗎?”晉王忽然問陸嘉月。 陸嘉月在黑暗里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你可愿意告訴我,怎會忽然想起讓我去干預(yù)工部和兩湖的事情?” 這個(gè)問題倒不難回答。 “我只是在家里時(shí),偶爾聽我姨父提起,戶部每年都要往工部撥上百萬兩的銀子,給兩湖修筑堤防,可是年年修,兩湖卻還是年年遭遇洪災(zāi),其實(shí)明眼人誰看不出其中的關(guān)結(jié)?我又讓人打聽過,工部尚書胡崇安原是魏王的心腹,便什么都明白了?!?/br> 晉王微笑道:“你倒是聰明...其實(shí)我能辦成這件事情也是時(shí)機(jī)湊巧,我一求了父皇要去督總兩湖之事,他就答應(yīng)了...從前,他并不允許我隨意插手工部的事情。” 陸嘉月心中不禁歡喜,笑道:“看來圣心已經(jīng)越來越信任殿下了...” “嗯?”晉王語帶不滿地道,“怎么又稱我殿下?叫我的名字?!?/br> 陸嘉月不由怔住。 他的名字... 她活了兩世,連哪一個(gè)皇子排行第幾,封的是什么王號都沒有弄清楚,卻又上哪里知道他的名字去? 他輕聲笑道:“...元曦,我的名字?!?/br> 元曦。 是因?yàn)槌錾谇宄?,陽光初曦之時(shí)嗎? 他又笑道:“你想得沒錯(cuò),我母妃生下我時(shí),正是曦光燦爛之時(shí)。” 陸嘉月不禁呆住。 為何他竟將她的心思念頭猜得絲毫不差? 晉王大笑起來。 陸嘉月有些窘迫。 忽然想起來已經(jīng)和他在這深溝里待了很久。 “殿下,真的會有人來尋我們嗎?” 晉王不答,笑道:“你喚一聲我的名字,我再回答你?!?/br> 陸嘉月賭氣似的,就是不開口。 抬頭像夜空里望去。 墨黑的夜空,浩瀚無垠,點(diǎn)點(diǎn)星光,在極遠(yuǎn)的天邊閃爍。 在這蒼穹之下,凡人萬物,都是何等渺小微末啊... 晉王忽然問她:“你在想什么?” 陸嘉月淺淺笑道:“我在想,這世間究竟有多少奇異未知之事。” “比如...?” 陸嘉月低下頭來,看著黑暗里晉王那模糊不清的臉。 她沒有說出口。 重生之事,何等荒誕離奇,誰會相信? 不如不提。 遠(yuǎn)處忽傳來呼喊聲。 多是喚著“晉王殿下,”但是陸嘉月清楚地聽到了有人在喚她。 “小丫頭,你在哪兒?小丫頭!” 是丁璨。 陸嘉月趕緊站起來,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大聲回應(yīng)。 “二叔,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不過片刻,就有無數(shù)火把照亮了夜空,也將這深溝下的一對男女照得分明。 “待在那里別動(dòng),等我下來!” 丁璨的聲音充滿驚喜和急迫。 兵士們打著火把,四處尋找著下坡的道路。 丁璨最先向陸嘉月奔了過去。 火光下,小丫頭紅著眼圈兒,看著他的眼神里有期待,也有委屈。 他心中情感如浪潮翻涌,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將她擁入了懷中。 “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陸嘉月被丁璨擁得緊緊地,他滿身的清郁如沉水香的氣息,將她整個(gè)兒都包裹了起來。 依舊讓人覺得妥貼安穩(wěn)。 可是這個(gè)懷抱,這個(gè)人,都是屬于另一個(gè)女子的呀! 卻又抱著她,算是什么呢? 只是一個(gè)長輩對于晚輩的疼愛嗎? 陸嘉月那才放到丁璨腰間,想要回?fù)硭囊浑p手,又無聲又息的收了回來。 臉埋在他懷里,甕聲甕氣地道:“二叔,我沒事...我沒受傷。” 丁璨卻仍是緊緊地,緊緊地將她擁在懷里。 他多怕失去她。 如果她真的消失于這茫茫曠野之中,再也找尋不回來,他覺得自己一定會瘋掉。 還好,還好,她終是安然無恙。 一旁晉王目光灼灼,將丁璨的心思看了個(gè)通透。 打著火把的兵士們上來扶他,被他一把推開。 他緩步走上前來,對著丁璨拱手一禮。 “多謝國舅前來解困...” 丁璨仍是將陸嘉月緊擁在懷,眸光清冷,默然看著晉王。 熊熊火光下,晉王笑意謙和。 可是丁璨卻在晉王的眼眸深處,看到了嫉妒和挑釁。 陸嘉月在丁璨懷里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晉王。 忽然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你又騙我!又騙我!” 她看著安安穩(wěn)穩(wěn)站在眼前的晉王,指著他的左腳腳踝,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