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耳聾難與人說話，岔七岔八惹人煩。伸腿睡，翻身難，渾身疼痛苦難言。盼明不明睡不著，一夜小便七八遍。怕夜長，怕風(fēng)寒，時常受風(fēng)病來纏。腳又麻，腿又酸，行動坐臥真艱難。扶杖強行一二里，上炕猶如登泰山。老人苦，說不完，人人都有老來難。

    是現(xiàn)在常有人唱的老來難。大毛病小毛病，處處都點明了老人身子骨不硬朗之后，大小毛病帶給他們的折磨。

    老根上過戰(zhàn)場，受過傷，吃過苦。大毛病，小毛病自然不少。

    他還沒見識過嬌嬌的蠻力，到底是害怕嬌嬌哭給他看，跟著醫(yī)生去做了檢查。

    醫(yī)生出來臉上實在不好看，葛老根沉著臉走在最后面。

    “怎么樣？”因為檢查的時候不需要那么多人跟著，因此只有葛勁竹陪在他身邊。

    葛勁竹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知道家里人窮慣了，身體不好生病了也是能忍著就忍著。可他沒想到阿爺?shù)纳眢w居然破敗到了這個程度，即便不是中風(fēng)。

    照這個程度的疼痛，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怕也沒多久的壽命了。

    “老爺子早年吃過苦，身體上的毛病不少。不過最麻煩的還是骨關(guān)節(jié)炎。”醫(yī)生翻著病歷單又把葛老根的情況同他們說了一遍。

    這種病說到底，要么就是熬著。到了晚上或者是變天的時候那種熬到骨子里的疼，只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說別的，喬家村前邊有個老太，就因為這病疼的受不了，自己喝農(nóng)藥死了。

    “就沒有其他的辦法治療了嗎？”嬌嬌皺著眉頭問。

    “暫時只能開一些藥止疼。聽說國外現(xiàn)在有了膝關(guān)節(jié)置換術(shù)，我們還沒有這么好的條件?！贬t(yī)生搖搖頭，就算是有這個條件，老人家也七十多了，真做這個手術(shù)的話，花費可不是一筆小錢。

    看著幾人沉默醫(yī)生把一些護理的知識細細的給嬌嬌說了。

    且不說看病花了多少錢？回家的時候，因為葛老根的病，大家顯然沒有了之前的輕快。

    “就是腿有些疼，不礙事的。嬌嬌啊，當(dāng)年阿爺在戰(zhàn)場上，可是殺過敵的受的傷啊，那么大一口子，阿爺可沒叫過疼?！边€是葛老根先安慰孫女。比劃的傷口足足有半胳膊那么長。

    “那是我，阿爺可是頂天立地的英雄?！眿蓩蓴苛藷o力的神色，順著葛老根的話撒嬌耍癡，好歹在到家之前把氣氛又活躍了起來。

    骨關(guān)節(jié)炎呢，后來可是成了審訊的一種法子。很多時候，只要把‘骨關(guān)節(jié)炎’四個字拿出來，便能嚇那些匪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犯的罪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是骨關(guān)節(jié)炎雖然不是葛老根現(xiàn)在這種病卻是后世有人模仿這種病制造出來的藥。一個人可以忍受疼痛，人受毒打，卻絕對忍受不了骨頭里的痛，一天到晚疼的睡不著覺的那一種。能撐一天兩天時間久了，真的是求生不能。

    這樣就可想而知骨關(guān)節(jié)炎帶來的折磨到底有多可怕。

    到了家，大家都默契的把看病的事藏在了心里。飯菜已經(jīng)擺在桌上了——聶鳳梅原就已經(jīng)做好了等著他們回來，熱一熱就可以吃了。結(jié)果嬌嬌說風(fēng)就是雨，又葛老根帶去醫(yī)院檢查。

    也就是葛勁松還沒有回來，要不然大嫂劉玉蘭怎么也得有些抱怨——當(dāng)然也只敢偷偷的在心里抱怨。

    看著桌子上的梅菜扣rou，嬌嬌忍不住拿了筷子偷偷夾了一塊，結(jié)果被葛望城一邊用手刮著臉頰一邊笑她羞羞臉。

    還是二嫂傅雅把小家伙叫去幫忙，才算完。

    天知道傅雅有多害怕剛才嬌嬌直接鬧起來。她這小姑子可是個混吝不濟的，今年在家呆著也沒少，因為一些零嘴，跟孩子們吵起來。

    說起來這軍營倒是好地方，最起碼小姑子現(xiàn)在像個正常人了。

    也是傅雅沒看到嬌嬌一拳把人打飛的樣子，要不然她怎么也不會把正常人這個詞放在嬌嬌身上。

    “是不是肚子餓了，你先吃飯吧?！甭欨P梅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說到。

    話語里的寵溺讓傅雅皺了皺眉，1八歲的大姑娘了，到現(xiàn)在還這么沒禮貌，都是婆婆慣出來的。

    “不餓，我在路上吃東西了，我就是好久沒有吃過梅菜扣rou了，嘴饞。”能把嘴饞說的這么理直氣壯的，也只有他們這位小姑子了。劉玉蘭拿著碗筷放到了桌上嘴角不屑的撇了撇。

    要是以前嬌嬌，肯定能跟劉玉蘭吵起來，然后與劉玉蘭被葛勁松罵一頓結(jié)尾。

    嬌嬌不搭理他，又拈了一塊臘rou放到嘴里，果然還是阿媽做的菜好吃，她都想了十多年了。

    葛勁竹見嬌嬌沒出聲，他反倒氣不過了，拿了碗筷遞給嬌嬌：“剛才不是喊肚子餓了嗎？你先吃菜?！?/br>
    得，都是這幅德行。

    妯娌倆對視一眼，一撇嘴，一人往廚房去了，一人往自己的房間去了。

    眼不見為盡！

    傅雅把葛望城拘在房間里，不讓他出去。

    葛嬌嬌就是個刺猬，沾不得手。她的孩子可不是讓葛嬌嬌來作踐的。

    傅雅拿出了前天托朋友買回來的復(fù)習(xí)資料，又隨手給兒子望城布置了兩頁大字當(dāng)作業(yè)，免得他出去找了葛嬌嬌。

    原本她看葛嬌嬌給他們帶了禮物，說話行事也進退有度，還在心里默念好歹那狗都嫌的性子有了變化。結(jié)果，長輩沒上桌，嬌嬌就用手去捻了菜吃。

    太沒教養(yǎng)了！心底打定主意要對葛望城嚴加看管，好生教養(yǎng)。不拘什么。不拘什么窮養(yǎng)富養(yǎng)，至少不能跟葛嬌嬌一樣，四六不分，二五不著調(diào)。

    嬌嬌確實沒想那么多，桌子上的菜都是她的心頭好，哪里還有心情顧及其他。要說在別的地方嬌嬌還真不會這么失禮，可這是在家里。用葛勁松的話，他們老葛家，天老大，地老二，嬌嬌是老三。

    暌違多年的親人在旁，歡聲笑語的氣氛正佳，那為什么不隨心所欲？

    接了葛勁竹遞過來的碗筷，嬌嬌咂咂嘴，起身把坐在椅子上葛老根連人帶椅一起抱到了飯桌旁。到是把幾個沒見識到嬌嬌蠻力的人唬了一跳。

    哎呀媽呀，老爺子帶椅子，少說也有百二十斤吧，他們家嬌嬌怎么跟端盤梅菜扣rou一樣輕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