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精神一振，張口把一碗藥喝完了。此后只有宋如錦喂藥她才肯喝。

    宋如錦便向宗學(xué)告了假，留在慈暉堂照料老夫人。直到皇長子滿月，宋如錦才再次進(jìn)宮。

    天氣漸涼，鳳儀宮內(nèi)點(diǎn)著炭盆，溫暖如春。宋如慧穿著寬松的柔絹衣裳，半靠在黃花梨坐榻上看琴譜，看見周身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宋如錦進(jìn)來了，不由笑道：“快把斗篷解了，免得待會兒出去冷風(fēng)一吹，又要著涼?！?/br>
    許是在月子里進(jìn)補(bǔ)了不少，這會兒宋如慧的臉頰竟比孕中還要豐腴，看起來氣色不錯。

    宋如錦依言脫下了緞面斗篷，聽見宋如慧問：“聽說祖母病重了？”

    “吃了藥，漸漸也好轉(zhuǎn)了?！彼稳珏\怕她擔(dān)心，故意往好里說，順口岔開話題，“大皇子可曾取了名？”

    宋如慧搖了搖頭，“我私下替他取了一個(gè)名字，喚作君陽，暫且當(dāng)乳名用，大名還要等陛下定奪?！?/br>
    君子陽陽，其樂只且。是個(gè)平實(shí)簡單的好名字。宋如錦望著四圍，“怎么不見大皇子？”

    “你等著，乳娘們已經(jīng)去抱了。”

    沒過多久，便有一群人簇?fù)碇吡诉^來，當(dāng)頭的乳娘懷抱著一個(gè)彤色襁褓，走到宋如慧面前，行了跪禮，“大皇子給母后問安了?！?/br>
    宋如錦小跑過去，一臉好奇地盯著襁褓，“快讓我瞧瞧?！?/br>
    乳娘掀開襁褓一角，給宋如錦看了一眼，便退到了宋如慧身后。

    宋如錦只瞧見一個(gè)紅紅的嬰兒臉，旁的什么也沒看清。連忙追上去，“等等，別走，讓我再看兩眼?！?/br>
    乳母抱著襁褓，為難道：“殿下才出生，經(jīng)不得風(fēng)……”

    宋如慧道：“哪里就這么嬌氣了……都滿月了，也該讓他透透氣。再說屋子里還燒著炭盆，不妨事?！?/br>
    乳娘們便解開襁褓，大大方方地給宋如錦看。

    rou嘟嘟的嬰兒臉，眉毛疏淡，嘴唇倒是粉嫩嫩的，像初夏盛開的薔薇花。宋如錦看得心都要化了，眼饞得很，“我也想抱抱?！?/br>
    乳娘們看了一眼宋如慧，見她點(diǎn)頭，才敢把孩子遞給宋如錦，手把手地教她，“姑娘先讓殿下枕著您的臂彎……”

    結(jié)果小君陽一挪地方就嗷嗷大哭起來，宋如錦頓時(shí)手足無措，連忙把孩子遞還回去。

    小君陽待在乳母懷里倒是安分不哭了，半睜著眼，眼角還掛著剛剛哭出來的淚珠子。

    宋如錦拿來一只撥浪鼓逗他，乳娘道：“殿下還小呢，看不清東西?！?/br>
    她話音剛落，小君陽就伸出一只rourou的手，到處胡亂地抓著。宋如錦故意把撥浪鼓拿遠(yuǎn)了不給他，他就一把抓住了宋如錦的手，費(fèi)力地往懷里拽。宋如錦怕傷到他，也不敢把手抽出來，小君陽便摸索著她的手，把她手腕上的赤色琉璃珠串?dāng)]了下來。

    宋如錦忙道：“快把珠串拿出來，仔細(xì)讓他吃到肚子里去?！?/br>
    宋如錦記得宋衍小時(shí)候，但凡拿到了什么新奇東西，就要往嘴里塞。

    乳母們慌了起來，想方設(shè)法地按住了皇長子。剛滿月的小孩子還拿不穩(wěn)東西，琉璃珠串“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小君陽扁了扁嘴，嚎啕大哭。

    “磨人精?！彼稳缁坌︵亮艘痪?。

    作者有話要說：　　發(fā)遲了，對不起各位等更的小天使！蠢作者也感受到了被催更支配的恐懼……

    （敲黑板）明天也是這個(gè)時(shí)間點(diǎn)更新，大家不要熬夜等啦~

    感謝壕天使的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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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初學(xué)管家

    雖然宋如慧面上帶著笑意, 但大皇子一哭，乳娘們還是不免手忙腳亂。前幾天, 大皇子夜里啼哭不止, 圣上就把她們?nèi)槟镉?xùn)了一頓，差點(diǎn)把她們打發(fā)出去, 她們現(xiàn)在只能提心吊膽, 加倍仔細(xì)伺候。

    宋如慧本還含笑看著，見小君陽一直抽抽噎噎, 嗓子都哭得有些啞了，才漸漸急了起來, 站起身將小君陽抱來, 親自慢聲細(xì)語地哄著。

    小君陽到了母親的懷里, 總算停下了哭聲。他似是哭累了，半閉著眼休息了一會兒，蓮藕般的rou手臂不自覺地朝宋如錦的方向伸去。

    宋如錦見了, 便把適才逗他的撥浪鼓放到他手邊，“好了好了, 給你就是了?！?/br>
    小君陽的手掌很小，根本拿不住撥浪鼓。他摸索了一會兒，胡亂一拍, 正好打在宋如錦的手腕上。宋如錦吃痛，手一松，撥浪鼓就掉在了地上。

    小君陽似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縮回了宋如慧的懷抱, 一動不動。

    宋如慧不輕不重地拍了他兩下，“不許打姨母?！?/br>
    小君陽自然是聽不懂的。片刻之后，他的手仍舊不住地往宋如錦那兒伸，偏他整個(gè)人才一點(diǎn)點(diǎn)大，根本使不上多少勁兒，過了一會兒就沒力氣了。最后就埋在宋如慧的懷里，繼續(xù)放聲大哭。

    宋如慧又好笑又無奈，只好對宋如錦道：“meimei站近些，興許他是想同你玩兒呢?！?/br>
    “好?！彼稳珏\走近了兩步。小君陽似乎察覺到了，停下了哭聲，整個(gè)腦袋趴在宋如慧的胸前，斜著一雙眼睛看宋如錦。

    宋如錦覺得有趣，問道：“他在看我？”

    “殿下還小，只能看見眼前的東西，估計(jì)是聽見姑娘說話了，才看過來的?！比槟镄Φ?，“到底血脈相連——我們照料了殿下一個(gè)月，都沒被殿下正眼看過，姑娘才來了一天，殿下便一直盯著看?！?/br>
    “他懂什么，還不是看meimei長得漂亮?！彼稳缁廴崛岬溃靶⌒∧昙o(jì)，就知道貪看美人?！?/br>
    “哪有這樣說自己親兒子的？”宋如錦又走近了一些，新生的嬰兒身上傳來好聞的奶香味兒，她搓了搓手，把手捂熱之后才伸過去，摸了摸小君陽圓溜溜的腦袋。

    哪知道小君陽按住了她的手，飛快地往嘴里塞。

    宋如錦立時(shí)一驚，哭喪著臉，“他、他咬我……”

    乳娘便笑道：“姑娘別擔(dān)心，殿下還沒長牙，不疼的?！?/br>
    宋如錦欲哭無淚，“有、有口水……”

    小君陽也沒多大力氣，宋如錦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有宮女上前，端著面盆給她凈手。

    乳娘也是頭一次見這種情況，遲疑道：“殿下許是餓了……”

    宋如慧便笑了笑，背過身去，解了衣裳給孩子哺乳。

    宋如錦拿著軟巾擦手，心有余悸地瞥了眼小君陽。

    一轉(zhuǎn)頭，便見外頭飄著雪花。

    “下雪了?！彼稳珏\湊到窗欞跟前看雪，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猶如柳絮。輕輕地在窗戶板上點(diǎn)了一下，又飛快地飄走了。

    宋如慧回眸看了一眼，“今年的雪倒是下得挺早?！?/br>
    “瑞雪兆豐年。又逢上大皇子出生，正是祥瑞之兆呢?！比槟飩冓s緊挑著吉祥話說。

    宋如慧想了想，道：“meimei待會兒別回府了，在宮里住一晚吧。雪天路滑，馬車也不好走。”

    “不行，祖母身上不好，我還得回去侍奉。”宋如錦搖搖頭，斟酌了一番，又道，“趁現(xiàn)在雪下得不大，我先回去了?！?/br>
    宋如慧便不再挽留，微微頷首道：“好。祖母那兒還要你多多看顧。若缺什么藥材，盡管來同我說?！?/br>
    下雪天，車馬都行得極慢，等回到侯府，天已漸漸黑了。

    宋如錦先去了慈暉堂，宋衍正在老夫人床前，搬了一張小板凳坐著。

    “二姑娘來了?！辈尚佑锨?，拿帕子替宋如錦拭干發(fā)上的雪水。

    宋衍聽見聲音，回頭一看，踏著小步子走過來，拉著宋如錦的手，奶聲奶氣地喚道：“二jiejie?！?/br>
    宋如錦蹲下來問他：“衍弟今天都干什么了？”

    “陪祖母說話?！彼窝苁抢戏蛉艘皇謳Т蟮?，一向和老夫人親昵，當(dāng)然他也很黏宋如錦，“祖母睡了，我一直在等二jiejie回家?！?/br>
    宋如錦樂得很，拿出宮制的點(diǎn)心給宋衍吃。

    很快就到了用晚膳的時(shí)候。劉氏問道：“今天瞧見大皇子了？”

    宋如錦一面盛湯，一面“嗯”了一聲，“大皇子還抓著我的手啃?！?/br>
    哪知道劉氏一點(diǎn)也不心疼宋如錦，反欣慰道：“大皇子這么小就能抓東西了，將來一定是個(gè)聰明的?！?/br>
    “娘！”

    劉氏笑著給宋如錦夾了一筷子菜，感慨萬千，“一眨眼，慧姐兒都當(dāng)母親了，我覺得她昨天還在身邊學(xué)說話呢。還有你，當(dāng)年那么小小的一團(tuán)，現(xiàn)在都長成大姑娘了?！?/br>
    飯后，劉氏打算清點(diǎn)庫房，著意帶上了宋如錦，給了她一本賬冊，一把庫房的鑰匙，“你也學(xué)著點(diǎn)管家。”

    宋如錦訥訥應(yīng)“是”，按照劉氏的吩咐，開了庫房，一一比對著賬簿清點(diǎn)。將近亥時(shí)才回房歇著了。

    隔日上宗學(xué)時(shí)，大雪已經(jīng)及膝深了。白雪皚皚，宮道兩旁各有一隊(duì)宮侍正在掃雪，太液池已然冰封，池畔的堆雪重重，樹枝亦被壓彎了。

    宋如錦裹著白貂刻絲披風(fēng)，頂著寒風(fēng)往翰宸殿走。

    端平公主見宋如錦手都凍紅了，便把自己的手爐遞過去，“趕緊暖暖手?！?/br>
    宋如錦道了聲謝，“昨日離宮的時(shí)候，還只是柳絮般的飄雪，沒想到今日便積得這般深了?！?/br>
    端平公主不以為意，“你不過是在下雪天入宮讀書而已，昱卿表姐還要在下雪天出嫁呢?！?/br>
    “你不說我倒忘了?！毕仁撬稳缁郛a(chǎn)子，再是老夫人病重，宋如錦幾乎把謝昱卿的好日子拋諸腦后，“她的婚期在哪一天來著？”

    “就在五日后?！倍似焦髅掳?，“到時(shí)候咱們一塊兒去湊湊熱鬧？”

    “你能出宮？”宋如錦不禁懷疑。宮中對公主的管教十分嚴(yán)格，除了像昌平公主那樣擁有公主府的，旁人一概不許隨意出宮。

    端平公主擺擺手，“我向陛下請個(gè)恩旨便是——皇后娘娘生了大皇子，陛下現(xiàn)在正高興呢，誰去請旨都是允的?！?/br>
    這日回去之后，宋如錦繼續(xù)苦哈哈地清點(diǎn)庫房。用晚膳的時(shí)候，劉氏問她，“核對得如何了？”

    宋如錦垂頭喪氣，“庫房里東西那么多……我今天在那兒待了大半天，連一半都沒有數(shù)完?！?/br>
    劉氏笑道：“你若一個(gè)人點(diǎn)不過來，盡可以讓人幫你——采蘋暗香，你信任誰就讓誰幫忙?！?/br>
    宋如錦點(diǎn)點(diǎn)頭。心想采蘋處事穩(wěn)妥，便喚了她來，隨著自己一道理賬。

    有了采蘋幫忙，進(jìn)度果然快了不少，不消兩日，便把賬實(shí)一一對應(yīng)到位。

    “少了一只青花梅瓶，一套冰梅紋茶具，還有一柄喜上眉梢真絲團(tuán)扇。”宋如錦細(xì)細(xì)地同劉氏稟道。

    劉氏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記下來，這些便是今年府中的損耗。”

    宋如錦愣了一下，道：“我看這些東西不是平白沒有的，許是被人偷偷貪去了——娘，不用仔細(xì)查查嗎？”

    “這些東西都是小件兒，算不得什么?！眲⑹闲χf，“沒了就沒了吧?！?/br>
    宋如錦追問道：“那什么是大件兒？”

    “老夫人吃藥用的靈芝人參，那件大理石嵌玉屏風(fēng)，還有宮里賞的等身高的大寶瓶，這些外頭買不到的東西才是難得的?！眲⑹湘告傅溃爸劣谂缘?，就讓他們偷偷摸摸拿著吧，不必追究。錦姐兒你記著，他們只有拿了好處，才能盡心替你做事。”

    宋如錦似懂非懂地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