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羅氏是盈利性企業(yè)，他是私人股份制的，董事會是我們最高決策機構(gòu)，它和華國掌管科研資金的機構(gòu)不是一回事，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趙德培早年在英國留過學(xué)，自然明白戴維話里的意思。

    “華清實驗室這筆捐贈，是羅氏今年最大的一筆科研捐贈，董事會能批準這個額度，是因為李錚先生為我們羅氏的利潤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我們羅氏是非常注重契約精神的，所以我希望我們的合作方也能遵守契約。”

    “我知道，華清不愿意把捐贈協(xié)議公布的原因，我們理解也積極配合。但是我們的捐贈是給李錚先生的，如果連這最初的目的都達不到，別說我，就算是董事會也不會同意這次捐贈繼續(xù)下去的?！?/br>
    聽到這里，黃曲南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面色通紅，滿臉羞臊。

    “李教授，這回是我的錯，是我起了貪心，真的非常抱歉！”令人意外的事，黃曲南突然站了出來，走到李錚和戴維面前，向兩人深深鞠了一個躬。

    李錚身子微微一側(cè)，同時用手扶住黃曲南，“黃教授不必如此，此事也是我欠考慮。畢竟我的年紀放在這里，確實有點令人難以信服?！?/br>
    “是啊，曲南啊，也是我的錯，沒有跟你們打招呼，是我的私心才鬧出了這個大的亂子?！?/br>
    黃曲南此次吃相雖然難看了點，但還是歸于科研資源的爭奪，這本就是各顯神通的事情，李錚對此倒不是太過在意。

    而且，在他看來，如果連自己的科研資源都保不住，那主要問題肯定出在他自己身上，而非他人。

    “戴維先生，這份文件是我下發(fā)的，我回去就會宣布文件無效，并以校領(lǐng)導(dǎo)班子集體決策的名義確定實驗室歸屬為李錚先生，并在捐贈儀式上當(dāng)眾宣布。你覺得如何？”這是吳照蒙開口了。

    戴維聞言，放下了手中的咖啡，面上的嚴肅也消減了稍許，“如果是這樣，我會以最快速度向總部通報這個消息?！?/br>
    “那捐贈儀式？”趙德培最關(guān)心的當(dāng)然是這個。

    戴維聳聳肩，他對于這些出爾反爾的人還是沒有太大的好感，“這自然要看總部的意思?！?/br>
    “捐贈儀式照常?！?/br>
    戴維開口的同時，李錚也開口了，兩人同時說話，話里的意思卻是南轅北轍。

    玻璃房里有一瞬間的沉默。

    戴維無奈地攤攤手，“好吧好吧，聽你的。那你晚上要請我吃飯，我要吃華京烤鴨。”

    第141章

    趙德培等人見李錚與戴維的互動, 心中驚異更甚，李錚居然可以在這種場合直接替羅氏做決定, 這不由讓眾人再次重新評估李錚對羅氏的重要性。

    這倒是他們多想了，李錚已經(jīng)和羅氏簽了有關(guān)項目優(yōu)先權(quán)的協(xié)議, 羅氏董事會的目的已然是達到了, 只要實驗室能順利到李錚手里, 他們并不會關(guān)心過程。

    戴維因為對華清諸人的出爾反爾十分不滿, 才會用總部的托詞來推脫，想要延緩捐贈儀式時間給他們一個教訓(xùn)，不過李錚既然開口為他們解圍了，他也不必枉做小人。

    “那這樣是再好不過了。”趙德培長出了一口氣, 臉上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真實的笑容。

    略去吳照蒙的紅.頭文件發(fā)了沒兩日就宣布無效引起華清一眾員工議論紛紛，以及裝修工人走到半路被叫回來直呼這外國大集團和華清不靠譜等事不提。

    1985年6月, 多曼與華國正式建交。多曼外交官在簽署建交協(xié)議的時候, 代表多曼總統(tǒng)公開表達了對華國對李錚的謝意。

    雖然李錚的非洲之行是聯(lián)合國一力促成的，疫苗項目成果還掛在香江李錚實驗室名下，疫苗生產(chǎn)后后續(xù)藥物研究更是和美國默沙東合作，但多曼這個非洲小國顯然更愿意將這份功勞按在同是發(fā)展中國家、且對非洲諸國表達出明顯善意的華國身上。

    華清校園里, 華國與多曼兩國國歌交替響起, 李錚這兩個字突兀地出現(xiàn)在這段莊嚴而陌生的建交詞中，令眾人不由肅然起敬。

    華國翻譯將多曼外交官的建交詞重復(fù)了一遍, 華清人才意識到，外國人居然把他們剛聘請來的年輕教授的名字居然和國家名稱放在了一起，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八十年代的電視娛樂節(jié)目還很少, 新聞聯(lián)播每戶有電視的群眾都要看的，建交儀式一遍遍重復(fù)播放，讓電視機前的所有人都記住了李錚這個名字。

    也是這一日，羅氏與華清的捐贈儀式，在華清大會堂舉行。

    因著黃曲南捅出的簍子，華國上層、華清燕大教職員工們大都知道了這次捐贈的內(nèi)幕，因此主賓由本決定出席的國務(wù)中心領(lǐng)導(dǎo)人改成了教育部部長。

    且這幾日燕大的教職員工可算是大大出了心中的悶氣，誰叫捐贈風(fēng)聲剛剛出來的時候，華清那些人那么趾高氣揚的，逮到機會就在他們耳邊說羅氏捐贈的事，現(xiàn)在不吱聲了吧。

    心里這么想著，但看著主席臺上那莊重的儀式，那些陸續(xù)到達的外國記者，燕大校領(lǐng)導(dǎo)們心里還是不是滋味。

    就算是借手送禮物也好啊，這種事怎么就輪不上他們燕大呢。

    主席臺上兩側(cè)分別坐著華清的代表和羅氏的代表。

    戴維并沒有上去代表羅氏，而是以私人身份和李錚一起坐在第一排邊上。

    臺上代表羅氏發(fā)言的是羅氏華國區(qū)總負責(zé)人周開華，山城人，在德國慕尼黑大學(xué)求學(xué)五載，隨即進入羅氏德國分部，輾轉(zhuǎn)歐洲各分部十幾年，隨即因是華國人的原因被調(diào)來華國做負責(zé)人。

    周開華在講話中毫不吝惜夸獎的詞匯，將華清與國際名校放在一起，聽得底下華清學(xué)子心潮澎湃。

    下首外國記者閃光燈“咔咔”作響，趙德培字正腔圓地用華夏語講述著華清的歷史，一名外交部翻譯官迅速將其翻譯成英文在整個大會堂里回響。

    看著底下一臉嚴肅的外國記者奮筆疾書在筆記本上摘錄他說的一字一句，趙德培心潮涌動，通往國際名校的路，華清終于邁出了第一步。

    李錚與這些記者也算是老朋友了，不過他今天顯然并不想搶華清的風(fēng)頭。

    不過饒是李錚再低調(diào)，還是有記者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他和戴維側(cè)頭交談的照片和趙德培與周開華握手的照片擺在一起，上了國際報紙。

    這兩張照片，足夠許多人看明白羅氏捐贈的真正目的。但那又如何，終究學(xué)術(shù)圈里的人比起普通群眾來說，實在太少了。華清已然達到了他的目的，讓世界人民知道了華國有這么所值得羅氏捐贈的學(xué)校存在。

    同時，李錚歸華的消息再次被提起，華清適時宣布與李錚簽約的消息，華清的風(fēng)頭一時無兩。

    “李教授?！?/br>
    “李教授?！?/br>
    李錚騎著自行車穿過校園長廊，不時有華清學(xué)子和他打招呼。李錚覺得，回國真是個正確的決定，比起學(xué)生，老師的身份更加適合他。

    距離捐贈儀式已經(jīng)過了兩天，戴維已經(jīng)回香江了，一起回去的還有周思甜。

    那日周思甜和李錚一起返回大陸后，直接回了深市。

    周思甜的手段很簡單粗暴，高層施壓加重金懸賞。

    其實楊開建這件案子本就不是什么疑難案件，那日楊開建和小賀在楊家不遠處的小樹林說話，看到的人也不是沒有。

    只是縣里想捂著，加上華國傳統(tǒng)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想，這件事才能捂到現(xiàn)在。

    周思甜這兩年在香江混得不錯，她自己手頭的人脈足夠?qū)ι钍猩蠈赢a(chǎn)生影響。

    因此一場轟轟烈烈的翻.案.運.動就在鹽田縣展開了，上頭配合加上重金的誘惑，很快就有人站出來表示曾在案發(fā)當(dāng)日見過楊開建與小賀在小樹林里爭執(zhí)，且那日有人證證明周德清一晚上都守在李家門口，擁有不在場證明。

    周德清殺害小賀的案子被推翻。楊開建殺人的真相逐漸浮出水面，那根據(jù)小賀的刀口可以確定當(dāng)日在楊開建死亡現(xiàn)場留下的匕首是楊開建自己帶去的，那不管周德清為何與楊開建發(fā)生沖突，都是合理自衛(wèi)了。

    周德清身上的冤屈最終被洗清。

    小賀家人隨即到楊家大鬧，扯出了當(dāng)日招待所里王成材和楊開建指使小賀誣陷李錚的事情。楊家和王家的名聲在清河鎮(zhèn)一時跌到了谷底。

    王愛國頭上的烏紗帽也沒保住，王成材也被藥廠勸退了，沒了這份倚靠，本就對王家心有不滿的楊家與王家正式?jīng)Q裂，兩戶人家狗咬狗的一出出戲，成了很多清河鎮(zhèn)民茶余飯后的笑料。

    *

    “李錚啊，你那實驗室最多再兩個月就可以投入使用了，我也就不折騰了，旁邊那個小實驗室，是原來小陳在用的，你暫時屈就一下嘍。”孟老笑呵呵得對李錚說道。

    在捐贈儀式結(jié)束的第二天，趙德培和吳照蒙就以校領(lǐng)導(dǎo)班子集體決策的名義，宣布將實驗室分配給李錚使用，且李錚擁有實驗室排他性使用權(quán)。

    “孟老，您客氣了?！崩铄P上輩子的時候，再小的實驗室也是使用過的，獨立的工作臺，已經(jīng)足夠滿足他這兩個月的工作內(nèi)容。

    “實驗室里的這群混小子，你隨便使喚。”說著，他站了起來，用力拍拍手示意實驗室眾人靠攏，“李錚先生在實驗室期間，你們要全力配合他的工作，不能懈怠，更不能推脫，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眾人毫不猶豫地答道，實驗室捐贈一事，書記室自否決議已經(jīng)足夠讓李錚立威。

    不過這種“威”足夠讓實驗室眾人重視李錚的指示，卻不能使李錚很好地融入孟老實驗室的工作環(huán)境。

    若是常人，不過兩個月，不融入就不融入吧，反正只能能正常開展工作就行。

    但是李錚顯然是個不愿意苛待自己的人，不舒適的工作環(huán)境，可是會影響他的工作心情的。

    “李教授，您這是在做什么？”忍了好幾日，終于有人忍不住問出聲來。

    李錚忙碌的動作一頓，笑著轉(zhuǎn)過頭，“整理整理資料?！?/br>
    “可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整理資料的方法！”說話的叫小方，華清大學(xué)研究生，也是孟老實驗室專門負責(zé)整理資料的實驗人員。他的職責(zé)就是，在實驗室項目確定后，第一時間整理出實驗需要或能參考的所有資料。

    “這叫z字記憶型資料歸集法，是法國記憶大師羅德曼在1982年提出的一種幫助記憶手段，在國外很多一流實驗室里已經(jīng)被應(yīng)用到實際中來?！?/br>
    李錚看著實驗室眾人豎起的耳朵，眼里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按照關(guān)鍵詞首字母，用z型歸集資料，比如關(guān)鍵詞‘激素’……”李錚站在墻壁處，侃侃而談。

    實驗室大多人都不自覺地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向李錚靠攏，z型記憶歸集法不僅方便資料歸集查詢，而且非常符合人的記憶習(xí)慣，小方嘗試著搜尋了幾次，找出一個項目所要的資料，竟比他原來省了兩三天的時間。

    這使得小方不由激動起來。

    “李教授，這方法我能用嗎？”他忍不住問出聲來。

    “當(dāng)然，這是國際期刊上公布的方法，人人都可以用?！?/br>
    小方討到了頭彩，自然興奮非常。其余人也看出李錚雖然國際名望高，但卻是十分平易近人的人，也不時拿出自己遇到的難題去請教。

    每每問答，李錚思路清晰，邏輯清楚，且能舉一反三，令眾人嘆服。

    “李教授……”

    “李教授……”

    孟老見到這幅場景，搖頭苦笑，“李錚啊，你再多呆幾日，這實驗室可要改姓李了呦?！?/br>
    李錚自然知道孟老說的只是調(diào)笑的話，微微挑眉，“如果孟老愿意讓給我，我自然很愿意收下?！?/br>
    “你這混小子！”孟老假裝怒道，“不過我這次回來，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實驗室與美國芝加哥大學(xué)簽訂了一個國際合作項目，也是托你的福啊，如果沒羅氏這場捐贈，恐怕輪不到我們?nèi)A清哦?！?/br>
    第142章

    在羅氏和華清的捐贈儀式后, 美國芝加哥大學(xué)主動找上門來與華清大學(xué)進行一個關(guān)于“延長人體移植器官儲存時間”的一項科研合作項目。

    “今年美國器官移植協(xié)會公布的一份器官冷藏參考表里表示，在現(xiàn)今技術(shù)條件下, 心臟的冷藏時限是35小時，肝臟24小時, 腎臟4872小時, 骨髓是5年。心臟的儲存時間太短吶, 遠遠不夠滿足心血管病人的需求, 所以加利福尼亞大學(xué)和芝加哥大學(xué)都在努力研制改進器官組織運送裝置?！?/br>
    “我的實驗室在器官移植方面在亞洲也算排的上名次的。李錚啊，我看過你實驗室關(guān)于‘體外再生器官’的論文，這是組織工程學(xué)的一大進步啊，如果體外再生技術(shù)和器官移植能夠結(jié)合起來, 這對人類醫(yī)療史將是一個極大的貢獻！”

    說到這里，孟老激動地手舞足蹈。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錚, 眼里滿是期待的神色。

    “孟老, 如果‘體外再生器官’技術(shù)能進一步發(fā)展，我會很高興與您的實驗室合作，推動兩項技術(shù)的結(jié)合?！?/br>
    “好好好?！泵侠弦贿B說了三個好字，饒是他知道, 這兩項技術(shù)要發(fā)展到理想階段需要的不是一日兩日, 或許到那天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在了。但在老一輩的科研工作者看來, 只要有希望、只要有可行性，那就值得去努力。

    更何況，這兩項技術(shù)在理論演繹上已經(jīng)完全可行, 只差技術(shù)突破了，達到他理想的階段也只是時間問題。

    接下來的兩個月，李錚除了遙控指揮李錚實驗室相關(guān)項目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促使國際藥物盡快進入華國市場的事情上。

    現(xiàn)如今，李錚與羅氏、輝瑞、默沙東等國際藥企都有良好的合作關(guān)系，有他從中斡旋，使得先進藥物提早進入中國市場想來并不是一件沒有可能的事。

    “李錚啊，你現(xiàn)在就著手這件事，是不是急了點？”趙德培對于這位生物學(xué)界的新貴是滿心的佩服，但即便如此，他聽到李錚要做的事，還是有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