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第20章 第二卷 愛別離(09) 陸懷征車子停在湖邊, 兩人說話時, 湖面上仿佛被月光灑了一層薄薄淺淺的金點子, 散著亮眼的光, 于好抬頭,月光攏著這前擋風(fēng)玻璃,對上眼前那雙深如潭水的眼睛里,一瞬無言。 “滴滴——” 旁側(cè)有車輛要出去, 沖他們這邊高調(diào)地鳴喇叭。 陸懷征笑了下,把車門關(guān)上,轉(zhuǎn)身便繞過車頭上了駕駛座,等車子匯入主干道, 兩人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直到抵達(dá)前方第一個十字路口, 陸懷征靠著車窗等紅燈時才想起來要問:“你住哪里?” 于好報了地址。 陸懷征那片區(qū)沒怎么去過, 翻手要去找導(dǎo)航,于好說我認(rèn)識路,你開就行了。 他收回手, 重新靠回座椅上目光閑散四處望著窗外的街景, 等紅燈。 綠燈一亮, 松了剎車, 車子緩緩跟著前方車流。 “再過一個紅綠燈,左轉(zhuǎn)?!?/br> 陸懷征低嗯了聲。 “你怎么知道那牛舌……”她沒再說下去。 陸懷征心領(lǐng)神會,靠在座椅上,目光牢牢盯著前方,沒答。 于好以為他不會再回答, 車子左轉(zhuǎn)的時候,轉(zhuǎn)向燈撲登一亮,忽而聽他聲音清淡的開口:“在門口抽煙的時候看見了,廣告牌上白紙黑字寫著,周六特惠?!?/br> 說完,橫斜她一眼,又笑著問:“怎么?以為我跟別人來過?” 于好沉默。 他又勾了勾嘴角,“我沒那么空?!?/br> “我去過覃青門?!?/br> 于好沒頭沒腦冒出一句。 陸懷征驀然轉(zhuǎn)過頭。 于好對上他的眼,“找到你說的情人眼了?!?/br> 高中的時候,他經(jīng)常誆她。其實他自己都記不清當(dāng)時究竟編了些什么故事,大多都是小時候從書上看來的,又或者是聽老爺子講的,添油加醋加加工便鑄就了一個個匪夷所思的故事說給于好聽。原先只是想逗她,后來發(fā)現(xiàn)她每回都聽得格外認(rèn)真,聽到最后,還意猶未盡追著他問,“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他就賣關(guān)子,笑笑不肯再說下去。 其實哪有什么然后呢,壓根兒是編不下去了,偏就她這么好騙。 后來說到情人眼,那是他小時候跟著爺爺下鄉(xiāng)的一個地方,覃青門有座很有名的山,那山不似一般的山翡翠青綠、高低有致的。山頂光禿,滿山盡是堆積的亂石,一湖池水穿波而出,風(fēng)吹日曬久而久之,磨盡石頭的鋒利,這對亂石竟風(fēng)化成了一座座奇峰,吸引了大波游客爭相前往。 最出名就這情人眼,山下一座幽幽空谷,鳥兒飛過的時候,低鳴一聲便是情人間綿長的呢喃自語。 前去的游客,為圖吉利,便都在石頭上刻下彼此的名字。 陸懷征當(dāng)時說到這時,他拍了拍于好的腦袋說,“我下次去的時候,把咱倆的名字刻上啊?!?/br> 那都是年少時的玩笑話,他這人家教好,最不興亂涂亂畫,下雪天的時候偶爾寫寫她名字,是紓解,一抹痕跡便消,不拘束。 若要他正兒八經(jīng)往情人眼上去寫他倆的名字,他還真覺得臊的慌,也不是爺們干的事兒。 陸懷征回過神來,車子剛好在她落下停下,熄了火,降下車窗,笑:“是么?找你名字去了?” 于好臉一紅,不自在側(cè)過,“沒有?!?/br> 他從扶手箱里拿出一盒煙,捏在手里,低著頭隨意抖落出一支,“沒找到失望么?” 沒聽到回答,陸懷征抬頭去看她,發(fā)現(xiàn)于好正怔怔盯著他。 原本就窄小的車廂空間,卻因她這灼熱的眼神忽然變得逼仄起來,她眼睛比一般人黑亮,因為不懂拐彎抹角,帶著一種直白的坦率。 她真的幾乎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絲毫不懂的掩藏。 從婚宴那晚的倉皇無措,到軍區(qū)那天的躲閃退避,再到現(xiàn)在的大膽躍躍欲試,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幾乎能猜到她下一句要說什么。 車廂氣氛旖旎,暗香涌動,陸懷征想,應(yīng)該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淡很好聞,忍不住讓人靠近。 “陸懷怔?!?/br> 她聲音也軟了,有點像以前自己逗她時,她惱羞成怒追著他打被他反手擒住壓制,然后軟著嗓子跟他求饒。 陸懷征莫名覺得熱,后頸竟冒了些汗。 這名字,叫了千百遍,高中她也是這么陸懷征陸懷征地叫,不管身邊的朋友怎么叫他,她都是一聲干脆的陸懷征。 偏就他這狗腿性,還每回都應(yīng)得特別快,上一秒還跟家冕閑扯,下一秒聽見她喊他,頭還沒轉(zhuǎn)過去呢,先嗯了聲,再回頭去人群中找她,發(fā)現(xiàn)那姑娘的身影一笑,快速跟家冕結(jié)束話題跑過去找她。 家冕說他太上趕著了,不會被人珍惜的。 剛才那一聲,他原是低著頭從煙盒里抽了支煙,準(zhǔn)備含進(jìn)嘴里,聞聲也幾乎是下意識便應(yīng)了聲嗯,煙還捏在手里擱在嘴邊,一頓,側(cè)頭去看她。 他挑眉,示意她往下說。 淡白月光透過樹梢,溫柔的落在車頂上,些許余光落在她臉上,襯得那雙剪水的雙瞳更動人。 陸懷征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毛頭小子了,這才哪兒跟哪兒。 下一秒, “其實今天還是挺高興的?!?/br> 于好笑著說,那笑容恍眼,嘴角帶著淺淺的梨渦。 陸懷征把煙又放回?zé)熀欣?,沒了抽煙的興致,丟回扶手箱里,轉(zhuǎn)頭漫不經(jīng)意地去看窗外,嘴角微揚(yáng):“看出來了,就差寫腦門上了。” 她盯著他,真誠地問他:“是么,我這么明顯么?” 陸懷征轉(zhuǎn)回頭,看著她:“說實話么?” 她點頭。 陸懷征往前湊了湊,男人的呼吸驟然拉近,于好跟老僧入定似的,一動不動地睜著雙眼睛看他,就聽他笑著慢悠悠地一字一句道:“因為我太了解你了?!?/br> 說完,隨手解了她的安全帶,“你可以回家了?!?/br> …… 于好上樓還沉浸在他最后那個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感覺自己一下子在他面前成了透明人了,可又不知,他是真的了解她么? 十二年不見,他真是比以前更會……勾搭女孩子了。 腦子又忍不住想到,那天在心理發(fā)泄室他跟吳和平那些令人臉紅心跳浮想聯(lián)翩的對話。 這大概就是所謂男人的劣根性? 進(jìn)門的時候,聽見樓下汽車轟鳴,應(yīng)該是他開車走了,說不定又是坐在車?yán)锍榱酥煵抛摺?/br> 馮彥芝靠著窗,一臉興然地抱著胳膊看著她,“你沒坐小沈的車回來?。繕窍履擒囀钦l的???” 于好低頭換鞋,頭也沒抬:“朋友。” 馮彥芝來了興致,“男的女的?” 于好如實答:“男的。” 馮彥芝點點頭,“做什么?” 于好把鑰匙丟進(jìn)婁里,站在玄關(guān)處斜眼瞪著她。 馮彥芝嘖了聲,“干嘛,我關(guān)心關(guān)心不行???” 于好懶得搭理,轉(zhuǎn)身走進(jìn)廁所,馮彥芝又陰魂不散跟了過來,“你跟小沈真沒機(jī)會了?” 于好低著頭,掬了捧水抹了把臉,蒙著臉悶聲說:“媽,如果我答應(yīng)您今年結(jié)婚,您是不是就不去煩沈師兄了?” 馮彥芝眼睛一亮,“好呀,不過別給我?guī)┎蝗凰牡娜嘶貋?,我跟你爸要考核的,不要求小沈那樣的條件,至少得有個正經(jīng)工作吧?!?/br> 于好低頭想想,當(dāng)兵的也算是個正經(jīng)工作了。 “行?!?/br> 點頭答應(yīng)。 馮彥芝這才高高興興找老于去了,老于同志半身靠在床頭窩在被子里看書,床頭亮著一盞微弱地?zé)簟?/br> 馮彥芝推門進(jìn)去,反手將門虛虛掩上一道細(xì)縫。 “咱女兒要結(jié)婚了。” 呸! 嚇得老于差點從床上一個轱轆滾下去,直接從床上坐起來,丟下書,摘下老花鏡,皺著一張臉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馮彥芝,石破天驚一聲: “啥??。。。?!” 馮彥芝哎喲一聲捂了捂耳朵,走過去,在床邊小聲噓了聲。 “你小點兒聲,我剛才聽她說,她答應(yīng)我說今年結(jié)婚?!?/br> 老于同志賊不信,“她答應(yīng)你今年結(jié)婚?!”始終覺得不可思議,皺著眉頭氣急敗壞地拿手上的眼鏡指了指馮彥芝:“你是不是把她逼急了?她才說隨便找個人回來結(jié)婚?我正式通知你啊,馮彥芝同志,你再逼她,你再逼她!你再逼她,我跟你離婚!” 馮彥芝一愣,臉色驟變,冷著聲兒:“你再說一遍?!” “說就說!”老于同志哼一聲,“我說你再逼著我女兒結(jié)婚,我就讓你沒有老公!” “誰不離誰孫子,明天上民政局去!” 馮彥芝這人最不怕威脅,沖她這脾氣秉性這事兒一咬牙一跺腳也是分分鐘能干出來的,老于這人也是非常知道怎么認(rèn)慫。 癟了會兒嘴,不說話了。 見她臉色緩和了些,忙轉(zhuǎn)開話題,“好好到底怎么說的?” 馮彥芝還在氣頭上,“你自己問去!” “剛才那是氣話,你別氣了啊,我就是擔(dān)心你把女兒逼急了,她等會隨便找個來路不明的人結(jié)婚,這不是毀了她一輩子嗎?”老于同志墊著掌說。 馮彥芝叉腰沒好氣:“剛才我在窗戶那兒看見她坐了一陌生男人的車回來,兩人在車?yán)镒撕镁茫膊恢栏闪耸裁?,進(jìn)門時那臉都還紅紅的,估計是那男的?!?/br> 老于坐了個咦的嫌棄表情,“無聊不無聊,人小年輕的事情,你還偷看?” 馮彥芝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