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罪過啊罪過,阿彌陀佛……” “真是冤孽,劫數(shù)啊劫數(shù),阿彌陀佛……” …… 秦卿依舊扮相神秘地站在門外,與外面驚聞此事后并議論的香客形成了無形的對比,一邊熱火朝天,一邊靜如死寂。 他的雙手抱著孩子,手指略微的泛白,他現(xiàn)下表面雖是風(fēng)平浪靜的冷靜,可心中卻早已被驚濤駭浪席卷。 和尚們在談?wù)摰氖?,無疑跟他有直接的關(guān)系。 草舍、靜心洞、禁地、佛燈會…… 這種種的跡象,都清楚的表明,和尚們口中私闖禁地的人,便是他。 可他并不知曉那是佛門禁地,也不知曉那處竟有人住。 沉默地垂下眼,看了一眼懷中的孩子,孩子正恬靜地熟睡著,那rourou的小手捏成小拳頭,無意識地放在唇邊。 秦卿未即刻離開佛堂,為了更加的了解情況,他跟其他香客一樣,站在此處繼續(xù)聽和尚們議事。 當(dāng)他重新抬眼目的看向佛堂時,佛堂內(nèi)有一個年紀(jì)尚輕的和尚從人群中走出。 “佛燈會那夜,我有領(lǐng)著幾位施主前去草舍前的觀燈崖觀天燈,我將他們領(lǐng)去后,便有師兄叫我去幫忙除雪?!蹦切『蜕心昙o(jì)只有十八、九歲,低著頭講述當(dāng)時的情況。 “總算是有些眉目了,那小師弟你可有見過那些觀燈人中有懷孕之人?” 給秦卿送飯的和尚,似乎是方丈座下頗有名望的弟子,在如此場合也能說上些話。 那小和尚苦思片刻后,便搖了搖頭:“那日香客太多,我也沒留意此事?!?/br> 眾僧又是一陣遺憾。 “罷了,既然如此那便去將那日去過觀燈崖的幾位施主都稀疏請上山,此事若不追查清楚,老衲也難以向佛祖與那位潛心靜養(yǎng)的施主交代。”方丈做下決定之后,便暫且先讓和尚們都散去。 那些和尚都朝著方丈大師做完佛禮后,肅靜而有序的離開了佛堂。 在門外守候的香客們,也都在此刻依照次序,不擠不推的規(guī)矩的進(jìn)了佛堂,與方丈談及剛才之事。 “諸位施主不必?fù)?dān)憂,本寺此事不會牽連到無關(guān)香客?!狈秸纱认橛卸Y,有問必答,逐個回答香客的問題。 香客的顧慮是擔(dān)心寺廟觸怒圣顏。 “敢問方丈大師,現(xiàn)下若是有香客想下山,可否即可離去?”有香客未免被牽連,直接的詢問了老方丈。 “眾位施主不必著急,現(xiàn)下并非下山的好時機(jī),留在大山才是最萬全的,待此事過去之后我等會安排各位施主依次下山?!狈秸蓡问肿龇鹗譅?,輕聲誦了一句佛號,安撫諸位香客的情緒。 香客們對寺廟,以及方丈都極為信任,在聽及方丈之言后,也少了先前的擔(dān)憂。 “大師佛法無邊,我等一定會配合大師?!睌?shù)眾香客也都紛紛配合,隨即便開始陸續(xù)為殿內(nèi)金佛供香。 秦卿并未入佛閣,他抱著孩子站在長廊旁等候。 見方丈大師從佛閣大殿步出,秦卿才緩步地迎了上去,平和的輕聲道:“大師請留步,我有要事相告,不知大師可否借一步說話?!?/br> “既然如此,那請施主隨老衲到聽雨池畔,再做詳談。”方丈大師祥和地看了看秦卿懷中的嬰兒,便領(lǐng)著秦卿往長廊深處而去。 一路上,秦卿都跟隨在方丈身后,老者散發(fā)的慈悲之氣,令人平心靜氣。 到了聽雨池,秦卿才知曉,原來方丈大師約了一位貴賓在此地相見。 第170章 聽雨池畔有一個方形佛亭,佛亭的亭檐下都掛著菱紗帳,隨風(fēng)而動帶著飛靈之美。 佛亭外風(fēng)雪漫天,鵝毛大雪灑落湖邊,泛濫出圈圈漣漪。 因天色昏暗,佛亭中也掌起了蓮燈,石桌上還擺放了一盞小巧精致的銀色香爐,有寥寥紫氣自爐頂溢出。 佛亭之中,一抹淡如冰魄之色的幽影,極為華麗醒目。 那人,身著精美絕倫的水色華服,精細(xì)的繁云銀絲紋理似瑩瑩波光,昏黃燭火間粼粼流光輕然飛舞…… 那銀玉光澤交錯的精巧發(fā)冠,與那巧奪天工且名貴不菲的潤玉腰帶,以及那衣衫下擺露出的銀絲水紋靴,無疑不體現(xiàn)出此人出生名門,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富貴之氣。 再加是,那人無可挑剔的俊顏,與那與生俱來的悠悠清漠之感,在這飛雪漫漫的暗夜天中更加清靜。 一陣幽幽冷風(fēng)吹來,揚(yáng)起了似霧氣朦朧的幔帳,也撩動著那人向外裹著的華美輕裘。 燭光下,那細(xì)軟的雪貂皮毛在毛尖潤澤,風(fēng)中略動的貂絨瀟灑迷人,那人現(xiàn)下正坐在桌前慢條斯理地吃早齋。 那人手指上佩戴著價值邊城的白玉翡翠戒,手中拿著鎏金的勺子,與金銀佛文交給的精美陶,瞧著便覺悅目。 吃的似是一碗清淡的蓮子粥…… 佛亭外,冷風(fēng)吹揚(yáng)起一陣落花,那糾纏墜落的花瓣,沾上了秦卿的披風(fēng),滑過懷中嬰兒身裹的狐裘,拂過方丈的袈裟下擺。 秦卿緩慢的停下了腳步。 因?yàn)橥ぶ械娜瞬皇莿e人,正是與秦卿同住屋檐下的人,也是先前秦卿離開廂房時,那還在廂房內(nèi)未醒的人。 是陸漠寒 。 “施主,外面風(fēng)雪漸大,請隨我入亭稍坐,待我與貴客談完后,再愿聞其詳?!狈秸纱群偷挠姓埱厍?。 秦卿平靜的點(diǎn)頭,跟隨在方丈身后往佛亭而行,雖然心中忐忑,可終究是要面對。 他并無逃避的打算。 來都來了,終究是要碰面的。 剛步入佛亭內(nèi),秦卿便聽到陸漠寒放下碗勺的聲響。 那輕拿輕放的聲音很輕微,若不仔細(xì)聽便會被呼嘯的風(fēng)聲,以及蠟燭搖晃發(fā)出的呲油聲給掩蓋。 秦卿在圓桌前坐定,他未看陸漠寒,低下頭看向懷里的孩子。 孩子已醒了。 此刻,孩子 正睜著眼看秦卿,rou呼呼的小手指一拽一拽地捏緊,粉粉嫩嫩的小嘴微張著,笑呵呵地看秦卿。 偶爾嘴里還發(fā)出奶氣的笑聲。 完全沒有睡蒙惺忪的迷茫,也不像其他嬰兒那樣,睡醒之后便只知曉癟嘴或哭。 “醒了。” 秦卿抱穩(wěn)了孩子,戴著精美手套的手,撫著孩子身外裹著的裘袍。 “陸施主,你此次下山可有見到想見的人?”方丈大師坐在陸漠寒對面單手佛掌豎立在胸前,單手撥動著手中佛珠。 “這次下山并未見到那人?!标懩恼Z氣清冷依然,聽不出其他多余的情緒。 秦卿未看陸漠寒,只聽到陸漠寒跟方丈談話。 “陸施主與想見之人,看來是有緣無份,又或許是那位施主覺得與你緣薄,不想再也你相見?!狈秸纱髱熚竦膭裾f陸漠寒。 “尚許是他不想見我,我等了他五天五夜,他都無動于衷?!标懩穆曇魺o絲毫溫度,比寒冷的風(fēng)雪更加清寒蕭瑟。 偶爾還夾雜著淺淺的輕咳聲,冷淡如初。 像是受了風(fēng)寒。 昨夜,秦卿也是有聽到陸漠寒咳嗽。 只是并不頻繁。 此時,秦卿撫著孩子身上裘裹的舉動停止了,并抬眼看向陸漠寒。 陸漠寒并未看秦卿,而是正在與方丈談話。 但秦卿知曉,陸漠寒早便認(rèn)出了他,因陸漠寒此時看了他一眼,只是陸漠寒眼底的神情如冰封的湖水般如履薄冰。 飛雪茫茫間,這一雙清漠的雙眸,不帶任何的情感,同時卻也不帶任何的惡意。 令人捉摸不透。 卻又非一般寒然漠靜…… 秦卿的眼神則是平穩(wěn)如初,彼此的眼神相會,誰也未曾退卻。 但是,陸漠寒還是首先的移開了視線,可卻未看方丈,轉(zhuǎn)而看向秦卿懷里抱著的那一個嬰兒。 也不知曉在想什么。 “陸施主上回你說,那位施主半年都不曾見你,你且聽老衲一句直話,你如此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該放手時便放手?!狈秸纱髱熭p嘆一口氣,告誡陸漠寒“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qiáng)求”。 “方丈大師說得是,我那位故人的姑姑也是如此告知我,說是……”陸漠寒說到此處,冷冷清清的目光轉(zhuǎn)回至秦卿身上,“……讓我別再等他,再等下去也是見不到。” 今日,秦卿沒有戴面紗,帽檐現(xiàn)下也并非很低,能夠看清楚秦卿的容貌。 “可我既不想用非常手段,也不想用非常方法逼那位故人與我見面?!标懩椒€(wěn)地盯著蓮子粥,手中拿著勺子,若有所思的舀玩著碗里的粥。 只是,那舉動輕緩,勺子從未離開粥面,埋在粥下緩緩地攪動。 “老衲記得,陸施主曾經(jīng)說過,那位施主身邊有人總是阻撓你與其見面?!?/br> “我那位故人身邊有一位‘好友’,不但阻撓我與故人見面,還設(shè)計讓我親自去了一趟邊關(guān),那人在朝中很有勢力,我暫且不便與其硬碰硬?!标懩淅涞穆暰€,盡是蕭瑟的漠然之意。 秦卿也未聽出陸漠寒究竟在說誰,在此處更是不便發(fā)言。 “陸施主,你且聽老衲一言,你如此執(zhí)著的要見那位故人,可那位施主也許心中更偏向身邊那位好友,固然是不會見你的?!?/br> “些許怎講?” “若是那位施主真想見你,縱然身邊好友反對,他也會想盡辦法與你相見?!狈秸梢徽Z道破了其中玄機(jī),句句都是禪機(jī)。 陸漠寒放下了手中勺子,重新看向了秦卿:“你在旁邊聽了這么久,你覺得,方丈說得可有道理?”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到是讓秦卿有所觸動。 “方丈大師佛法無邊,無盡的禪機(jī)為你心掌佛燈,大師說得極是?!鼻厍淦届o的回視著陸漠寒,彼此的眼神交匯,短暫卻微妙。 陸漠寒只是簡單看了看秦卿,便不同問秦卿。 “兩位施主都是同住天字禪房,平日里互相多談?wù)劧U理,如此綿綿佛心便陶然而升,許多真理便能自行悟出。” 方丈大師為兩人講了一些佛法禪機(jī)。 可是秦卿卻無盡再聽,因他感覺到身旁那一道目光,正似風(fēng)霜冷雨般地盯著他,似漫天的飛雪般寒冷。 因?yàn)橄惹胺秸纱髱熣f了“兩位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