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鬼面也已經(jīng)平定外族，更是在三日前回朝“領(lǐng)罪”，但期間，鬼面卻是在將軍府留書自盡。

    書信上的內(nèi)容，如今天下更是百口相傳，大致意思便是——

    鬼面有辱家主的恩情，沒臉再見家主以死表忠心，打下藩鎮(zhèn)、鎮(zhèn)壓異族不為功績，只為了滿足家主心愿，也算是這一生給家主的交代。

    據(jù)說信上寫了整整七篇，述盡了鬼面的忠義之情。

    但是，鬼面最后，以死贖罪，只為了請求九王爺放過一個人……

    而這個人則是——

    “畢生所愛秦卿……”莫言之輕聲地道出了真相，那俊逸的臉上并無不滿之意，眸色深濃的眼底反之隱隱留露出幾許落寞與惋惜之色。

    就連坐在莫言之身邊飲茶的慕鴻歌，對鬼面所作也無反感之意，只是垂著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而坐在秦卿對面整晚都互不理睬的樓雁青與陸漠寒，更是臉色難看的不出聲……

    幾人對鬼面的不滿都隨著這一切而煙消云散。

    因為現(xiàn)下全天下的人都知曉，鬼面此舉需要多大的勇氣，這無疑是一命換一命。

    而鬼面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畢生所愛……

    秦卿……

    而原本正在飲湯的秦卿，心緒本就混亂，聞言更是整個勺子都掉入湯碗里，發(fā)出清脆地撞擊聲。

    隨即，便輕輕地低泣出聲。

    秦卿心底的聲音痛苦萬分低語：哭吧，哭吧，秦卿，他為你做了那么多，你卻是如此的狠心……

    這夜幾人在莫府用膳小聚，商談東洲重建之事，本無外人在旁，也便無需任何回避。

    而秦卿如此輕泣，幾人都未勸阻。

    因為鬼面為秦卿做的，他們都做不到……

    第266章

    莫府典雅別致的側(cè)苑內(nèi)，庭廊深幽，院中雪舞。

    別院內(nèi)寒花繚繞的庭閣中，數(shù)盞高大的屏風(fēng)圍成的隔風(fēng)墻，亭中的垂簾更是半掩下垂，掩著風(fēng)雪侵?jǐn)_。

    亭內(nèi)燭臺明耀，滿桌的佳肴極為豐盛，煮酒的香氣幽幽繚繞在席間。

    桌前圍坐著五位華袍貴戚之人，但秦卿哽咽的抽泣聲，在靜謐的雪夜格外清晰。

    隨后，秦卿便表示不適要先回屋歇息，待莫言之點頭應(yīng)許之后，他便起身暫缺先離開了此地。

    然而，秦卿走后，四人各自沉默地斟飲著。

    直到，慕鴻歌先開口。

    “其實鬼面這次殺了那些異族的人算是立下大功，免去了以后那些外族人邀功造次，導(dǎo)師若是要求分封立王，那此番平定江山之勢也便是枉費心思?！?/br>
    慕鴻歌雪貂裹身，銀裝勝雪，沉靜閑談間，眸色沉然依舊。

    夜風(fēng)吹動其順垂的發(fā)絲，那精巧的銀色發(fā)冠在燭火下流光惻動；

    那英俊無暇的面容，在迷離光影下更是生動迷人，鼻側(cè)的鼻鋒暗影更加英挺地拉長，眼下深思之色映襯出一片雪色風(fēng)華；

    那凈蓮般華美的裝束，更是帶出一襲出塵之氣。

    “若非外族之人曾經(jīng)有過此類邀功的狂妄行徑，想必鬼面也不會想到此法。”陸漠寒自言自語般的清冷一言，似清秋冷月般清漠淡然。

    隨即，便淡漠沉然地飲了一杯香醇灼裂的熱酒。

    燭火搖擺，輕紗晃，酒香淡淡彌漫在席間。

    今夜，陸漠寒身著淡冰色的清冽華袍，外裹雪絨華袍，雍容貴氣不減；

    燭火下，那睫毛的暗影在其眼下淺韻般地拉長，掩住其眼底的所有情緒。

    “若是那些異族的人還活著，必然是會拿我與好友曾與外族結(jié)親之事做文章，那些人到時恐怕會顛倒黑白不認(rèn)婚事有假，那時便才是真正麻煩之時。”

    樓雁青言談間略顯不滿地皺眉，且慢條斯理地夾著菜；

    他佩戴著紫玉戒的白皙手指，沉靜地拿著精致的漆器筷，有條不紊地將山珍夾入盛著米飯的繁花陶碗里……

    正用筷子不輕不重地、條理分明地?fù)芩擅琢！?/br>
    并不著急著吃。

    幽幽燭光中，樓雁青紫焰華袍掩不住的醒目，他氣態(tài)雖是沉靜，所有的氣焰都收囊深藏在俊美外表之下。

    “但之前，莫言之你如此直接地將真相告知秦卿，著無疑是在戳我等心窩，秦卿先前哭得多傷心你我可是有目共睹。”

    樓雁青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端著繁花碗，一只手沉著地拿著筷子；

    他不動聲色地?fù)芘罪?，且不悅地抬眼看向莫言之，眼角隱隱溢出得邪肆之氣，略顯危險；

    “此言可算是言至要點，你想要自虐無人阻攔，可今日此番場合你不該提此事，弄得場面如此尷尬。”慕鴻歌神情略微不滿地指責(zé)莫言之。

    他手中的勾花茶杯已放置桌前。

    那幽幽茶煙繚繞的茶面，似繚繞在幾人心頭的惆悵般，風(fēng)吹不散。

    此刻，莫言之俊逸的面容之上神情平靜，眸色沉然無多余思緒，始終都保持沉默。

    他正微微地垂著眼，目光緩緩地停留在繁花桌布上那沾染濕意之處。

    那是，秦卿淚水所留下的淺痕。

    莫言之輕緩地閉上輕垂的雙眸，不著痕跡地掩去眼底幾絲落寞。

    他眼眉線條格外迷人，那睫毛尾端微微上翹，勾勒出美好的眼尾線條。

    他誰也不看。

    似不想再多言。

    錦衣玉帶、錦藍(lán)華袍外墨色裘絨光澤柔亮，其肩領(lǐng)處被風(fēng)凌亂的柔華黑羽正簇?fù)碇浒變舻募珙i處于精致的下巴，將其白皙膚色襯托得更是蒼白……

    即便是如此閉目而坐，那雅然逸朗的氣態(tài)，仍是不改千華。

    昏黃燭火下，似夜如魅般靜然，無聲無息卻又是絕麗生姿。

    “想來今日你請我的真正目的，夜并非是想要談東洲戰(zhàn)后開荒之事，如今你我都注定贏不了鬼面，即便現(xiàn)下他死了，秦卿恐怕也會惦記他?！?/br>
    陸漠寒清清冷冷之言，透著幾許寒涼之意，俊顏之上神情依舊平靜。

    莫言之趁緩地睜開雙眸，眸色靜然地注視陸漠寒……

    “如今鬼面深愛秦卿之事人盡皆知，我若是不將此事言明，他日秦卿從別人拿出知曉此事，那我豈不是成了笑柄?！?/br>
    話雖如此，可眾人還是覺得莫言之如此做不妥。

    但也無如此更好的辦法。

    若是今日莫言之不說，他日待秦卿知曉真相時，不僅是莫言之，他們也都會特別難堪。

    “你至少該尋找合適的契機，再將此事告知秦卿?！蹦进櫢枵Z氣稍微緩和，手邊清茶已飲盡。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難不成還得擇吉挑選黃道吉日？倒是怕是早已水過三秋?！蹦灾∈桦x地與之交談，任誰也瞧不出兩人私交甚密。

    “表兄，我先回了，待過些日子秦卿心緒好些，我再帶子崖來看他?！标懩怀翑康睾唵胃孓o后，便平緩地起身離去。

    但陸漠寒剛走出幾步，整晚都不曾與陸漠寒交談的樓雁青，卻是此時說話了——

    “也對，你回府帶孩子總比留在此地做擺設(shè)好，陸府現(xiàn)下怕是無能力來攪合東洲開荒、重建之事?！?/br>
    樓雁青不無諷刺地冷哼陸漠寒，言畢便有條不紊地吃了碗里飯菜。

    此言之意，分明是暗指，陸漠寒家財散盡，無閑情與財力加入開荒之事。

    陸漠寒并未理睬樓雁青，只冷似清寒般低哼一聲，便不再逗留。

    “也罷，此番結(jié)果也算是鬼面替秦卿與‘那人’做了徹底的了斷?！蹦进櫢枵苏屡郏寥缓V定之氣彌漫在英俊容顏之上。

    他修長的手指輕整領(lǐng)口貂絨時，氣態(tài)平和地側(cè)目搖曳的燭火。

    深思靜然的眼底倒映出幽幽的火光。

    “鬼面這次也真是有心，據(jù)說是寫的血書。”樓雁青沉寂的雙眸流露出幾許波動，似是對已故友人的緬懷。

    此刻，已放下了碗筷，似無心情再繼續(xù)吃下去。

    莫言之睫毛輕輕地動了動，眸色深濃地瞥了樓雁青一眼：“我對鬼面所做并無意見，他對秦卿的幫助與費心盡力我也并不反感。”

    “哼，說得好像鬼面若是復(fù)生你便會與他同享秦卿一般。”樓雁青面露嘲色地拿過手邊錦帕，擦嘴，對折，再擦嘴。

    “那絕不可能?！?/br>
    “絕不可能?！?/br>
    莫言之與慕鴻歌異口同聲地回答。

    兩人地回答都是平定且簡潔，但言詞語氣卻是毋庸置疑地肯定。

    樓雁青也無心思再爭辯，之事坦然言道：“東洲開荒之事便如此定下，除此之外你我別無交情?！?/br>
    說罷，樓言情便平緩地扔掉手里的錦帕，眸色沉沉地回視莫言之。

    “既然如此，那便不送。”莫言之眸色沉然，似也懶得與之廢話。

    樓雁青離去時，慕鴻歌也跟隨其一同離去。

    唯有莫言之獨坐在亭內(nèi)，沉默地注視著桌布上那尚未風(fēng)干的淚痕，那靜默深邃的眼底浮現(xiàn)出幾絲疼惜之色。

    亭外清雪飄搖，亭內(nèi)燭火微黃，浮華交錯的柔影，將其逸然之姿襯托得加倍的榮華悅目。

    今夜因幾人要談天下初定后之事，所有丫鬟都未入別院伺候，所以現(xiàn)下也無人為莫言之斟酒……

    莫府幽深迂回的長廊內(nèi)，壁燭被風(fēng)輕緩撩動。

    回廊轉(zhuǎn)角處，秦卿靜默地站著，眼淚朦朧地注視亭內(nèi)獨自斟飲的莫言之。

    原本秦卿是已離去，可想到如此便離席，似是有損莫言之顏面，便中途折返。

    先前的一切，他都聽到。

    他知曉莫言之為何要當(dāng)眾道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