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和大多數(shù)小孩子一樣,小時候的沈浚齊,夢想是當一個看星星的科學家。 他們聊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就好像彼此之間的感情,根本沒有因為那一場意外發(fā)生了變化。 那晚,沈浚齊躺在床上想了想,也許一直無法釋懷的,只有自己和沈國峰。 第二天,沈國峰再一次打電話過來,勸沈浚齊回國。 他又說起了陸桓,沈國峰五十多的人了,說起陸桓來,竟然是無比崇拜的語氣。 沈浚齊靜靜聽他說完。 “爸,昨天的微信看了嗎?” “你說什么?” “微信。如果你還沒看,我想加一句,我不接受這種婚姻交易?!?/br> 沈國峰被戳中了痛腳:“這叫什么婚姻交易?我有逼你去見陸總嗎?陸總欣賞你,你也沒有男友,回來見一見,吃個飯,有那么難嗎?還是說,你一定要守著你哥,孤獨終老?” “爸!” 這一次通話不歡而散,可惜第三天,第四天,沈國峰就像中了毒似得,每天打電話,催促沈浚齊回國見陸桓。 沈浚齊拉黑了沈國峰的電話號碼。 那時,他就已經猜出了家里的公司出了些問題,可惜沈國峰一再的sao擾他,讓他那幾天的情緒有些失控,無暇顧及其他。 一個星期后,他再一次接到了沈俊杰的電話。 兄弟二人看起來都有些疲憊。 “浚齊,你在瑞士過得好嗎?” “挺好的。” 沈俊杰笑了:“上個禮拜我還想著叫你回來幫我,后來你嫂子給我說,我太自私了。你是一個成年人了,就應該擁有自己的生活和選擇??}R,好好在那邊生活吧?!?/br> “我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br> 沈俊杰搖搖頭:“浚齊,你不想回來,就別勉強自己。真的,我最近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金沙市節(jié)奏太快了,也許真的不適合生活。別回來了,答應我,等明年飛飛大一點了,我?guī)湍闵┳觼砜茨?。?/br> “哥……” 沈俊杰又問了沈浚齊的收入情況,得知他現(xiàn)在仍然和一個白人女孩合租著,勸他住回購置的公寓。 那套公寓是沈俊杰以沈浚齊的名義買的,當時說的是作為沈國峰以后養(yǎng)老的房產,其實是沈俊杰送給沈浚齊的畢業(yè)禮物,沈浚齊住了兩個月便搬了出來,交給房產經紀打理。 “我還給你存了一個賬戶,里面的錢你自己看著用,不要告訴你嫂子啊?!鄙蚩〗荛_玩笑道。 沈浚齊的眼眶微微濕潤了。 彼時,他還沒有意識到,也許這是他和沈俊杰最后一通電話。 直到第二天,他看到手機上的賬戶信息,恍然之間,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連忙撥打沈俊杰的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 打不通沈俊杰的電話,他又去打焦琴的電話,焦琴的手機顯示關機。 沈浚齊有些害怕了,他把沈國峰的電話從黑名單里找了出來,幾乎是顫抖著撥通了沈國峰的電話,這一次,電話接通了,家里阿姨悲愴的哭聲從聽筒里傳來—— “浚齊,你爸爸和你哥,走了——” 第5章 野心 沈浚齊連夜回了國,然而他卻沒能見到沈國峰和沈俊杰最后一面,只有兩個骨灰罐子被隨意地擱在院子里,有人來來回回地走,搬著家里還能賣點錢的東西。 家里的人已經散了,也就一個年邁的老阿姨留下來被追債公司的人看著,她看到沈浚齊,眼淚流了下來。 “太好了,浚齊……太好了……” 沈浚齊異常地鎮(zhèn)靜,他走過去,撥開老阿姨散亂的頭發(fā),替她擦去眼淚:“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我也不知道啊,我……” 老阿姨說著又哭了起來,一邊追債公司的人罵罵咧咧地,沈浚齊抬頭看了他一眼,那人罵道:“看什么看,真以為欠錢的都是大爺?。 ?/br> 沈浚齊平靜地說:“我會還錢的。” 老阿姨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認了沈國峰和沈俊杰的遺體,然后送到殯儀館火化。 “這些追債公司……穿得人模狗樣的……可是狠起來,是真的狠。我也是沒辦法啊,我知道要等你回來,可是,我就怕他們連過了世的人都不放過……” 老阿姨湊到沈浚齊耳邊說:“浚齊,這兩個罐子是假的,真的我藏起來了,你安頓好了,買了墓,再好好安葬你哥和你爸。” 沈浚齊一直沒有去取回真的骨灰盒,那兩個假的骨灰盒最終被憤怒的債主踢倒在了地上,灰的白的粉末撒了一地。 焦琴和飛飛早被送到了國外,其余人逃得逃,散得散,沈國峰那些看起來夠靠譜的朋友親戚,也對他避之不及。 沈浚齊咬著牙,把擔子全扛下了。處理后事,破產清算,和法院、公司股東、銀行交涉……沈浚齊辭了職,把蘇黎世的那處房產掛了出去,沈俊杰留給他的錢填了一部分窟窿,就這樣,還剩下了一億多的債務。 這些天他才摸清了狀況。 沈國峰,是被給人騙了。 沈浚齊還在上小學的時候,沈國峰去算過一次命,那個白胡子老道士對沈國峰說:“你要是身在亂世,就是梟雄?!?/br> 沈國峰認為這是褒獎。 道士又說:“時代的弄潮兒,指不定哪天就被浪頭打死了。” 沈國峰氣得踹了道士的攤子。 沈國峰正是趁著好時機,下海做軟飲撈了第一桶金,后來國門打開,國外的可樂飲料對沈國峰的飲料廠造成了不小沖擊,于是沈國峰又轉做房地產,前幾年房地產頹勢,沈國峰資金鏈斷了,差點破產,是他的一位老戰(zhàn)友注資,挽回了敗局。 老戰(zhàn)友當時的身份是僑胞,身上大把的鈔票花不出去,想來金沙市找點錢生錢的門路,一個有錢,一個有膽,兩人一拍即合,老戰(zhàn)友帶著沈國峰玩了幾個項目,環(huán)保熱的時候投環(huán)保,金融p2p熱的時候投金融p2p,沈國峰嘗到了甜頭,主動跳上了賊船,直到幾個月前,金沙市有個大型港口項目公開招投資商,本來就是神仙打架的臺子,沈國峰妄想著再做一次時代的弄潮兒,壓上了全部身家,拉上三兩好友,還借了點外債,和老戰(zhàn)友組建了新公司,去投這個項目。 這個項目最后塵埃落地,投資商正是陸桓,神仙們幾家歡喜幾家愁,老戰(zhàn)友撈得盆滿缽滿,沈國峰賠上了全部身家,還搭上了性命。 這個時候,沈浚齊才知道,為什么沈國峰一直給他打電話,讓他去見陸桓。 原來不是做媒,更不是聯(lián)姻,他就是沈國峰向陸桓搖尾乞憐的貢品。 那時沈浚齊也察覺到了沈國峰這點意思,他心里憤怒,甚至怒而拉黑沈國峰的號碼,可是如今,他心里想的卻是,如果早兩個月就好了。 躺在陸桓的床上,沈浚齊心想,如果早兩個月就好了,要是他知道沈俊杰會死,他一定不顧一切代價回來,心甘情愿地去見陸桓。 他在金悅酒店的頂層待了五天。 五天后,他回了出租屋。 房東正在門口等他。 為了避免被追債公司sao擾,他在一個破舊的老小區(qū)租了房子,房子是加蓋在頂層的違章建筑,因為名不正言不順,房東也沒好意思找沈浚齊要他的身份證明。沈浚齊便在這里安靜地住了兩個月,處理手頭的事務。 而就在這五天里,追債公司還是找上門來了。 房東一看到沈浚齊,手里一疊報紙劈頭蓋臉就朝沈浚齊砸去—— “你給我滾!” 沈浚齊心知理虧,沒有躲開。身邊的女人想拉開他,卻沒來得及出手,讓沈浚齊被報紙砸了一身。 漫天飛舞的報紙上,盡是血紅的大字。 房東破口大罵:“我這么便宜的房子租給你!沒要你的押金,家具水電免費給你用,你竟然招惹這么些東西!把這大字報貼滿了小區(qū),你看,你給我看!” 她撿起地上的報紙,扯著沈浚齊的胳膊:“你看,上面寫的我家的門牌號!你讓我怎么辦,那些追債的還威脅我——我一個良民,不賭不借高利貸,憑什么給你們這些下賤貨色擋槍!” “阿姨,您別激動?!?/br> 那個女人把沈浚齊推下樓:“你下去,我和阿姨談?!?/br> 這個女人是陸桓的下屬,名叫陳蕓,是陸桓花大價錢從財經公關公司里挖過來的,沈浚齊家里的公司情況復雜,有集資有貸款有高利貸,還有三角債和債權糾紛,陸桓知道他光拿了那三千萬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便把自己的手下干將派過來幫他處理。 沒想到來處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應付房東。 陳蕓強勢,逼著沈浚齊下了樓,十分鐘后,她踩著高跟鞋下了樓,手里是兩份撕碎的租房合同。 “謝謝蕓姐?!?/br> 陳蕓從凱莉包里拿出煙匣,取出一只遞給沈浚齊:“抽嗎?” 沈浚齊搖頭。 陳蕓把打火機扔給他:“幫蕓姐點一根,就當提前犒勞了?!?/br> 陳蕓這兩天已經收集了一些資料,她粗略過了一遍,也覺得有點頭大,何況陸桓派她來還有著別的目的,她掛了陸桓的電話,就對著程葛罵陸桓是昏君。 “漂亮有什么用?就別說這一億多的債務了,這還有一堆爛攤子??!” 程葛說:“你還得盯著他一點,這位小沈先生可不簡單。” “這話還要你說嗎?我誰?。课乙粋€公關經理,本職工作干了不說,還得干太監(jiān)的活!” 陳蕓心有有氣,所以在沈浚齊提出明天一起去銀行見行長和當時經手貸款的客戶經理時,委婉地拒絕了:“你寫一份委托書,把證件復印一套給我,其余我來搞定。” 既然陸桓有意盯著沈浚齊,還不如就直接把沈浚齊的翅膀折了,讓他安安心心做情人,大家都輕松。 “你那合同簽了三個月,要想繼續(xù)簽下去,就得讓陸總滿意?!?/br> 陳蕓覺得自己真的越來越像個太監(jiān)。 “比如?” “乖,聽話,懂事?!?/br> 陳蕓性子很直爽:“我直白點說,陸總是非常不喜歡他的情人給他惹事的,他就喜歡一心一意本分當好情人的。另外我想給你說的是,剩下那一億,說真的,對陸總而言是小意思,你讓他開心,這一億說不定他就幫你還了。你懂吧,錢的事對陸總而言從來都不是事,但是如果你找上陸總是因為還有別的心思,不好意思,這堆破事你自個兒看著辦吧?!?/br> 她沒有點明是什么事,沒想到沈浚齊卻說:“我當然還有別的心思?!?/br> 陳蕓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再說一遍。” 沈浚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我來找他,為什么不能是因為——我想當他名正言順的伴侶?” 第6章 藏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