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星星的光芒很弱, 如果不是晚上關(guān)著燈躺在床上, 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這個隱藏在天花板上的秘密。 “真漂亮。” 又是一個人造的星空,可是沈浚齊忍不住去贊嘆, 喧鬧的公園, 安靜的臥室, 陸桓總有辦法,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可惜你來晚了十年。”陸桓抱住他,也看向天花板,“十年前剛繪上去的時候, 是很亮的, 不會和現(xiàn)在一樣暗淡?!?/br> “所以這就是你讀了四年天文系的成果之一?” 陸桓問:“什么成果?” 沈浚齊說:“你說你找工作的時候去面試,面試官問你為什么要選擇讀天文系, 你說自己缺少浪漫因子?!?/br> 陸桓笑道:“原來是這個。那你覺得我大學(xué)的成果如何?” 沈浚齊仔細想了想:“60分吧?!?/br> 陸桓說:“就及格?“ 沈浚齊說:“還有40分,是天賦, 加起來是滿分了?!?/br> 其實陸桓是一個把浪漫種在骨子里的人, 只是他自己并未知覺。沈浚齊靠在陸桓的懷里,聽他用溫柔磁性的嗓音告訴自己那些星座的名字, 聽他講述那些星河里的故事。 夜幕已經(jīng)降臨了,一墻之外,有月亮也有星星,只是這一片星空,藏在臥室里,獨獨屬于他們,沒有任何外人可以分享。 沈浚齊希望時間可以過得更慢一點。 “阿姨讓我們多回來吃飯?!鄙蚩}R很喜歡這個充滿著陸桓生活氣息的地方,“她還說,我們周五下班了可以直接過來,然后周末就住在這里?!?/br> 陸桓有些意外:”我媽什么時候給你說的?“ 沈浚齊說:”剛剛你睡著的時候,阿姨給了我一個紅包,還和我聊了聊?!?/br> 竟然背著自己聊上了,陸桓開玩笑說:“我媽該不會在你面前說了我的壞話吧?!?/br> 沈浚齊說:“阿姨表揚你呢?!?/br> 陸桓說:“哦?“ 沈浚齊說:“她夸你年輕,還處在男孩子的青春期叛逆期?!?/br> 沈浚齊故意作嚴(yán)肅狀,話說出口時,卻忍不住笑出聲來,陸桓知道他是故意使壞,翻了個身把他壓在身下:“那你知道青春期的男生天天想的是什么嗎?” 沈浚齊裝傻:“找誰抄作業(yè)?” 陸桓俯下身,在沈浚齊耳邊說了句臟話。 沈浚齊的耳朵紅了。 他們像極了十幾歲的小情侶,就連在臥室偷偷親熱時,被門外的母親打斷的經(jīng)歷,都如此得像。 “小沈,下來吃飯啦?!碑?dāng)媽的恍若已經(jīng)忘了自己的親兒子,“快下來吃飯,晚上給你做了南瓜餡餅,晚點去就沒了?!?/br> “媽,你們先去吃,我們等會兒下來。” 這回回答的是陸桓,沈浚齊無暇顧及,只能捂住嘴。 方榕說:“喲,你醒了?” 陸桓說:“嗯?!?/br> 方榕問:“真醒了?“ 陸桓說:“嗯。” 兩個明顯壓抑的單字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方榕說:“好好好,那我不打擾你們了,先下樓了?!?/br> 方榕下了樓,先去廚房讓傭人留了菜,出來時親戚們都三三兩兩的落了座,有個嬸嬸問方榕:“陸桓怎么沒看到人?” 方榕給樓上的兩人打掩護:“陸桓喝多點,還在睡?!?/br> 嬸嬸問:“那小沈呢?” 方榕說:“也在睡?!?/br> 嬸嬸問:“小沈中午不是沒喝酒嗎?怎么也在睡?” 這些人的問題怎么就這么多?方榕懶得解釋,隨口瞎編了一個理由:“小沈一滴酒都沾不了,被陸桓親醉了,好了,快上桌吧,天氣這么冷,菜涼得快。” 這理由實在太扯,但是很快的,沈浚齊和陸桓從樓上下來了,看到沈浚齊的模樣,其他親戚竟然有幾分信了。 不論重點是在親字上還是醉字上,沈浚齊真的像是微醺了。 他就像喝了酒,步伐有些不穩(wěn),眼神也有些飄忽,可是看起來又沒有一絲一毫的醉態(tài),依然是禮貌又從容。 偷看他的人更多了。 陸桓拿起筷子替沈浚齊夾菜,側(cè)過身體擋住了大部分的視線,心想,還不如不下來了。 比起和這些親戚聚餐,他更想和沈浚齊過二人世界。 二伯母看到沈浚齊這番模樣,心里唾了一句狐貍精。 她剛罵完,回頭和方榕的目光撞上。 二伯母心里有氣,眼神朝沈浚齊那邊瞟了瞟。 方榕皺起眉頭,二伯母趁著方榕沒開口罵人,站起來說:“我吃飽了,你們繼續(xù)吃吧。” 她身邊坐著的兩個姑姑也說自己吃飽了,要下桌。 方榕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她們要去做什么,也說自己吃飽了,然后抓了把瓜子,一路跟著她們,沒給她們留下一分鐘的嘴碎時間。 飯后,陸桓去找方榕,找了一圈,才在前廳看到暗流涌動的幾人。 都是幾十歲的人了,這些長輩之間的戲卻比自己這個主角還多,陸桓在方榕對面坐下,說:“您這是何必呢?” 方榕吐掉瓜子皮,說:“這是我的地盤,在我的地盤說我家人的閑話,我沒那么好欺負?!?/br> 陸桓說:“那下次別請她們來了。” 方榕說:“剛和你爸結(jié)婚的時候,我就不想請她們來做客了,那時候妯娌之間拼娘家,有了兒子閨女又拼誰更出息,兒子閨女大了,又來拼兒媳女婿家世背景,真是夠無聊的?!?/br> 陸家到了陸桓這一代,家族斗爭早就擺到了臺面上,幸好陸桓能穩(wěn)得住局面,才沒讓外人看陸家的笑話。 方榕又說:“后來我就想通了,要比那就比唄,結(jié)果你出息了,這些人嫉妒心按捺不住了,不回去好好教孩子,倒是到處嘴碎,一會兒傳你在外面到處玩小明星,一會兒又說你身體有問題,這才遲遲不肯結(jié)婚,你帶了小沈回來,這些人更是蒼蠅聞到了腥味,到處說小沈的不是,弄得我都差點信了——結(jié)果今天一看,小沈不是挺好一孩子嗎?不過就是家里出了事,換做她們,她們有膽子扛下來嗎?” 這些關(guān)于自己謠言陸桓都聽過,他從沒放在心上,方榕再提起來,也不過是一笑了之,但是說到沈浚齊,他的臉色就很難看了。 方榕一看陸桓的臉色變了,勸他說:“兒子,別在意這些長舌婦,我給你說,她們就是嫉妒又不求上進,不催促自己孩子多學(xué)習(xí)多鍛煉,反而指望著找個好親家鞏固地位,好上位擠掉你。開玩笑,我兒子還需要什么家世不凡的媳婦來鞏固地位?我兒子就算是一輩子光棍都比同輩強!” 陸桓本來有些生氣,聽到這話,卻有些無奈:“媽,您兒子現(xiàn)在不是光棍,也不打算打一輩子光棍?!?/br> 方榕說:“好吧好吧,我就打一個比方,我知道你喜歡小沈,你打算什么時候求婚?” 陸桓搖搖頭:“我倒是想早點求婚,可他家里事情太多,心里一直都有負擔(dān),現(xiàn)在不合適?!?/br> 方榕問:“他父親跳樓的事情?哎,這也是糟心……” 陸桓說:“還有更糟心的?!?/br> 方榕問:“什么事?” 陸桓說:“沈國峰并不是貝貝的親生父母,而且貝貝親生父母的死,好像和沈國峰有很大的關(guān)系?!?/br> 方榕驚呆了:“什么?” 陸桓把最近調(diào)查出來的事情大致給方榕說了,方榕和沈國峰是一個年代的人,對于二十多年前的那場車禍有所耳聞,也見過沈國峰這個真白手起家又大起大落的小商人。 陸桓說完之后,他看到方榕捻著手里的瓜子皮,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看出來方榕應(yīng)該有些想說的。 “媽,怎么了?” “兒子,你別怪媽電視劇看多了?!狈介沤M織了一下語言,對陸桓說,“沈國峰父子死在小縣城,一天之內(nèi)認(rèn)尸火化,身邊就兩個人cao持,其中一個,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你就沒覺得不對勁嗎?” 陸桓問:“怎么說?” 方榕說:“沈國峰這人我接觸過,心狠手辣又有手段,會被幾個逼債的小流氓逼得跳樓?還是把媳婦和孫女送到國外之后,拉著親兒子跳樓,這太不可思議了好嗎?” 陸桓突然像是被點醒了:“您的意思是說,沈國峰也許——沒有死?” 第92章 騙子 方榕說:“我也是猜的, 沒憑沒據(jù), 只是給你提供一個思路,我活了五十多年了, 經(jīng)歷了幾個時代, 什么離奇的事情沒見過?人心啊, 臟著呢?!?/br> 這些話確實給陸桓提供了另外一個思路,他想過很多可能, 也猜測過很多結(jié)果, 卻從來沒有想過,沈國峰也許是詐死。 這個猜測初聽荒謬, 但是細細想起來, 卻和很多細節(jié)吻合上了, 在調(diào)查之初,陸桓也一直覺得鐘樂明和老阿姨在沈家父子跳樓這件事上處理得太迅速果斷,他們沒經(jīng)過警方就把沈家父子拉去火化了,事后才報了警, 根本不像是作為朋友和家里多年老傭人的辦事效率和風(fēng)格。 現(xiàn)在想起來, 這可能是早就做好的一個局。 陸桓考慮片刻,點點頭:“好, 我會去查?!?/br> 方榕又說:“你說的這些事,小沈知道嗎?” 陸桓說:“我只找了個借口讓他不要去見鐘樂明, 其余的沒有告訴他。鐘樂明那邊應(yīng)該會有下一步行動, 我會照顧他的,不讓鐘樂明隨便和他接觸?!?/br> 方榕嘆道:“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這些事要告訴他,談何容易——” 陸桓也很擔(dān)心:“我知道瞞著他不好,但他以前的心理狀態(tài)一直不太好,現(xiàn)在才勉強緩過來了,一旦知道這些事,我怕他會崩潰?!?/br> 方榕又嘆了口氣:“橫豎都是一刀,只有兩權(quán)相害取其輕,兒子,你要好好把握了。” 陸桓說:“我知道的。” 方榕又說:“怎么就你一個人過來了,小沈人呢?” 陸桓說:“貝貝在我的房間里,大概在看書吧。他說很喜歡那里,想多待一會兒,等會兒我上去陪他。” 方榕臉上的擔(dān)憂這才散了些:“他很喜歡你啊?!?/br> 陸桓笑著搖搖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陸桓告訴了方榕他知道的所有事情,卻唯獨保留了沈浚齊那段單戀的過往,這段過往不僅是沈浚齊的心結(jié),還是他的心結(jié)。沈浚齊雖然放棄沈俊杰的禮物選擇了他,可是陸桓明白,他并沒有徹底將沈俊杰趕出沈浚齊的心。 沈俊杰依然是沈浚齊過去二十幾年的生命里,唯一的光亮和依戀。 陸桓則是蟄伏在這段回憶里的掠奪者。 他不能在沈浚齊面前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對沈俊杰的妒火,卻也不能容忍沈俊杰占據(jù)著沈浚齊心里哪怕一丁點位置,他一直等待著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