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大步向空位走去，沈浚齊視力好，隔古榕樹快五米時，就選好了位置，蕭秉璋則是抱著隨緣的心態(tài)，隨便找了根氣根系上了，他大概是真的害羞，明明是求姻緣，倒像是做賊，飛快系完后把登登一攏，裝作帶娃的奶爸：“崽崽，我來教你認樹——”

    樹字還沒說完，就聽到沈浚齊在一邊咳了一聲。

    然后，他聽到懷里的登登叫了一句：“盛伯伯?！?/br>
    如果宮予生在現(xiàn)場，蕭秉璋大概會擰著他的領(lǐng)口，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教登登把盛年情叫作伯伯。

    登登叫了一聲盛伯伯后，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以為是登登認識的其他叔伯，背過身用嘴型問沈浚齊：“我認識嗎？”

    沈浚齊的表情有點復(fù)雜，他沒有回答蕭秉璋，而是越過他的肩膀，和他身后的人打了個招呼：“盛總?！?/br>
    “……”

    蕭秉璋下意識就想跑。

    盛年情對他而言，就是奶貓面前的熊孩子，理綜試卷的最后一道物理大題，千言萬語只能匯成一個字——怕。

    不過盛年情來這里做什么？

    好奇心占了上風(fēng)，蕭秉璋轉(zhuǎn)過身，看到盛年情沖沈浚齊點點頭，然后余光掃過氣根上的一條絲線。

    起風(fēng)了。

    這條紅絲線周圍的絲線都開始四處飄蕩，唯有這一個絲線，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纏在了氣根的上面。

    來這里許愿的人，多半不會盯著被人的絲線——那畢竟是別人的人生，和自己的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可是周圍卻有不少人看著這條纏在氣根上的絲線，不時竊竊私語。

    盛年情對這些議論并不在意，他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一場枯木開花的奇跡。

    沈浚齊聽到有人小聲說：“半個小時了?！?/br>
    他和蕭秉璋的絲線都已經(jīng)飄了起來，不約而同的吹向了北方。

    沈浚齊松了口氣。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被這里的氣氛所感染，如果不能如愿，大概他真要對這棵古樹動手了。

    蕭秉璋也看到了這根不動的絲線，再一看盛年情的表情，大概猜出了什么，本著和平友好的原則，他撅起嘴唇，對著那根絲線吹了口氣。

    絲線最后一點線頭也纏上了氣根。

    盛年情看了他一眼，蕭秉璋尷尬極了：“你也來看古樹的嗎？”

    盛年情又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那根絲線，他一身的銳氣，被這半個小時，折磨得只剩下頹廢。

    不過很快，他就恢復(fù)了平時的表情：“吃飯了嗎？”

    蕭秉璋以為盛年情又要叫自己吃飯，連忙說：“吃了?！?/br>
    盛年情說：“我沒問你?！?/br>
    他看向沈浚齊：“沈先生？”

    沈浚齊說：“沒有吃，盛總呢？”

    盛年情說：“我也沒吃，那正好，一起吃個午飯吧?！?/br>
    沈浚齊考慮片刻，點頭答應(yīng)了：“好的?！?/br>
    午飯訂在了寺廟邊的素菜館，由盛年情做東，蕭秉璋猜出兩人是有話要說，非常默契且開心的帶著登登去吃漢堡王了。這家素菜館以茶餐出名，兩人坐了下來，服務(wù)員先上了一碗茶湯一碗茶凍。

    盛年情說：“這大概是我第一次和金陸的人這樣平和的吃飯?！?/br>
    沈浚齊說：“嗯？”

    盛年情說：“陸總從來不肯賞臉，總助對我們北投也沒什么好臉色，至于程總——前幾天好不容易約他出來，結(jié)果程總那天全程冷著臉，完全沒法聊。”

    和上次不一樣，上一次的盛年情總是用一種令沈浚齊不太舒服的目光打量他，而今天，盛年情卻十分放得開，對待沈浚齊也不像萍水相逢的點頭交，倒像是一個抱怨工作的老友。

    事出反常必有妖，盛年情在沈浚齊的了解里，并不是這樣一個放得開的人，沈浚齊心里不由得警鈴大響。

    第114章 對手

    盛年情接下來的話, 卻讓人覺得他只是想和沈浚齊聊日常。

    “你上班快半年了吧, 感覺怎么樣？”

    沈浚齊說：“挺好的，薪資和環(huán)境我都挺滿意的?！?/br>
    盛年情說：“那是當(dāng)然, 如果是20出頭的我去應(yīng)聘金陸, 大概簡歷那關(guān)就被刷下來了。金陸里人才太多了, 都是有好學(xué)歷和優(yōu)秀履歷的精英?！?/br>
    沈浚齊說：“盛總又在開玩笑了?！?/br>
    盛年情笑道：“我學(xué)歷不太行，民辦大學(xué), 學(xué)會計的?！?/br>
    沈浚齊說：“盛總而立之年, 憑這個學(xué)歷坐到了今天的位置，比考上好學(xué)校難多了。”

    盛年情說：“拼命三郎加點好運氣而已?！?/br>
    沈浚齊笑笑：“盛總果然在開玩笑?！?/br>
    北投分公司的一把手就是憑運氣和拼命？

    盛年情的話, 真的就只能騙騙小孩子。

    上次見面后, 沈浚齊特意去了解過他, 在很多人的眼里，他就是一個異類，從商好歹要講幾分義氣，可是盛年情這人是純粹的利益至上者, 在外面, 他好聽點的說法是符鴻的得力干將，難聽一點, 則是符鴻的鷹犬爪牙。

    和沈浚齊聊這些，必然有著他的目的, 他不會閑得無聊來和沈浚齊聊日常。

    不過沈浚齊看起來沒有拒絕的意思, 他想看看盛年情找上他，到底揣著什么心思。

    兩人都藏著自己的目的, 聊起來話不投機，吃飯倒是成了重點，中途沈浚齊去接了一通電話，蕭秉璋問他要不要來個電話遁，語氣里對他充滿了同情。

    “你要是和他吃不下去飯，就走吧，真的，我太能理解你現(xiàn)在的感受了。”

    這位盛年情盛總，面對上司的弟弟，依然我行我素，連飯局里都埋著坑，蕭秉璋吃過虧，他擔(dān)心沈浚齊也吃虧，忍了很久，還是決定打通電話來勸沈浚齊離開。

    沈浚齊說：“我會注意的，現(xiàn)在不是很方便離開?！?/br>
    蕭秉璋問：“你們在聊什么？該不會是聊工作吧。他那個公司不是和你的公司是競爭關(guān)系嗎？你千萬小心啊?！?/br>
    沈浚齊說：“還真是聊工作，不過是他說得多，說了些他過去的事情?！?/br>
    蕭秉璋說：“他套你話呢。唉，作為一個過來人，只能把我畢生對付他的經(jīng)驗傳授給你了——他要是你惹你了，你把我哥搬出來，不說百試百中，起碼有個緩沖時間，這個時候，你就趁機溜?！?/br>
    沈浚齊忍不住笑了：“有這么可怕嗎？”

    蕭秉璋說：“真有，你不知道，盛年情這人的消息網(wǎng)有多廣，而且特別會拿捏人的軟肋，除了以暴制暴用我哥來壓他，真的想不出其他辦法了?！?/br>
    沈浚齊說：“謝謝，我記在心里了?！?/br>
    在他的了解里，并沒有人提起過盛年情和符鴻的關(guān)系，在很多人看來，他們不過是一個忠心的下屬和一個有野心的上司，可是從蕭秉璋的只言片語和今天廟里的相遇看來，似乎沒有那么簡單。

    這些是盛年情的私事，沈浚齊都是當(dāng)八卦來聽的，并沒有特意留意，回到了包間，盛年情已經(jīng)等他很久了，他坐下來后，盛年情便問，是不是陸桓給他打電話了。

    “不是，是一個朋友?！?/br>
    “蕭秉璋？”

    盛年請問得太直接，沈浚齊心里有些微微的不快：“盛總看來很了解我。”

    “當(dāng)然?！笔⒛昵榇蠓降卣J了，“北投來金沙市，第一件事就是拜碼頭，可惜全吃了閉門羹，所以和金陸未來的董事長太太搞好關(guān)系至關(guān)重要。”

    說完，他還替沈浚齊換了一套吃甜點的餐具：“所以今天不是特意約沈先生出來吃飯嗎。”

    沈浚齊接過他遞來的餐具：“您可太抬舉我了。”

    盛年情說：“這可是必修的功課，沈先生有什么需要，最近有什么困難，我都有了解，比如最近，似乎沈先生的升職有些困難？”

    沈浚齊眉頭皺起來，看向盛年情。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盛年情看到沈浚齊的表情，聳了聳肩：”我有很多關(guān)于金陸的消息渠道，同樣的，陸總在我這里也有消息渠道?！?/br>
    沈浚齊當(dāng)然知道商業(yè)信息對他們這些人的重要性，不過這么名正言順的說出來，倒是第一次見到——事實證明，這種事還是不說出來好，讓人心里非常不痛快。

    盛年情卻繼續(xù)說下去了：“其實我十分理解陸董的想法，甚至是程總的想法，在我來金沙市之前，我就打聽過陸總，方方面面的情況都有，他的履歷，他在金陸的聲望，他在家里的地位，甚至是他過去的男友和情人，有的消息可能不太多，但是足夠我了解陸總了?！?/br>
    說完，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浚齊一眼。

    “陸總的身邊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反對的聲音，直到沈先生出現(xiàn)，這種情況才出現(xiàn)。”

    沈浚齊問：“冒昧問一句，盛總那天也是怎樣和程總說話的？”

    盛年情說：“你涵養(yǎng)比他要好。”

    沈浚齊說：“不敢當(dāng)?！?/br>
    盛年情抬眼說：”又或者是因為，我們沒聊到重點？”

    沈浚齊看起來不惱不怒，心里卻在冷笑：“比如？“

    既然打聽過陸桓，盛年情絕對不會放過自己，如果說蕭秉璋剛才所說的是真，那么盛年情接下來，應(yīng)該會和他談?wù)勆蚣野l(fā)生的的事情。

    不料盛年情卻問沈浚齊：“你知道程總喜歡你嗎？”

    沈浚齊有些意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這場飯局看來還是要進行下去的，盛年情不會那么輕易激怒他。

    沈浚齊問：“這又是那里聽來的小道消息？”

    盛年情向椅背靠去，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不是小道消息，去年十二月的月末，開車回家時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程總的車，副駕上的那個人看起來像你，就跟了一段路?！?/br>
    盛年情看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其實用喜歡兩個字也不太合適，迷戀比較好？“

    沈浚齊說：“盛總原來對程總也很了解?！?/br>
    盛年情突然笑了：“沈先生，你果然很謹慎，我們在這里坐了一個小時了，表面上看起來是我在引導(dǎo)你說話，其實你什么也沒說，倒是我說得太多了。”

    沈浚齊說：“其實我不是一個喜歡和人聊天的人?！?/br>
    盛年情突然靠近桌子，他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趣地問沈浚齊：“那沈先生喜歡什么？”

    沈浚齊說：“目前來說，我唯一的愛好，大概就是和陸桓在一起，也不需要做別的事，一起看看電視做做飯就行?！?/br>
    話一說完，沈浚齊果然看到盛年情的笑容有些凝固了。

    他是故意的，拿符鴻出來壓制盛年情不厚道，但是秀個恩愛，似乎無妨。

    更何況他并沒有騙盛年情，這的確是他現(xiàn)在最大的愛好和興趣。

    盛年情好一會兒才從失態(tài)中緩過神來，也許是因為嫉妒，也許是因為今天求的姻緣在他心里留下一個死結(jié)，原本已經(jīng)習(xí)慣的事情，卻讓他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