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蕭翼捏了捏她的手,他摩挲了幾下,像抓著一團上好的絲綢,又軟又滑,又像幼時新得來的玩具,讓他愛不釋手,他道:“為什么不?我總不能讓你對顧長青產(chǎn)生好感?!?/br> 崔洛更詫異了,“繼兄今天很奇怪?!?/br> 蕭翼不可置否,“遇到你之后,我就沒正常過?!?/br> 崔洛四肢百骸皆酸了一下,一時間不知如何應(yīng)對這樣柔腸陰郁的蕭翼。他要是兇她,罵她,她還能有計策應(yīng)付??墒沁@叫什么? 少頃,蕭翼怕她太過尷尬,道:“據(jù)汪直所言,今日假顧貴妃可能會出現(xiàn),如若真是如此,她今晚必死無疑。但.....你要記住,顧長青曾經(jīng)在我眼皮子底下?lián)镞^你,我無法信任他,你也不可大意?!?/br> 崔洛沉默了,手被人重重一握之后,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蕭翼:“你不愿意相信也不行,人不可看表面?!彼敕蔷右淮?,想告訴崔洛,這世上只有他對她最好。 兩個人并肩而立,雙臂相依,十指相交的手隱在廣袖之下,旁人看不出端倪。 崔洛的手心出了汗,過了半晌,才終于等到了一黑衣勁裝男子上來。這人是蕭翼的人,他抱拳道:“大人,有動靜了,高麗公主已經(jīng)找到!” 蕭翼側(cè)頭看了崔洛一眼,“走吧。”他總算是放開了她。 手心很濕,她在身上擦拭了一下,才緊跟在蕭翼身后走了過去。崔洛自然不能冒險直沖,她比誰都怕死。但富貴險中求,她若是不外調(diào),三年觀政期滿,多半是留在詹事府,沒有政績不說,也歷練不了。 張首輔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此人雖善惡不明,但在為官方面還有一招。有地方政績的庶吉士更易晉升。 崔洛打定了主意,便一路跟著蕭翼,他步子很大,一路款步,崔洛小跑才能勉強跟上。 男子和女子的體力是有很大的區(qū)別的。 等崔洛等人進入莊子,里面已經(jīng)傳來了持續(xù)不斷打斗聲,戰(zhàn)況激烈。既然已經(jīng)開打,那說明高麗公主已被救出,否則顧長青不會讓他的人輕舉妄動。 * 王晨熙被擄已經(jīng)好幾個時辰了,此女并不簡單,她知道對方不會那么快置他于死地,所以,她并不恐慌。而更令她想不到的是顧長青這么快就找過來了。 他再一次救了她。 這無疑讓身在異鄉(xiāng)的女子感覺到了極大的安全感與依賴感。這種依賴很容易轉(zhuǎn)化為愛慕。 “顧.....顧大人?真的是你?”王晨熙沒有被人苛待,就連手腳也是自由的,她美眸泛著濕意,眼中都是顧長青英姿卓絕的體魄與他冷峻威嚴的臉。 這樣一個冷冰無情的人,卻連續(xù)救了她好幾次,怎叫王晨熙不為之動容? 有些人擅長調(diào)節(jié)自己的情緒,總能在適當時候煽情一番。 男女授受不親,在場都是錦衣衛(wèi)與綁匪,王晨熙不愧是一國公主,在這個危難的時刻,還想著抓緊時機‘投懷送抱’,還有什么時候比此刻更能顯露出她對顧長青的急切需要與投靠呢? 王晨熙一副嬌柔無依的樣子朝著顧長青撲來,著實可憐又美麗。 這時,顧長青突然側(cè)過臉,沖著蕭翼了喊了聲:“蕭翼!接著!” 崔洛與蕭翼齊齊看了過去,就見顧長青大力推了王晨熙過來,那嬌柔的身子直直撲向蕭翼。 就在此時,顧長青的唇角勾出一抹挑釁的笑意。 蕭翼俊臉陰沉。 他知道顧長青是在報上次的仇。 然,蕭翼也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他曾經(jīng)獲知崔洛的女兒身之后,都能用長劍將她逼到墻角,更何況是他毫不在意的高麗公主? 蕭翼一個砍刀手劈在了王晨熙的后脖頸,美人在那一瞬間,眼底都是不可思議,她甚至懷疑起了大明男子的眼神。 像她這樣的傾城國色,本應(yīng)是所有人愛之,慕之才對! 王晨熙暈厥的那一刻,還在想蕭翼是她名單上的候選人之一,顧長青遲遲久攻不下,她只能轉(zhuǎn)移到他身上??伤植淮_定了...... 在一番混亂廝打之中,蕭翼與顧長青隔著幾丈的遠的距離,視線在交織,爭斗。 崔洛看了看地上的王晨熙,又看了看蕭翼與顧長青,見他二人對美人不為所動,最后只能彎下身,自己費力將王晨熙往安全的地方拖。 崔洛站在角落,將自己的存在感降為最低。顧長青與蕭翼手底下的人都是十抵一的高手,現(xiàn)場勝負很快就不難分辨了。 正當她詫異于汪直怎的一直不現(xiàn)身時,這人突然就如鬼魅一般站在她身側(cè)了,若非是聞到了花香幽幽,她還沒察覺到,“......廠公,你在這里作何?” 汪直揉了揉脖頸,“此刻太混亂,我擔心臉被劃傷,等大局已定,我再上前領(lǐng)功。” 崔洛:“.......廠公英明?!?/br> 汪直:“小白,你又在這里干什么?” 崔洛耿直道:“跟你一樣,等待領(lǐng)功?!?/br> 汪直恢復(fù)了成年男子的成熟嗓音,“看吧,小白跟我不謀而合,你我才是最合適的人?!?/br> 崔洛打斷了他的話,“我是有家室的人了?!?/br> 汪直:“?。?!” 這廂,蕭翼與顧長青又靠近一步,兩人手中分別是一把長劍與繡春刀,那上面還有鮮紅的血滴滑落。 顧長青:“蕭大人下手果然狠毒,留下活口才是關(guān)鍵,皇上要的幕后主使之人?!?/br> 蕭翼招招致命,但顧長青只傷人,不殺人。 蕭翼冷笑,“顧長青,你以為自己不殺人就是無罪了?你跟我其實是一樣的人,在洛洛眼中,你甚至比我我更毒。” 毒么? 顧長青從不在意流言,可他現(xiàn)在不想活在陰暗里,崔洛就像是撥開云層的日光,照亮了他眼前的陰霾。他已經(jīng)盡力在保持著光明了。 面對蕭翼的揶揄,顧長青不予理會,當即下了命令,“留下活口!” 蕭翼眸色微變,他不過是想要崔洛看清楚了,她的表哥并非正如外表一樣溫和清雅。他同時也是閱人無數(shù)的嗜血錦衣衛(wèi)! 但顧長青終究還是沒有奪一條人命。 真是可笑,這樣就算贖罪了么! 一切看似結(jié)束了,崔洛望了一眼腳下的王晨熙,她可沒有力氣將她拖上馬車??蛇@里也無侍女,換做誰來抱著她都不妥。 “廠公,勞煩你將公主抱出去?!贝蘼宓馈?/br> 汪直很安靜,他眸色幽暗,未言一語,突然伸手做出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就在崔洛聞到一股子強烈的花香時,汪直借機摟了一把崔洛的小細腰,將她拉到身后,“一會不管看到什么,小白都別出聲,不要讓人注意到你。” 崔洛感知到了危險,一個字也不吭,猛地點了一下頭,老實的將自己隱藏在暗處。待汪直往廳堂正中央走過去時,崔洛將王晨熙往墻角拖了一拖,卻無意間看見她懷里滑出一只荷包出來。 這荷包是金絲線所繡,華貴精致,而且形狀別具一格,崔洛本要將荷包再次塞進王晨熙的懷里,卻聽到一陣極為魅惑人心的笑聲。 這笑聲似乎有穿透力,震的人耳膜發(fā)顫。 這下,崔洛更加謹慎了,直接將王晨熙扔在腳下,她站起身依靠著墻角一動也不動了,王晨熙的荷包也被她緊緊握在手中。 “哈哈哈.......一群烏合之眾,還想從我手上搶人!”來人是個看不出具體年紀的女子,這女子身披火紅綾羅紗衣,胸腔凸起可見,濃妝艷香,媚到了骨子里。舉止之間輕浮造作,嗓音更是陰柔無比。 崔洛在暗處,那女子在明,很容易就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 這不是.......顧貴妃? 確切的說是假顧貴妃。 汪直等這一天太久了,他沒有給顧貴妃太多口舌的機會,直接吩咐了下去,道:“大膽妖婦,竟然冒充貴妃娘娘,來人!將這妖婦給雜家拿著!” 顧貴妃深居后宮,又曾是顧家的千金小姐,她怎會武功?又怎會深夜至此? 錦衣衛(wèi)與禁軍面面相覷,他們都沒見過顧貴妃的真面目,自然不知道如何判斷,但汪廠公下命令了,到底服不服從還得看蕭翼與顧長青的態(tài)度。 顧長青想查出自己的姑母到底怎么了?他也想對付假顧貴妃,只是沒有找到何時的機會,沒想到今晚就碰上了。 至于蕭翼,他就算是為了崔洛,也是肯定要讓假顧貴妃死的。 汪直今天是算準了天時地利人和,他一人除不掉妖婦,便借著蕭翼與顧長青的勢力。 女子笑聲漸息,“汪直!我就知道你不可靠!怎么?還當一輩子閹/人了?!”她覺得汪直肯定不會背叛她,若是能聯(lián)手除了蕭翼與顧長青那是最好不過了。 畢竟唯一的解藥在她手上。 她以為汪直是在演戲,便也配合著。 汪直一刻也不想再看到她了,這女子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污點,比入宮當了太監(jiān)還要不齒。想當年他赤身在她榻上醒來時,就想弄死她了。 顧長青還不知道他的姑母身在何處,只打算禁錮這女子,卻沒想到要殺她??梢环瑥P打之后,他正要困住她,卻見汪直不知從哪里拿了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劍過來,毫不猶豫的刺入了女子的胸膛。 顧長青的太陽xue挑了一挑,一陣抽搐的疼,“?。?!”他中計了。 于汪直而言,這一刻,他這一生的污穢終于洗清了,他唇角上揚,露出一抹邪魅至極的笑意,伏在女子耳邊說了一句旁人都聽不見的話。 而后,女子低頭看著被鮮紅浸濕的地方,眸中露出疑惑與不甘,“怎......怎么可能?”她臨死時還在盯著汪直的下腹,那種不可思議就像是見了鬼一樣。 她甚至于還以為汪直留了后手,要與她聯(lián)手呢! 女子斷氣的最后一刻,她看見的是汪直那張引誘了她多年的容顏,看上去那樣俊美溫柔,為什么這樣的人心腸卻是堅硬如石頭? 假顧貴妃從未想過自己會死不瞑目!與此同時,她還好奇著汪直的下腹,真的就.......不想要解藥了? 可惜了! 腦中冒出這三個字時,她徹底魂散人世了。 汪直移開了一步,用長劍掀開了女子的面容,待美人/皮被摘下那一刻,一張姿色極為尋常的女子的臉露了出來。 汪直‘呸’了一聲,只覺渾身輕松。 顧長青握著刀柄的手被上冒起了青筋,關(guān)節(jié)發(fā)白,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與朱明禮再商議對策。好在他及時留下了活口。 蕭翼不關(guān)心什么顧貴妃,現(xiàn)在假貴妃死了,崔洛少了一個危機,他也算是排除了一個可能‘殺’過崔洛的人。 蕭翼將帶血的長劍擦拭干凈,收好之后才走到暗處,朝著崔洛伸出了手。 崔洛有些為難,“繼兄........”能不能好好說話?! 蕭翼不顧她反對,拉著她就往外走,這邊血氣沖天,不吉利,“怕什么?你不是娶妻了么?沒有人會亂想的。”他依舊抓著她的手。 顧長青命人將綁匪壓了下去,事關(guān)顧家,他會親自審問,待目光往不遠處看過去時,心頭隱隱堵悶。 * 北鎮(zhèn)府司的衙門正堂燃著漫天的火把,亮如白晝。 汪直一臉逍遙的靠在圓椅上,大長腿隨意擺放成一個‘八字’,大刺刺的抖著腿,心情無比美妙,就連那雙桃花眼也跟著又瀲滟了幾分,“顧大人審問賊人要審到什么時候?一聲不吭就將咱們幾人叫來了,這是要扣押呢?”他兀自抱怨道。 這一晚上,他已經(jīng)說了無數(shù)句話了,也不嫌累。 蕭翼是端坐著的,正在氣定神閑的品茗,于他而言,假顧貴妃的死也是一樁好事。 崔洛在火爐邊吃著干薯塊,從地牢處時不時有慘烈的叫聲傳出來,這個地方每天都有人進來,也有人死去,她需要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