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娥輕撫陳希夢的頭發(fā)，笑著說道，“嚇我一跳，我看到學(xué)生們都往外走，一問才知道，今天你們放假，我還以為來不及，沒想到你還在，要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陳希夢抬起頭，看向母親，莫名委屈，問道，“娘，你去了哪里？你在上海哪里？為什么一直不打電話回家，也不寫信，小姨寫給外公外婆信上的地址也是假的，我都跑過去了，根本就是不對的！”

    “啥？”王素娥大吃一驚，問道，“你跑去上海了？”

    “對！我跑去上海了，娘你過年都不回家……”陳希夢越說越難過，尤其想到大年初一的時候，獨自一人跑去上海，還遇到了開出租車的騙子，騙走了自己所有的錢。

    王素娥說道，“你小姨確實給了假的地址，因為你小姨跟娘合伙開服裝店，借了不少錢，你小姨怕被人追債，所以寫了假的地址?！?/br>
    “那娘為什么不寫？娘為什么不打電話回家！”陳希夢抱怨道。

    “因為……”王素娥欲言又止，顯然有什么苦衷，王素娥改了口，笑了笑，說道，“不說這事了，娘現(xiàn)在回來不就好了？好了好了，收拾一下東西，咱們回家”

    是啊，回來就好，陳希夢只要母親平安無事的回來就好！

    陳希夢收拾了東西，跟著王素娥一起離開了學(xué)校，一路上，陳希夢緊緊地牽著母親王素娥的手，還時不時地四處看去，但就是尋不到昔日同桌的身影。

    這一份友誼，不僅僅是小甲，還有陳希夢，一樣都深深地留在了心里。

    或許是小甲教會了陳希夢珍惜，教會了陳希夢不再偏激，那些可愛的人，曾輕易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身邊，也一樣可以輕易地離開，仿若不曾來過，唯獨心里，烙下了一道印記，說不出的不舍，道不出的惋惜。

    關(guān)于陳希夢早戀的事，并非小甲多嘴說了出去，而是那日體育課跟小甲說陳希夢不是的同學(xué)，認為陳希夢在占小甲的便宜，說那么多也無非是為了挑撥離間，破壞小甲和陳希夢之間的友誼。

    因為買飲料一事，開始注意陳希夢錢包里的那張?zhí)厥忮X幣，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總能找到機會瞧見那錢幣上的號碼，添油加醋地說一些，很快就“順理成章”，促成了陳希夢早戀的謠言。

    女孩子之間，也存在虛偽的友誼，面上笑嘻嘻，其實心里很不喜歡對方，嫉妒會讓人的內(nèi)心蒙上一層陰霾，嫉妒陳希夢優(yōu)異的成績，甚至感到不服氣。

    是啊，很多人的心里都有這種不服：陳希夢只是一個農(nóng)村丫頭，見識短淺，卻念了辛南城最好的中學(xué)，聽說還免了學(xué)費，別人削尖了腦袋才能擠進來的，她陳希夢倒好，如此輕松，對于別人來說，是多么的不公平。

    陳希夢早戀風(fēng)波，也算是“借刀殺人”，弄得好的話，陳希夢被開除，被批斗，弄不好的話，也能消一下陳希夢的銳氣，而無辜的小甲成了替罪羔羊。

    回家的路上，王素娥的包包里響起了“嘀嘀”聲，王素娥松開了陳希夢的手，從包包里拿出了一個東西。

    陳希夢定睛一看，是一部尋呼機，就是人們口中的bb機，這個年代，是十分稀罕的新鮮玩意，價格也不低，一般人不會舍得買。

    王素娥看完了尋呼機上的信息，然后對陳希夢說道，“小希，餓不餓，要不咱們買點吃的，再回家，好不好？”

    “好。”陳希夢應(yīng)了一聲。

    第53章母親變了

    陳希夢坐在門口邊的餐桌上，手里捏著筷子，但一直沒有動碗里的涼拌面，陳希夢看著馬路斜對面的報亭，母親王素娥正在回電話。

    王素娥問陳希夢要不要吃東西的時候，陳希夢就知道，主要不是吃東西，而是母親需要回電話，所以陳希夢也爽快地答應(yīng)了，只是為了配合母親。

    母親王素娥好像變了，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似乎不是一部尋呼機的問題，就是變了味道。

    母親以前不愛穿裙子，因為在地里干農(nóng)活不方便，可是現(xiàn)在，母親一身連衣裙，加上五官原本就精致，用心打扮以后，更顯美感，母親的長發(fā)也拉過了，微風(fēng)輕拂，女人味十足，完全不像農(nóng)村里干粗活的女人。

    陳希夢不知為何，莫名有些不安，是母親在上海這種大城市待過，變得時尚，讓自己覺得不熟悉了嗎？

    王素娥打完電話，回到陳希夢的跟前，見陳希夢都沒有吃，笑著問道，“小希，怎么了？涼拌面不好吃嗎？”

    陳希夢回道，“老板放了太多辣椒醬了，很辣?！?/br>
    “娘嘗一嘗，”王素娥說著便彎下了腰，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然后搖了搖頭，說道，“真的很辣，算了，不吃了，咱們?nèi)ベI的吃”

    王素娥付了錢，然后牽著陳希夢離開。

    陳希夢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碗涼拌面，母親就這樣帶著自己離開了，一點都沒有覺得浪費，母親以前不是這樣的，就算不小心掉到了桌上的菜，也會夾起來吃掉，可是那么一大碗涼拌面，就因為辣，被遺棄了。

    還記得寒假的時候，自己為了維護母親而跟父親大吵了一架，那是陳希夢第一次忤逆大人，頂撞長輩。

    跟在王素娥身后的陳希夢，卻忽然想起了父親陳志培半夜來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邊偷偷抹眼淚的場景。

    “怎么了，小希？”王素娥笑著問道。

    陳希夢搖了搖頭，回道，“沒事。”

    母親的笑容，多好看啊，可是陳希夢的腦海里，卻滿是父親悲傷和痛心的樣子。

    陳希夢糊涂了，哪怕這一次陳希夢重生了，但是陳希夢依然看不清，到底真相是什么？

    騎著摩托車瀟灑的父親，經(jīng)常泡在勞務(wù)市場，接年輕的女工來，送年輕的女工回去，父親愛聊天，和任何陌生的人都可以聊起來。

    在父親年輕的時候，高大的身形，良好的形象，也一度受女孩子們歡迎，即便現(xiàn)在步入中年，但是加上幽默的談話風(fēng)格，依然容易吸引人。

    可是這樣的“優(yōu)點”，陳志培從來不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展露，更加不會在女兒面上表現(xiàn)，反過來講，就成了陳希夢那日頂撞父親的導(dǎo)火線，陳希夢認定了父親是個花心的男人，愛沾花惹草。

    那么，這就是真相嗎？這就是父親的罪狀嗎？如果是這樣，父親那一晚為什么會這么傷心，為什么會難過到流眼淚？

    陳志培說過很多遍，女兒是賠錢貨，女兒要出嫁，以后不會留在自己的身邊，不會給自己養(yǎng)老，陳志培羨慕大哥大嫂生了個兒子，作為一個傳統(tǒng)的農(nóng)村人，想要一個兒子，也不能怪陳志培，畢竟周圍的人也都是這樣的觀念。

    但是說歸說，陳志培也沒有虧待過女兒們，可以給兒子的，陳志培也一樣給了女兒們！

    哪怕王素娥去上海，初衷是為了承擔(dān)陳希夢昂貴的學(xué)費，供陳希夢在辛南中學(xué)念書，但是王素娥只交了一個學(xué)期的費用，下半年的費用，是陳志培交的！

    可是這件事，陳希夢并不知情，陳志培也沒有提及。

    也許，陳志培當初不選辛南中學(xué)，并非貪圖那六萬獎學(xué)金，陳志培確實認為小女兒有才華，不管在哪一所學(xué)校念書，都可以考上不錯的大學(xué)。

    是啊，陳希夢初中學(xué)校不就是鎮(zhèn)子上的嗎？不一樣考了一個狀元出來。

    “噠噠噠……”

    王素娥的高跟鞋踩在冒著熱氣的柏油路面上，微風(fēng)拂過王素娥清涼的裙擺，那筆直的長發(fā)偶爾還拂過陳希夢的臉頰。

    陳希夢低下了頭，關(guān)于母親和父親的事，到底誰有問題？至少母親這一年來音訊全無是事實，母親是出于怎樣的原因才讓她如此“絕情”？

    這一年來，陳希夢是多么想念母親啊，多少次守在電話機旁等著母親的電話，甚至獨自一人跑去了上海，可是母親呢？

    母親看上去，過得還不錯，那為什么不給消息，不回家，也不來看看自己的女兒？

    陳希夢不敢往深處去想，她咬緊了下嘴唇，一直低著頭，沒有言語，甚至不敢多看母親一眼，陳希夢渴望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

    路過一家二手回收的店鋪，王素娥走了進去，打開了自己的包包，將傳呼機遞給了店鋪老板，王素娥說道，“老板，你看這個能賣多少錢？”

    陳希夢吃了一驚，母親竟然要賣掉？！

    老板一遍檢查，一遍說道，“這個有些舊了，價格不會跟高?！?/br>
    王素娥連忙說道，“不舊，買來不到半年呢，你看看，還很新的，也沒有摔過，一點痕跡都沒有，不仔細看，都不知道是二手的呢！”

    老板為了壓價，自然是一個勁地挑刺，說道，“再怎么說，也是舊的，頂多按五成的價格回收?！?/br>
    “五成？”王素娥笑了笑，然后從老板手里拿了回來，說道，“那我就是傻子了，我不賣了。”

    “哎！”老板連忙追了上來，說道，“別走啊，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嘛，你干嘛著急走啊，要不這樣吧，六成的價，怎么樣？”

    王素娥也不再給笑臉，說道，“不買了?！?/br>
    “別別！”老板一咬牙，說道，“七成怎么樣？已經(jīng)是最高的了，七成！”

    王素娥猶豫了一會兒，想了想，雖然有些舍不得，但最后還是按照七成的原價給賣了。

    一旁的陳希夢看在眼里，一直沒有說話。

    不久前，母親的尋呼機收到呼叫信息，母親立刻找了地兒回電話，陳希夢好奇母親回了誰的電話；母親現(xiàn)在又把尋呼機給賣了，陳希夢不明白母親為何這么做。

    ……回家？

    陳希夢恍然大悟，母親賣掉尋呼機，為了不讓家里人看見！

    第54章生意失敗

    王素娥提著大包小包回家，買了很多禮物，人人有份。

    就在王素娥分發(fā)禮物的時候，陳志培則坐在沙發(fā)上，一直低著頭吸煙，王素娥的回來，對陳家其他人來說有些突然，但是陳志培似乎一早就知道了。

    大伯母蔡水萍看著王素娥一身裝扮，滿是羨慕，笑著說道，“素娥啊，你現(xiàn)在看上去，就跟城里人一樣，果然去過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樣，改頭換面了，真是好看！”

    鄭氏卻很不高興，說道，“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個什么樣子？還是三個孩子的娘嗎？沒個樣子，丟人！”

    王素娥知道不被待見，婆婆難聽的話也不是頭一遭說，可是聽起來就是覺得不舒服。

    王素娥習(xí)慣性地忽略難聽的話，提著一個手提袋，遞給了陳世培，說道，“大哥，這是送你的，據(jù)說這煙還賣的挺好，你嘗嘗看?！?/br>
    陳世培接過禮物，道了謝，然后對鄭氏說道，“娘，你咋這么說話啊，弟妹這樣咋就丟人了？”

    鄭氏不爽，反問道，“當娘沒有一個娘的樣子，還以為自己是個沒有出嫁的大姑娘嗎？看看這一身打扮，還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蔡水萍低下頭，捂著嘴巴笑，這婆婆真是了不得，還不能小看了去，雖然沒有讀過什么書，就是小時候跟著大人去聽過幾次書，沒想到出口還能蹦出一兩句有文化的話來。

    “咳咳，”爺爺陳國安干咳了兩聲，示意鄭氏不要再多嘴，鄭氏便扭過身，背對著王素娥，陳國安開口道，“素娥啊，那你這次回來，什么時候再去上海？”

    王素娥分完了禮物，坐下了身，說道，“公公，這次以后，我就不出去了?！?/br>
    “嗯？”眾人略吃驚，皆看向王素娥。

    王素娥繼續(xù)說道，“公公說的沒有錯，生意確實不好做，當初我也不懂，一心想著努力就可以，勤快就能賺錢，出去以后，辛辛苦苦地干了一年，這才知道，外面的世界競爭很大。”

    蔡水萍一聽，莫名高興，如此說來，是生意做賠了咯！

    蔡水萍這張嘴，就是藏不住話，還漏風(fēng)的很，蔡水萍半個身子夸張地往前湊，想盡可能地靠近王素娥，生怕自己的聲音傳不進王素娥的耳朵，蔡水萍問道，“素娥啊，你該不會是做生意賠了吧？”

    王素娥沉默，但是顯然被蔡水萍說中了。

    “呵呵！”鄭氏立刻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白了王素娥一眼，甚至還踢了踢腳邊的禮物盒子，說道，“難怪忽然變得這么好心，買了這么多東西回來，原來是知道丟臉??！”

    “咳咳！”陳國安瞪了鄭氏一眼。

    “咋啦？某些人干了壞事都可以理直氣壯的，臉皮厚的跟城墻一樣，還不讓人說了？哪一句話不真實了？”

    鄭氏積蓄了許久的怨恨，在這一刻爆發(fā)，原本一年前王素娥非要討回工錢，就已經(jīng)讓鄭氏十分難受了，這筆賬可一直算在鄭氏的心里。

    鄭氏站起了身，走到了王素娥的跟前，接著又道，“走的時候那樣雄心壯志，壯士一去不復(fù)還的氣勢，咋回來的時候變成這個樣子，跟條落水狗一樣了？你倒是有骨氣，就別回來啊，我就沒有見過你這種厚臉皮的人！”

    “婆婆，以前的事都過去那么久了，干啥還記得??？素娥當初不也沒有經(jīng)歷過嘛，人難免有過失，不就賠了錢嘛，人沒事，平安回來就好?！?/br>
    蔡水萍嘴上是在勸說，但分明是故意在提錢的事，無疑更加刺激了鄭氏，鄭氏來氣道，“這么久以來，一點消息都沒有，帶著真金白銀走，跟自己的meimei去了上海，兩個人穿金戴銀的，倒是真會享福吶！”

    蔡水萍低著頭偷笑，心道：叫你打扮，活該了你！

    “走的時候說的真是動聽啊，啥為了孩子，為了女兒念最好的高中，你倒是回來一趟看看女兒??？錢呢？錢在哪呢？你倒是拿回來一分啊！”鄭氏指著王素娥質(zhì)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