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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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話還沒開盤,杜家老二大嗓門就傳進(jìn)來了:“爸!你看我給你拿什么來了?” 胡唯往門口看去,下意識站起來?!岸??!?/br> 杜甘愣住,看看老爹,又看看胡唯,立刻爽朗打破僵局:“呦嗬,你小子回來了!怎么樣?虬城過的還舒坦吧?上回二伯打你那一下,還記恨我不?” “多大的事兒,壓根也沒記在心里。” 杜甘開玩笑似的用力在胡唯臉上呼嚕了一把,終于有了長輩的寬容態(tài)度?!拔揖椭牢疫@侄兒心眼沒那么窄,今天你回來我高興,晚上喝兩盅?” 小胡爺不卑不亢往那里一站,淺淡答應(yīng)。 緊跟在杜甘身后進(jìn)來的是杜希,今天蘇燃在醫(yī)院值班,他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在玄關(guān)掛外套就聽著屋里的聲音像胡唯,換了鞋一看,果然。 這時,胡唯徹底燦爛笑開了:“爸!” 上一秒還冷冷清清的屋子,下一秒就熱鬧了起來。 還是人多好啊。 杜嵇山已經(jīng)很長時間心里沒這么暢快過了,圍坐在一起,老爺子不吭聲,笑呵呵抄著手打量打量這個,打量打量那個,忽然訝然發(fā)現(xiàn)原來這家里氣氛竟然是一直是胡唯這個小子影響的。 他在時,和氣一團(tuán)。 他不在,死氣沉沉,任是誰來了,家里都像籠罩著一層陰郁。 “爸,來,喝一杯?!?/br> 有人舉起酒盅要和老爺子碰杯,杜嵇山回神,默嘆長氣。 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有幾年活頭,有生之年能這樣被人圍著,平和終老,也是幸事。 晚飯開到一半,杜銳帶著張馨上門了。 孫媳婦第一次上門,重點(diǎn)自然全都落在他們身上。 兩個人是坐火車回來的,提著大包小裹的上門禮物,洗了手落座,杜銳看見對面坐著的胡唯,朝他點(diǎn)點(diǎn)頭:“胡唯回來了?” 杜嵇山問:“你倆還沒見過面?杜銳你當(dāng)大哥的,我得說你,弟弟meimei都在虬城,你怎么也得去看看?!?/br> “見過,上次去二丫那里,胡唯也正好在,說了兩句話,這不就過節(jié)都往家里奔了嗎?!?nbsp;杜銳往前拉了拉椅子,語氣淡漠,可他一直待人就是這樣,誰也沒覺出不對。 在桌上仔細(xì)過問了杜銳和張馨的事情,張馨比年輕小姑娘不同,受過的教育和工作性質(zhì)擺在那里,說話辦事很穩(wěn)重,端莊往那里一坐,氣質(zhì)頗有些像杜敬的妻子。 至少,杜嵇山是相當(dāng)滿意。 見到杜銳和張馨,就仿佛見到了自己早逝的小滿和兒媳。 既然帶到家里來了,婚事就該提到日程上。杜銳將以前同二丫說過的想法又當(dāng)著家里人說了一遍,紛紛表示贊同。 “婚房最晚十一月份就能批下來,算上裝修,開春肯定能搬進(jìn)去。二丫也在虬城,她要是想——”杜銳與張馨相視一笑,“就讓她跟著我倆過。張馨也說了,她喜歡二丫,家里多個人也熱鬧?!?/br> 杜嵇山在這一點(diǎn)上不同意,搖頭:“還是你們自己過自己的,二丫我對她有打算,我孫女我了解,什么東西都是一時新鮮,等在虬城玩夠了,早晚得回到我這兒來?!?/br> “再說她一個大姑娘,跟著你們過日子很多不方便,她不自在?!?/br> 老爺子歲數(shù)雖大,可心明眼亮,早就將這兩個沒娘的孩子安排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 杜銳是男孩,早晚要闖出去的,給他留一份,讓他娶媳婦。 二丫是閨女,結(jié)婚不怕晚,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給她留個房子讓她有個窩,風(fēng)吹不著雨淋不著的,放心哪。 杜銳盯著胡唯,抬手輕推眼鏡,話里有話:“爺爺,就怕你孫女在外頭玩野了,不想回來了?!?/br> 胡唯波瀾不驚不卑不亢地回視,還掛著笑。 杜銳悶葫蘆一個,臉皮薄,哪里是小胡爺?shù)膶κ郑戳藥籽?,倒像是他拐了人家meimei似的心虛轉(zhuǎn)移了視線。 杜嵇山不明狀況地?cái)[擺手:“不可能,你meimei你不知道?過兩天口袋窮的叮當(dāng)響就該鬼哭狼嚎給我打電話,搞不好回來的路費(fèi)都要讓我報(bào)銷。她說想考學(xué)你就信,都是糊弄人?!?/br> 一家人哈哈笑,二伯母邊剝海鮮殼邊問:“杜銳,虬城的房價怎么樣?還合算不?我想給你弟弟也買一套?!?/br> “不太合算,熱門地段還是很貴的,我和張馨的房子在單位內(nèi)部有優(yōu)惠購置政策,在三環(huán)外。” 說起這個房價,二伯母忽然懊悔咬住嘴,恨自己挖坑自己埋。 這家孫子要娶媳婦,不管是老爺子還是幾個伯伯,總得表示吧?按照她家那個傻大憨的性格,不得拍胸脯又瞎許諾? 果真!杜甘都沒讓媳婦的話掉在地上:“杜銳,買房子挑大戶型買,別省著,二伯給你出!” 二伯母暗地狠踩了杜甘一腳。 杜甘一愣:“你踩我干什么?” 二伯母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只能訕笑遮掩:“爸還在呢,哪有你說話的份!” 全家誰都知道知道這老二媳婦是個什么人,杜嵇山不動聲色地聽著,沒表態(tài)。 杜銳卻坐不住了:“不用了,這次結(jié)婚不想太鋪張,我和張馨現(xiàn)在手頭足夠,貸款也不是很多,二伯的心意我領(lǐng),但是男人,養(yǎng)家糊口還是得自己來。” 杜甘朝他比了個大拇指:“比你弟弟有出息!” 飯后,杜希在家里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和胡唯招招手,父子三個多月沒見,杜希實(shí)在想他。 胡唯清越走過去,手里端著一杯泡了丹參的水:“您身體好點(diǎn)了嗎?” 杜希接過來,指著對面的藤椅讓他坐:“好多了,現(xiàn)在和以前沒啥不一樣?!?/br> “我看你怎么比以前黑一點(diǎn)了?” “嗨,七八月在山里曬的,還沒白回來呢。” 杜希呵笑:“黑點(diǎn)好,看著健康?!?/br> “你……去虬城,看過你爸爸了?” 胡唯頓了頓,他不想和杜希說這些,可不說,他心思敏感,更難受。干脆坦白:“見過兩次,去他家里坐了一會?!?/br> “哦哦,他現(xiàn)在怎么樣?身體也挺好” “都好?!?/br> 起初,杜希很難說服自己接受岳小鵬的存在,更無法接受胡唯去虬城的事實(shí),可生過一場大病,杜希就把很多事情都看開了。 尤其是胡唯這次不聲不響的就回了雁城來,杜希像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 算了,算了。 管他到底認(rèn)哪一個呢,一個給了生命,一個給了陪伴。胡唯是重情重義的人,何苦讓自己每天活在痛苦里,折磨這個可憐的孩子。 只要他開心能高高興興的,比什么都強(qiáng)。 “我聽爺爺說,您和蘇大夫要辦事了?” 杜希老臉一紅:“你爺爺嘴也忒快了……” “有什么害臊的,您這歲數(shù)不算夕陽紅,頂多是個晚婚。” 胡唯甚少和杜希開玩笑,兩人相處始終都是嚴(yán)肅沉默的,像小輩尊敬長輩那樣。 聽見這樣的調(diào)侃,杜希一僵,隨即開懷:“去虬城三個月,敢跟你爸開玩笑了?!?/br> “胡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小蘇的事情了?” 胡唯輕撓眉角:“啊,知道一點(diǎn)?!?/br> 難怪,難怪! 杜希早就應(yīng)該想到,他已經(jīng)二十七了,什么事情看不明白,什么事情心里沒數(shù),他不該把他還當(dāng)成孩子。 “爸——” 一聲敞開心扉的,痛痛快快的爸! “哎!” 一聲如釋重負(fù)的,真心真意的應(yīng)! “晚上跟我回家住?” “不了,跟爺爺說好了,住在這兒陪他?!?/br> 杜希有些失望,可,蘇燃下了夜班回他那里,也確實(shí)不方便了:“那行吧……二丫不在,你爺爺也寂寞。” 現(xiàn)在,杜嵇山可不寂寞,他如今滿心歡喜,兒子守得云開見月明,孫子又要辦喜事,滿腦子都是如何安排的計(jì)劃。 他把杜銳叫到書房,給他說對待女方要如何,將來買房怎么還款,經(jīng)濟(jì)上怎么做打算,講了一大堆,老爺子揉揉眼睛,也累了。 “行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們選什么樣的人做伴侶,那是你們自己的決定,早就盼著你有這一天?!崩蠣斪幽贸鲆粋€存折,遞給孫子?!斑@里頭是提前給你留好的,該怎么用,怎么安排,爺爺不管?!?/br> 杜銳低頭看一眼存折上記錄的數(shù)字,只有每個月定期的存入,從來沒有取出,他又還回去。“爺爺,我不要,這些錢您自己養(yǎng)老,或者……您把我結(jié)婚這份留著,將來都給二丫吧?!?/br> 杜嵇山無措攥著存折,目光不解:“這是怎么?” 杜銳想著meimei的一顰一笑:“二丫也給我湊了一些,您也知道她脾氣,我不要,她過不去心里那坎兒?!?/br> 杜嵇山醒悟,坐了半晌,他什么也沒說,只又把存折收到抽屜里,讓杜銳出去了。 杜煒的兒子禾禾明天一早要做幼兒體檢,醫(yī)院離老爺子這里很近,又得起早,可孩子爹媽去應(yīng)酬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大伯和大伯母一商量,決定把孫子留在這兒,跟著太爺爺住,明天讓杜煒再來接走。 杜嵇山很疼愛小禾禾,捏捏他的小手小腳,跟兒子保證:“放心吧,在我這什么事兒都沒有?!?/br> 偌大的房子里就剩下杜嵇山,胡唯,還有一個周歲寶寶。 杜嵇山悵然砸吧嘴:“以前家里就是一大幫小子,好不容易得了個二丫,現(xiàn)在老了老了,她還跑了?!?/br> 老爺子想孫女想的緊,背著手孤孤單單又上樓了。 杜銳和未婚妻張馨訂了酒店,兩人搭著二伯的車去了市里交通方便的公交車站,在路上邊走邊聊。 “你家里人很熱情啊,尤其是你二伯?!?/br> 杜銳淡笑調(diào)侃:“這么多人,嚇了一跳吧。” “確實(shí)有點(diǎn)?!睆堒安缓靡馑嫉男α艘幌?,“你三個伯伯,性格都蠻不一樣的。” 張馨一直以為杜銳的家庭和自己差不多,相對拮據(jù),要不在單位也不會那樣省吃儉用。誰知來了才知道這家里除了他,每個人都生活的不錯,經(jīng)濟(jì)條件談不上優(yōu)渥,可也不差。 張馨對在飯桌上放話要承包婚房的二伯印象尤為深刻:“你二伯是做生意的?” 杜銳牽著張馨的手,兩人走的慢悠悠。“是,做進(jìn)口家具生意,我?guī)讉€伯伯里,他生活條件最好。沒什么大文化,可心眼不壞,說話直了點(diǎn)?!?/br> 走著走著,杜銳停下來,覺得胸口發(fā)堵,他是個藏不住事情的人。 “張馨,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也知道,我父母早亡,我只有一個meimei,家里人拉扯我和meimei長大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從我上學(xué)開始就是他們供我,我研究生和博士的學(xué)費(fèi)幾乎都是我二伯出的,我工作之后人家也沒要我一分錢回報(bào),我們杜家講的是親情不假,我?guī)讉€伯伯看在我死去的父母面上也好,可憐我和我meimei也罷,但是說到底還是人情。我不能現(xiàn)在連娶個媳婦都要他們幫襯。何況我的現(xiàn)有條件,還是夠咱倆過日子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