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目光柔和的靜靜看了他片刻，然后道：“我送你回去，還是你自己打車回？”

    此時恰好從后面開過來一輛出租車，傅亦才要抬手擋車，就被他拉住了胳膊。

    楊開泰扯著他的袖子，低聲道：“我不想回家?！?/br>
    傅亦默了一瞬，然后笑了笑，道：“那就跟我回家?！?/br>
    楊開泰三兩下穿好他的大衣，主動走向他停車的方向，問道：“楚隊怎么樣了？”

    “我離開醫(yī)院的時候手術(sh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現(xiàn)在可能還沒醒?！?/br>
    “是什么人干的？”

    “陳智揚(yáng)的人在查，估計查到也會保密?！?/br>
    “為什么？”

    “他現(xiàn)在和賀瀛合作，賀瀛干的事能讓咱們知道嗎？”

    “那現(xiàn)在誰陪著楚隊？賀丞嗎？”

    “聯(lián)系不到賀丞，不知道他去哪了?！?/br>
    楊開泰一臉憂心的看他一眼：“不會是，去找‘別人’了吧？”

    傅亦還真沒想到這個可能性，猶豫了片刻，道：“不知道，不過——有這個可能。”

    賀丞被陳智揚(yáng)連夜送到醫(yī)院，渾身是血的他把護(hù)士和醫(yī)生嚇了一跳，院方以為又來了一個中槍的。但是檢查一遍才發(fā)現(xiàn)，賀丞身上的出血口只有兩個，額頭上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了血痂，腿上的傷口也被病人自力更生的用領(lǐng)帶纏住了。他只是看著驚心動魄，其實(shí)傷的不嚴(yán)重。

    但是手術(shù)過程中還是因?yàn)槭а^多而昏了過去，當(dāng)他再次睜開眼，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

    他醒來只覺得頭暈，摸了摸額頭，才發(fā)現(xiàn)傷口已經(jīng)被處理過了。

    賀丞坐起身，在病房里看了一圈，然后朝門口喊道：“肖樹?！?/br>
    肖樹立刻推門進(jìn)來，喜道：“你醒了?！闭f著拿出手機(jī)不知給誰發(fā)了條短信。

    賀丞眼前忽然恍了一下，額角傷口又開始抽痛。他扶著額頭皺眉道“楚行云在哪？”

    “在樓上，監(jiān)護(hù)室?！?/br>
    “他死了？”

    肖樹：“……還沒死?！?/br>
    賀丞低著頭一時沒動靜，肖樹擔(dān)心他再暈過去，不放心的走上前，卻看到他緊皺著眉，眉心微微顫抖，眼角溢出水光，唇角卻向上揚(yáng)起。就像是經(jīng)歷過劫后余生的喜極而泣，但不是他的劫后余生，而是楚行云。

    賀丞這兩滴淚掉的太突然，肖樹不知道自己是該裝作沒看到，還是去安慰他。

    思來想去，肖樹還是扯了兩張紙巾遞給他：“他沒事，一會兒就醒了?！?/br>
    賀丞沒有接他的紙巾，道：“給我倒杯水?！?/br>
    肖樹遞給他一杯水，他喝了兩口，才問：“賀清呢？”

    “銀江容不下他，被陳智揚(yáng)送走了?！?/br>
    賀丞靠在床頭極輕的哼笑一聲：“陳智揚(yáng)能把他送到哪兒？”

    “估計是去找你哥了?！?/br>
    賀丞懶懶的垂著眸子看著杯里的白水靜了片刻，然后道：“去給我買一身衣服?！?/br>
    肖樹：“……你想干什么？”

    賀丞看了一眼身上的病號服，皺眉嫌棄道：“換身衣服?！?/br>
    肖樹深知他說風(fēng)就是雨，而且從來不聽勸。于是勤勤懇懇的出去給他買了身衣服回來。賀丞換好衣服，就堵在了監(jiān)護(hù)室門口。

    他的腿上雖然被賀清捅了一刀，但是沒到殘廢的地步，還是能頑強(qiáng)的不依靠任何輔佐，自己走兩步。

    他站在門上的窗戶往里看，只能看到病床上趟了一個人，手背上插著針頭，身上插著管子。

    肖樹擔(dān)心他站的久了壓著自己的傷口，就把他扶到樓道邊的椅子上坐下。

    就在他焦灼的等待的時候，喬師師趕了個大早過來了。

    “賀先生，你怎么也受傷了？”

    喬師師見他臉色白的有點(diǎn)嚇人，而且額頭上貼著紗布，驚道。

    賀丞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然后問她楚行云受傷時的情形。

    喬師師照實(shí)復(fù)述給他，就不可避免的提到了珠寶店。

    “他去珠寶店干什么？”

    賀丞沉著臉問，第一反應(yīng)想到的是他給什么女人買禮物，頓時覺得頭上傷口又開始疼了。

    他的表情語言太明顯，喬師師忙把提在手里的包裝袋遞給他：“你別亂想，楚隊可是為了你?！?/br>
    賀丞接過去，打開了其中一個精致的小木盒。

    肖樹湊過去偷偷一看，高興的跟得到戒指的人是自己似的，重重的往賀丞肩上拍了一下 ：“這下不擔(dān)心沒有生日禮物拿了吧?！?/br>
    賀丞看著盒子里的戒指愣了好一會兒，等回過神兒來，迫不及待的戴在了左手無名指上，一臉喜色的來回欣賞，還問：“好看嗎？”

    喬師師：“好看。”

    肖樹：“特別適合你。”

    護(hù)士忽然推開病房門走出來，對他們說：“病人醒了，你們可以進(jìn)去看看他。”

    話音未落，賀丞已經(jīng)走進(jìn)病房，并且反手就把門關(guān)上了。

    楚行云雖然醒了，但是他此時全身上下能動彈的，只有手指頭，腳指頭，和眼珠子，鼻子上還扣著呼吸罩。

    看到賀丞，楚行云的眼睛就盯緊了他。可能是受了重傷的原因吧，此時楚行云漆黑的眸子里沒有往日的深沉和冷冽，只閃爍著一層濕潤柔軟的光芒。

    賀丞同樣也在看著他，一刻也舍不得分開，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床頭，握住他沒有輸液的左手，臉上笑容閃耀動人：“我拿到戒指了?！?/br>
    楚行云眼神閃了閃，立刻看向他的手。

    賀丞把左手伸到他面前，樂顛顛道：“你看，是不是很合適？”

    楚行云盯著他的手指看了一會兒，眨了眨眼以示贊同。

    賀丞沉浸于收到戒指的喜悅當(dāng)中，此時除了欣賞戒指，就是帶著他一起欣賞戒指，什么事兒都忘說了。

    楚行云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說正事兒，急的開始扣他手掌心兒。

    好在賀丞跟他默契，被他一撓就知道他想說什么。

    “哦，你想問昨天晚上發(fā)生什么事了？”

    楚行云看著他，等他繼續(xù)說。

    賀丞舉著手，透過身后窗戶折射進(jìn)來的晨光來回轉(zhuǎn)動手掌欣賞著自己的戒指，漫不經(jīng)心道：“賀清瞎胡鬧，弄了兩個炸彈。一個放在一號館，一個放在諾亞廣場。不過全是假的，已經(jīng)拆除了。除了我，沒有任何人受傷?！?/br>
    楚行云繼續(xù)盯著他。

    賀丞垂眸看他一眼，又道：“他被賀瀛帶走了?！?/br>
    楚行云垂下眸子靜了片刻，然后又在他掌心里點(diǎn)了點(diǎn)。

    賀丞唇角一撇，收回手，撫摸著戒指上的黑鉆，老不情愿道：“他沒死，我也沒殺他。至于賀瀛怎么處置他，我就不知道了。”

    楚行云松了一口氣，有些累了似的閉上眼睛養(yǎng)神，忽然聽到賀丞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你不要以為你送我一枚戒指就可以不跟我領(lǐng)證，我記得很清楚，你說最遲今年年底就跟我領(lǐng)證?！?/br>
    楚行云很無語的掀開眼皮懶懶的斜他一眼，心說這小子真不是東西，也不看看他現(xiàn)在什么情況，還來‘威脅’他。

    賀丞挑了挑眉，有恃無恐的和他對視：“瞪我干什么？你自己說過的話，忘了？”說著輕輕一笑，眼睛里流出狡黠的光芒，道：“忘了也沒關(guān)系，我會天天提醒你，讓你想忘也忘不掉?！?/br>
    忽然，他像想起來什么似的，注視著楚行云的眼睛里開始閃爍不定，唇角笑意越攢越深。

    楚行云很警惕的瞇著眼斜他，不知道他還會說出什么氣人的話。

    “正好現(xiàn)在有戒指，不如——我向你求婚好了?！?/br>
    楚行云目光一定，愣住了。

    賀丞含笑看他一眼，然后離了椅子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像個風(fēng)度翩翩的王子般整了整自己的風(fēng)衣領(lǐng)口。然后鄭重其事的撤回了沒有受傷的左腿，單膝跪在了病床前。

    楚行云看著他從口袋里拿出另一枚戒指，套在了自己左手無名指上——

    賀丞執(zhí)起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嘴唇落在他手背上，停留了許久，笑道：“好，你答應(yīng)了，不能反悔?！?/br>
    楚行云回過神來，翻個白眼，又想氣，又想笑。

    他的傷足足養(yǎng)了將近一個多月，請好的假期自然泡湯了，出了醫(yī)院就立刻回歸工作崗位，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

    秋天的尾巴就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直到某一天忽然降下大雪，辦公室里的女警員們趴在窗前看今年的第一場雪。他才驚覺，原來已經(jīng)到了冬天。

    傅亦的辦公室是觀景的絕佳位置，他也端著一杯熱茶湊在幾個女警員邊上看熱鬧。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勢兇猛，扯絮般紛紛而下，很快把整座銀江市裝點(diǎn)成一片素白色，街道上，人群中，到處都鋪滿了一層厚重的雪花。

    “誒？頭兒，你看門口那個人是不是賀總？”

    喬師師忽然道。

    楚行云隨著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看到警局門口停了一輛高大的suv，一個身穿灰色大衣的男人靠在車頭，低著頭按手機(jī)。

    隨后，他的手機(jī)就響了，是一條短信，問他什么時候能出發(fā)。

    楚行云看了一眼，沒有回復(fù)，把手機(jī)揣進(jìn)兜里，欣賞雪景似的把靠在車頭上的男人也拉進(jìn)了畫里。

    就這樣靜站了幾分鐘，手里的茶杯漸漸沒了溫度，他才把茶杯放在窗臺上，然后對喬師師說：“幫我把杯子拿回辦公室?！?/br>
    說完轉(zhuǎn)身走出傅亦的辦公室。

    賀丞等了十幾分鐘，才看到楚行云從大樓里走出來。

    楚行云穿著一件皮衣，豎起領(lǐng)子遮擋寒風(fēng)，雙手揣在皮衣口袋里，叼著一根煙一顛一顛的下了臺階，腰桿筆直大步流星的穿過大雪，走向他。

    雪下的急，光走這幾步路，賀丞就看到他肩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都說了六點(diǎn)下班，你來這么早干什么？”

    楚行云停在他面前，看了一眼手表，咬著煙含糊不清道。

    賀丞抱著胳膊輕哼了一聲：“提防你反悔跑路?！?/br>
    楚行云很無語的看了一眼，笑：“就逗了你兩次，你還當(dāng)真了。”

    賀丞在雪地里待久了，頭頂和肩上都落了毛茸茸的雪花，他身上的大衣又是吸水的衣料，楚行云走上前幫他撲落肩上的落雪，說：“走吧，行李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