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諸臣一聽,雖然有覺這些歷史上褒獎的女子好像都不符合世當文人的審美,但是他們作為后人也是敬仰的,此時不由面子滿足了,甚是欣慰。反正邢岫煙沒有列舉武則天,沒有觸及他們的神經(jīng),當然邢岫煙可不會這么傻。 明珠公主就算會說漢語,哪里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史上的中原女英雄,不由得微微有些尷尬,她見徒元義微笑地看向邢岫煙,不由得又說:“我又沒有說這些,我只是說漢女不如我們蒙古女子能歌善舞有活力?!?/br> 邢岫煙笑道:“公主怕是健忘,方才公主歌舞之前跳舞的女子均是漢女,便是漢蒙曲調(diào)不同,舞步有異,也是歌舞。漢女不擅蒙古的歌舞,卻不是不會歌舞?!Y、樂、詩、書’,‘樂’在其中,漢人如何會不懂?” 明珠公主不禁啞然,再看了徒元義一眼,原是想如此得到他的目光,可是他一眼不多看。她自小立志要嫁當世英雄,四年前她十三歲,父王曾經(jīng)想將她嫁到建州后金去,但是她卻不喜歡,因為后金皇帝又老又胖,金錢鼠尾實在難看。但白日朝見大周皇帝,卻是年輕俊美風流,猶如長生天上的神祗。此時她跳舞也是為博他目光,到時哥哥再委婉提起,中原皇帝也就會高興地同意。 他的貴妃是很美,她沒有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但是漢女文弱,她也有勝過她的地方。蒙古漢子娶妻就喜歡娶健壯一些的。 巴圖知道m(xù)eimei尷尬,不由插口道:“明珠,你又沒有來過中原,聽些小道謠言,此時倒貽笑大方了。且先退下吧。” 明珠公主只好先行退下,巴圖再告了個罪,打了圓場退下,歌舞再起。徒元義也是放心,要論歪理口才,誰能及得上篾片,但要看值不值得她開口。此時明珠公主說漢女不行,是貶低她的所有同類,又貶低漢人,她當角會爭辯。 而邢岫煙卻再下一場歌舞中,思考著:蒙古科爾沁居然有個“明珠公主”,想當初她還想當“還珠公主”來著。她不禁腦補自己和明珠公主去上演《還珠格格》的劇情,然后“皇阿瑪”是徒元義。畫風詭異,她竟然忍不住低頭暗笑。 徒元義低頭說:“你笑什么?” 邢岫煙眼波一閃,淡笑道:“我在想,你要是真的封我當了公主,此時會不會是大周公主和蒙古落部的公主懟上?!?/br> 徒元義輕輕捏了捏她桌子底下的手,低聲說:“想得美,你要是不嫁給朕,就在外頭當外室?!?/br> 邢岫煙說:“真是好狠的心呀,當時你就給我這種選擇題,要么當小妾,要么當外室,左右就得吊死在你這棵樹上了?!?/br> 徒元義鳳目微閃,沒有答話,手中卻握緊了她,邢岫煙想想又笑:“只怕當公主也不好,又不是前明‘不和親、不割地、不賠款’、‘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樣的又臭又硬的原則。只怕需要時,大臣們要你送我去和親,你也沒法子?!?/br> 徒元義說:“沒有人可逼朕。秀秀雖是說書的,這些事少想?!?/br> 過不一會兒,遠道而來的喀爾喀部的蒙古的使臣也是一位王子布日固德起來向徒元義敬酒,雙方飲罷。 布日固德微微一笑,說:“大周皇帝陛下,我部位處漠西,我昔日遇上一位西夷商人,給我出了一道難題,我部上下至今還無人解開。大周乃素稱天/朝,不知可有人幫助于我?!?/br> 邢岫煙想這只怕也是這些部族的試探,若是大周在場無人可解他的難題,大周也是大大丟臉。不要低估面子對古代漢人王朝的重要性,滿朝上下都無人解出來,天/朝也就不過如此。 徒元義當然不能拒絕,問道:“是何難題?” 布日固德笑著說:“那道難題是這樣的:牧場上有一片青草,每天都生長得一樣快。這片青草供給十頭牛吃,可以吃二十二天,或者供給十六頭牛吃,可以吃十天,期間一直有草生長。如果供給二十五頭牛吃,可以吃多少天?我們雖是草原上的民族,但是也沒有見過這樣刁鉆的問題,便想著天/朝風物不同,人杰地靈,多半輕而易舉就解小王之惑?!?/br> 徒元義倒是從來沒有思考過這類算術(shù)題,盡管他以前覺得自己比較精通算銀子。 徒元義道:“諸位愛卿可是聽清楚了?何人可以為王子解答?” 大周諸臣頓時議論紛紛,但是這是一道有陷阱的有趣復雜的數(shù)學題。就是懂起算術(shù)的人,會用比例,但是發(fā)現(xiàn)只用比例是算不出來的。因為草是會長的,這是一個變數(shù)。 便有大臣心想要請賬房先生過來,但是過了大約半盞茶功夫,還沒有人來解,就聽布日固德王子嘆道:“大周天/朝這么多大臣竟都幫不了小王嗎?小王原以為天/朝人聰明呢!” 這當場沒有人算出來,之后才有人算出來,大周的臉面也就失了一些了,足夠讓布日固德王子得意了。 此時諸位大臣都靜了聲,他們現(xiàn)在還未算出來,或者有不知道怎么算的,就怕皇帝讓他們上場,結(jié)果丟臉獲罪。 徒元義卻瞧瞧邢岫煙,邢岫煙微微一笑,心想這有何難,正要出聲,卻忽聽一個清瀝的聲音說:“小女愿意一試?!?/br> 這聲音不大,但是此時諸臣靜聲,所以也就能聽到了。而且是一個這么好聽的聲音,諸人聞聲看去,卻見大周諸臣、誥命的第二排一個絕美的少女俏生生站出來。 但見她穿了一身海棠色的齊腰襦裙,頭梳著凌云髻,頭上飾著蝴蝶釵,頸間是她珍愛的多寶杏花瓔珞。 秉絕代姿容,具稀世俊美,一身詩書風流,讓諸臣都移不開眼睛。 不是黛玉是誰? 黛玉性子素來好強,在原著中素不服人,展現(xiàn)其才。她管家理事多年,算術(shù)是她遇上邢岫煙之后除了詩詞之外的另一大愛好。她本就算出來了,只因為是女子又是這樣的場合才忍著不說。此時布日固德王子言中有一絲輕視大周,心中的不服輸蓋過了“女德”。黛玉存在本就不是為了“歌頌封建禮教下的女子多么美好幸福,贊美古代閨秀跟著教養(yǎng)嬤嬤規(guī)矩學得多好”,原著的立意,她就是反叛的。反而是部分黛玉為主角的同人卻是為了“和結(jié)局”、“寵”或“打臉賈家”而“矯枉過正”,不小心讓同人黛玉失了原著中她可貴的一面——對封建社會的叛逆,成為一個教養(yǎng)嬤嬤手中用封建禮教擺正的除了突出美絕天下和會作詩之外,反而太過違背原著的角色的時代超越性的一面,靈魂上的光彩反而暗淡了許多。(注:本文也滿是這類缺失) 林黛玉敢,被寵愛著的林黛玉,她敢。她相信不管怎么樣,她有大姐兜著。 第165章 圍場意外 滿場四百多人十之八/九都在看她, 蕭侯夫妻和坐在“新科進士”比較末座的席位間的蕭景云都吃了一驚。蕭景云與人交往,素不以身份壓人,是以文武進士與他關(guān)系都頗她。 布日固德還以為是雪山上的仙女, 眼睛瞪得如兩顆玻璃珠,盯著款款出來的黛玉,生怕粗喘一口氣,仙女就飛了。 黛玉已經(jīng)盈盈朝上頭的徒元義一拜:“皇上,臣女無狀,卻愿一試?!?/br> 徒元義朗朗一笑, 說:“和毓果然有乃父之風,舍我其誰, 你且試試, 便是不成也無妨?!?/br> 黛玉拜道:“謝皇上。” 諸臣和諸誥命倒也知道“和毓縣君”, 諸誥命在參見貴妃時見過她, 也震驚于她的風采, 她們自也會和丈夫提一提。 在場眾人見徒元義對黛玉和藹可親, 暗想:貴妃果然得寵,連她的義妹皇上也愛屋及烏。 黛玉也朝布日固德王子施了一禮, 說:“王子, 是可以吃五天半,沒錯吧?” 黛玉太過自信,就像她對詩詞的自信一樣, 布日固德說出這道題后, 她就飛快心算了。仙子女學霸的腦容量是讓邢岫煙都慚愧的, 她當初教過算術(shù)甚至珠心算。姐妹互考時,邢岫煙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速度可能還要慢黛玉一拍,為了挽尊忽悠她“實踐更重要”就不和她互考比試了,讓黛玉去學應用,比如:算田莊產(chǎn)出。實踐中,黛玉發(fā)現(xiàn)有靈活變化或者陷阱的問題更有趣。 布日固德驚訝道:“你怎么知道?” 黛玉說:“算出來的呀,在中原能算出這種問題的人有許多,只不過今日諸位大臣酒至半酣,頭腦未免有些暈眩,難以集中心思。而獨小女未曾飲酒,是以要快上一步?!?/br> 諸臣原一時未算出此題,正覺得在皇帝面前丟了臉面,見黛玉一個女子出列,也心中有些不舒服,但此時黛玉圓了此說,大家心中均覺圓了臉面,暗想:果然是林如海的女兒,基本的大體還是識得的。 布日固德等蒙古使者卻面露不信之色,布日固德說:“你莫不是也見過西夷商人,是他們告知你的吧?” 黛玉笑著搖了搖頭,說:“何需非要見西夷人?前朝太保徐光啟譯有西夷《幾何原本》小女也曾拜讀,西夷算術(shù)自也博大精深。但我中華《算經(jīng)》也早有‘天元四元之術(shù)’、亦早有‘九宮圖’、‘四四圖’、‘五五圖’,乃至‘百子圖’,那些無不比這道題難上數(shù)倍。是以,此題在中原真的不算難?!?/br> 現(xiàn)在輪到學過高等數(shù)學的邢岫煙都拜服了,她是教過黛玉算術(shù),沒有想到她自己還去研究這些古籍,她這一世也算是閱讀頗廣,但這類算術(shù)古籍她是一本也沒有看過。 布日固德仍一臉迷茫,黛玉當下算給他講解起來。 這道題確實是西夷傳過來的,是為著名的牛頓牛吃草問題。 設一頭牛一日吃的草為一份,那么十頭牛二十二天吃的草為兩百二十份,十六頭牛十天吃的草為一百六十份?;诖肆谐鏊闶?,解出草地一天長出新草五份。 再可基于此算出草地原有老草有一百一十份,再綜合算式解出答案。 蒙古部落是游牧民族,雖然曾經(jīng)有強大的軍事能力,但是他們在歷史上并沒有創(chuàng)造出什么燦爛的學術(shù)和技術(shù)的進步,自然不擅算術(shù)。外蒙/獨立后就算到了現(xiàn)代,他們的學術(shù)和科技都十分落后,很大程度保持游牧民族的生存方式,何況現(xiàn)在? 大周科舉取士,如今只考進士科,算術(shù)是婦人主持中饋和賬房先生的事,雖有部分舉子也會算學,但精深的卻不多,算術(shù)也算雜學了。此時一道中原人不熟悉的西夷算術(shù)題,反而讓黛玉一個少女先算了出來。 徒元義見此情形卻有些深思,黛玉列舉的中華算學典籍沒有一樣是大周朝時所修。前明崇禎年間都還有徐光啟“東學西漸”,但本朝在學術(shù)上實為自閉僵化至極也。一想到前明,他又不禁想起許多著作,《天工開物》、《農(nóng)政全書》至經(jīng)還是本朝行業(yè)的經(jīng)典學問。甚至明時的小說《西游》《三國》《牡丹亭》,本朝卻無可與之爭輝者,秀秀寫的還沒有推出民間。且就不說舉世浩瀚的工程《永樂大典》,這足以讓永樂皇帝擔得起“千古一帝”的稱號。而本朝太宗時主持修過《明史》,真宗在位時間太短,而他的父皇高宗卻是一生朝堂權(quán)謀和享樂。所以大周一朝拿得出手的就區(qū)區(qū)一部《明史》。 布日固德此時哪里還敢質(zhì)疑,而蒙古大部分落部使臣雖然奉行武力和利益,也不禁想著中原人太聰明了。 蕭侯得意洋洋,忽朝身旁席位的西寧郡王金世超說:“我兒媳婦!是我兒媳婦!我廢了老大的勁才給我兒聘上的!” 金世超朝他拱了拱手,客氣笑道:“蕭侯好福氣呀!” “還行吧。”蕭侯“謙虛”地擺了擺手,又笑道:“郡王世子年紀也不小了吧,可也得多花心為他思謀取一房有靈氣點的媳婦,生下的孫子才聰明漂亮……” 金世超雖知道蕭侯不著調(diào),但蕭侯世子確實是文武雙全,且蕭家顯然圣眷正隆,他倒也不敢小視。 蕭侯說的話雖然糙,但是理倒是不糙,西寧郡王世子金浩倡是要娶一個好媳婦。原本金家兩代與伊梨將軍聯(lián)姻,但此時遇上強君,只怕是會犯忌諱。 徒元義笑著說:“和毓果然家學淵源,今日替王子解了惑,朕也應賞你?!?/br> 黛玉心里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自己的才學不但得到認可,而且還圓了大周的面子。 黛玉福了福身說:“臣女不需要賞賜,臣女算學原是貴妃娘娘所授,陛下要賞就賞娘娘吧?!?/br> 邢岫煙暗道:我可沒看過你讀的那些算術(shù)古籍。 “但本宮瞧著和毓現(xiàn)在的算術(shù)比本宮更強了,不必謙虛?!毙厢稛熣Z音微頓,又笑道:“皇上,和毓是為布日固德王子解惑,并非為皇上解惑,怎么還要皇上賞賜呢,該是王子給謝禮才對。如王子所說,他們部落無一人能解此題,可見這題的重要性,這禮可輕不得呀!” 布日固德此時被反將一軍倒也不生氣,笑道:“是輕不得!皇上,小王愿意聘娶這位小姐為小王的王妃!” 蕭侯之前和西寧郡王的說聲輕當然不大,布日固德王子也沒有聽見。 黛玉頓時羞紅了臉,尷尬不已,邢岫煙自是了解,說:“和毓,你先退下?!?/br> 黛玉相信大姐,拜了拜就自退下了,布日固德眼睛卻隨著她。而許多年輕人見了黛玉都驚艷她的美貌和聰慧,暗道布日固德王子好生臉皮厚,為你解題你還能白得一個美人不成? 蕭侯的位置在大周這邊,僅次于西寧郡王夫妻,當下拍案跳起來,說:“你好生不要臉,和毓縣君是我家的兒媳婦,哪里是你能聘的?” 布日固德不解,說:“我見這位小姐并未梳婦人發(fā)式,應該未嫁吧。” 這時只見后邊上前一位俊俏得嚇人的風流公子,正是蕭景云。 蕭景云說:“和毓縣君是在下的未婚妻子,王子雖是貴客,在下卻也不容你無禮!” 布日固德不禁好生失望,嘆道:“中原女子靈秀,我也是真心想求娶一位大周的女子的?!?/br> 在場不少大臣腦子里都起了“和親”的心思,只不過這定了親的女子自然是輪不上了。 蕭景云心中既驕傲,卻也有惱怒,暗想:三日后圍場試身手,定要下下這位王子的面子,敢窺視我媳婦。 …… 正式朝見和夜宴使臣后,徒元義倒不必親自相陪諸多使臣,完全讓他們放飛自我,真有事也是有禮部和鴻臚寺的人招呼著。 所以,他早上起來練功,回房見邢岫煙剛起來梳洗,不禁也展示一下夫君的溫柔,給她插簪戴花,又取了黛筆,小心給她畫眉。 邢岫煙看他近在直尺的天人之顏,一雙大而清澈的丹鳳眼十分專注盯牢手中的工作。 邢岫煙哧一聲笑:“圣人會不會呀?” 徒元義自信笑道:“朕還不如張敞不成?” 邢岫煙卻是好奇:“且先給我瞧瞧?!?/br> “不忙,朕還沒有畫好呢。”徒元義托住她的臉的力道好像大了一點,這讓邢岫煙懷疑,拿來梳妝臺上的水銀玻璃鏡——徒元義作坊里生產(chǎn)的。 徒元義忙要去奪鏡,邢岫煙更加懷疑,側(cè)開頭對鏡一照,不禁崩潰。她眉毛上就是兩條弧線,根本就不懂得順著眉形點染,模樣十分可笑。 邢岫煙奪了他手中的眉黛,一把推讓他的結(jié)實胸膛:“你走開!你這是化妝還是毀容呀!” 徒元義不禁咳了咳,他頭一回給女人畫眉,居然被嫌棄。之前他也想過給她畫眉,但有點拉不下臉來,現(xiàn)在兩人感情好了,他以前那些面子問題也迎韌而解。 徒元義說:“朕多畫幾回就畫得好看了。” 邢岫煙說:“想讓我當小白鼠,沒門!” 徒元義風流一笑:“要不回宮后,朕找個妃嬪來練習?” 邢岫煙嬌嗔,白了他一眼:“德性!” 徒元義被這一眼弄得心癢癢,逼近身來,抱過她的身子,就低頭在她頰上、耳朵、脖子三處親了親,拖了人要往榻上去。 邢岫煙哪里能由得他胡來,掙扎著說:“那么多蒙古部落使臣,你有那么空嗎?” 徒元義笑道:“要三日后去圍場時再招呼他們了,朕忙里偷閑好好疼愛娘子?!?/br> “怎么可以白日……” 徒元義手探進她衣里去,說:“愛妃還記得那回……好生風流暢快,過幾日在圍場讓你瞧瞧你夫君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