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寧奇道：“咦？真巧了。玲瓏怎么在這兒？”

    門外小廝小心翼翼提醒，“少爺，您得叫表姑?！?/br>
    玲瓏現(xiàn)下是穆承輅的表妹，而穆承輅是穆少寧的三叔。小廝這般提醒倒也沒錯(cuò)。

    偏穆少寧不聽，眉端一揚(yáng)，哼道：“小丫頭還是我救回來的。憑甚就非得這么著了？我就叫玲瓏。玲瓏?！?/br>
    這時(shí)穆少宜從屋里嚷道：“小姑姑就是小姑姑！還你救回來的……明明是七爺救的人！”

    穆少寧輕嗤，“我想怎么著你管得著么。有本事你跑出來訓(xùn)我啊?！?/br>
    剛才喊了兩句已經(jīng)用盡了力氣，穆少宜氣呼呼地說不出話。

    玲瓏回到屋里勸穆少宜：“你別和他置氣了。他不懂事，咱們不和他計(jì)較啊?！?/br>
    穆少宜被她逗得樂個(gè)不停。

    穆少寧在外頭嚷：“小黃毛丫頭，你說誰不懂事呢！”

    玲瓏叮囑穆少宜好好休息，回到外間。穆少寧攔住她不讓她走。

    她朝著門外望了眼，愕然問：“三表哥，你怎么來了？”

    這“三表哥”，指的自然是傅氏之子穆承輅。

    穆少寧下意識(shí)回頭去看。

    玲瓏瞅準(zhǔn)機(jī)會(huì)，拎著裙擺跑出屋去。

    穆少寧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被小丫頭擺了一道。氣得跳腳，卻看她逃得那么賣力，就沒有再去攔她。

    玲瓏回到秋棠院找傅氏，沒尋到人，問了丫鬟才知道夫人去了木樨院找侯爺。

    木樨院的廳堂中，傅氏和穆霖相對而坐。旁邊立著一人，正是低眉順目的袁老姨娘。

    兩人正在議論明日傅家設(shè)宴的事情。

    等到商議好帶過去的表禮，穆霖道：“原本是說讓少宜跟著玲瓏一起去。如今少宜病了，玲瓏自己過去也沒甚意思。倒不如讓少媛和少如少娟跟著過去，彼此間也好有個(gè)照應(yīng)?！?/br>
    這話來得有些突然。之前一次也沒有提起過。

    傅氏瞥了眼立在旁邊的袁老姨娘，微笑道：“好啊?！?/br>
    穆霖回頭朝袁老姨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正要寬慰袁老姨娘幾句，就聽傅氏再次開了口。

    “說實(shí)話，如果侯爺不和我說，我是一定不會(huì)帶她們?nèi)サ?。?/br>
    穆霖沉默著看了過來。

    傅氏眉心輕蹙，為難地說：“您也知道，二太太這些天一直都不見好，過年的時(shí)候都沒能出來幫忙張羅酒席和招待客人。我還想著留了孩子們在她身邊盡孝道的。二太太病了的事情，京城里好多人家都知道了。到時(shí)候見到二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少不得要問一聲她們母親的身體狀況，萬一聽說二太太還病著，倒顯得她們寧愿出去玩也不肯守在母親身邊……女兒家最重名聲，這又對名聲極為不利，也不知是誰給侯爺出了這么個(gè)壞主意？”

    侯府的二太太陸氏，自打侯夫人病好了后就臥床不起。請了大夫來看，都說沒什么事兒。偏陸氏覺得頭疼心口痛，臥在床上起不來。

    過年的時(shí)候，賓客往來眾多，陸氏依然稱病不肯出屋。

    京城里有幾戶和陸家相熟的人家，都在說是不是侯夫人苛待二房子女，所以自打傅氏痊愈后，陸氏就身子一直不見好。

    傅氏聽見后，只當(dāng)是個(gè)笑話聽聽，并不在意。

    現(xiàn)下二房的人把主意打到了她這邊，袁老姨娘還說動(dòng)了侯爺來幫腔，傅氏自然不會(huì)繼續(xù)坐視不理。

    穆霖思量著道：“你這話說得對。她們母親病著，這樣出行確實(shí)不太好。”

    袁老姨娘趕忙在旁邊說：“二太太那邊有婢子照應(yīng)著，不會(huì)有事的。幾位小姐好久沒有出去走走了，趁著春光好，和別家女眷多往來些也好。特別是二小姐，在家里也待不了幾年了?！?/br>
    她特意提起穆少媛，就是想提醒穆霖，之前兩個(gè)人商議過的事兒。

    穆少媛已經(jīng)十三歲了，到了說親的年紀(jì)?？墒且恢睕]定好是哪一家。袁老姨娘就是用這個(gè)為借口，說動(dòng)了穆霖讓二房的孩子們跟著出去走走。

    女孩兒家，若是在別家太太們跟前露了臉，得了太太們的喜歡，那么說親的人家自然就上門來了。選擇越多，嫁的就可能越好。

    當(dāng)時(shí)袁老姨娘還說，只讓穆少媛一個(gè)人跟去傅家宴席的話未免有些顯眼，讓雙胞胎也去的話，就不至于顯得那么意圖明顯。

    穆霖當(dāng)時(shí)答應(yīng)下來，現(xiàn)在聽聞傅氏的話后，開始猶豫。母親都還病著，孩子們卻出去玩，還是有些不合適。

    這時(shí)候傅氏說道：“既然袁老姨娘堅(jiān)持讓孩子們?nèi)ィ揖蛶齻冏哌@一趟。只是我有些話要事先和侯爺說一聲?！?/br>
    穆霖點(diǎn)頭，“什么事？”

    “要我說，她們不去為好。只是袁老姨娘堅(jiān)持，我就松口答應(yīng)下來?？墒牵热欢≈?，二房的孩子們?nèi)チ?，也不能亂跑，最好在屋子里待著，免得被別家太太看到了，要說咱們府上的孩子沒規(guī)矩。您放心，我會(huì)讓嫂嫂特意備一間整齊干凈的屋子來招待她們，放上瓜果筆墨，怎么著都能有玩的，不會(huì)讓她們覺得無趣?！?/br>
    傅氏頓了頓，又道：“現(xiàn)下少宜也病了，大太太為了女兒都能夠放棄宴席，二小姐她們卻不肯為了母親留在家里。說出去，怕是不太好聽?！?/br>
    聽了最后這幾句，穆霖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袁老姨娘急了，怕穆霖一口答應(yīng)下來，顧不得傅氏在場，勸道：“侯爺，這樣的話，那之前說的事兒不就辦不成了？”

    她說的是穆少媛在太太們跟前露臉的事兒。

    其實(shí)，袁老姨娘最主要是想順帶著讓雙胞胎露個(gè)臉。她們再過一兩年也到了說親的年紀(jì)，提前搏個(gè)好名聲的話，以后的事情就順利得多。

    以傅家在士林中的名望之高，肯定能連帶著讓孩子們也跟了沾些光。

    原本穆霖見袁老姨娘一心為了孩子們著想，所以特意為她在傅氏面前開了口。

    如今傅氏已經(jīng)把利害關(guān)系明明白白攤開來說，袁老姨娘還咄咄相逼，穆霖便有些厭煩袁老姨娘的做派。

    恰逢袁老姨娘笑著說道：“侯爺，您可是答應(yīng)了婢子的，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這種話，自穆霖年少時(shí)就聽著了。以往的時(shí)候，他覺得男人應(yīng)該重諾，基本上都是笑著說是?，F(xiàn)在聽到這話，卻覺出了逼迫的味道。

    “我知道了?！彼杂胁荒偷卣f：“既然如此，就讓她們?nèi)グ伞２贿^，都得聽夫人的話。誰要是違背了夫人的意思，即刻送回來關(guān)禁閉?！?/br>
    ·

    明日要出門去傅家。用過晚膳后，傅氏早早地就讓玲瓏回了屋子歇息。

    洗漱完畢，玲瓏解了發(fā)辮準(zhǔn)備睡下，就見顧mama腳步匆匆地進(jìn)了屋。手里還拿著一封信。

    “姑娘?！鳖檓ama走得太急，說話帶著喘，“剛剛七爺讓二少爺送來的。吩咐婢子一定要親自交給您?！?/br>
    二少爺便是穆少寧。

    玲瓏聽說是七爺送來的信件，立刻沒了困意，拿過信件抽出信箋。展開之后，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遒勁有力的大字：

    當(dāng)時(shí)不在京中，未能同去冀州?，F(xiàn)送上薄禮，聊表歉意。

    ——說的是玲瓏去冀州記在傅家名下那時(shí)候。

    玲瓏正想著七叔叔送來的薄禮是什么呢，就見冬菱和錦繡兩人挪著步子走了進(jìn)來。

    手里還費(fèi)力地抬著個(gè)三尺寬兩尺高的紫檀木大箱子。

    第16章

    箱子打開，里頭共放了三樣?xùn)|西。當(dāng)中一個(gè)很大的包袱，占了箱子大半的空間。左邊塞了個(gè)半尺見方的小匣子，右側(cè)是個(gè)一尺寬半尺高的沉香木盒。

    錦繡把包袱拎出來擱到桌子上，解開系帶，里頭滿滿的全是衣裳。顧mama打開沉香木盒，里頭擱著各樣首飾。冬菱取了小匣子，里面是各種小東西，有香膏有香囊還有其他的一些。

    顧mama拿了香脂來，凈過手后搓勻了給玲瓏抹臉，“一看就是宮里要來的。這種香脂啊，用料很好，公主們年紀(jì)小的時(shí)候就用這個(gè)。比胭脂水粉還要貴?！?/br>
    冬菱小心地翻了翻，奇道：“咦？有香膏香包香脂頭油。怎么沒有胭脂水粉的？”

    “姑娘這么漂亮，而且年紀(jì)小，不用使那些?！卞\繡說著，拿了幾樣首飾仔細(xì)看看，輕聲道：“內(nèi)造物品，考究得很。七爺是真疼小姐。”

    顧mama和她說：“別光發(fā)愣。先試試衣裳。萬一不合適的話，趕緊去國公府和七爺說聲。”

    幾人伺候著玲瓏進(jìn)臥房。

    包袱里共有四整套衣裳，外加四雙鞋子，兩件斗篷。擇了一身從上到下穿了后，居然剛好合身。

    玲瓏開心地對著鏡子照來照去，回頭問她們，“好看么？”

    她五官本就十分出眾，因?yàn)槟挲g小，艷色隱現(xiàn)。身穿素色掐銀絲折枝花百褶裙，裙擺層層疊疊鋪展開，翩然若蝶。鮮亮的顏色映襯下，小姑娘如春日里的鮮花般明媚嬌艷。

    “太漂亮了！”冬菱發(fā)自內(nèi)心地贊嘆。

    錦繡抿著嘴笑，“七爺眼光就是好，挑的東西很適合小姐?！?/br>
    “一瞧就是讓霓裳坊做的?！鳖檓ama上前順手給玲瓏綰了丫髻，“太后娘娘都贊霓裳坊的東西最好，時(shí)常選了樣子讓她們送進(jìn)宮幾件?！?/br>
    冬菱笑嘻嘻地說：“那小姐往后有福了。霓裳坊是七爺?shù)匿佔(zhàn)?，還不是想給姑娘多少都行啊?！?/br>
    錦繡睇了她一眼，“七爺那邊還沒發(fā)話呢，你倒是提前打算上了?！?/br>
    顧mama給玲瓏?yán)碇律眩犎坏溃骸暗故钦婧线m。鞋子也正好。七爺沒來問過小姐尺寸啊。難不成是夫人把小姐尺寸給他的?！?/br>
    “沒吧?！倍庹f：“如果七爺那邊問起什么，應(yīng)該先讓咱們幾個(gè)知道，不是么。”

    玲瓏聽后，隨口說道：“從川中往京城來的路上，七叔叔常帶了我一起騎馬，偶爾他不在房里的時(shí)候還會(huì)讓我在他屋里歇息。許是因?yàn)檫@個(gè)，所以知道我的尺寸吧?！?/br>
    因?yàn)檎f的是事實(shí)，所以她并沒在意，脫口而出。

    可是屋里其他三人聽了后卻大為震驚。

    郜七爺喜靜，從不和人太過親近。小姐這般算是極其難得的第一人了。不過這話放在心里就罷了，沒人敢說出來。

    ·

    第二天一大早，傅氏就親自來了晩香院來叫玲瓏。

    昨天晚上收到七叔叔的禮物后玲瓏太興奮了些，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很久才睡著。今天起來后耷拉著腦袋沒精神，稀里糊涂洗漱完吃過早餐，爬到馬車上倒頭就睡。

    正睡得迷迷糊糊呢，玲瓏被人晃醒。耳邊是錦繡焦急的聲音。

    “小姐。小姐。”錦繡不住地說：“七爺來了，在街邊等您呢?？煨研??！?/br>
    剛開始玲瓏還茫茫然沒有反應(yīng)過來，過了片刻后，她猛然坐直了身子，麻溜兒地就往馬車邊去。

    顧mama趕緊說：“頭發(fā)亂了，理一理！”話沒說完，玲瓏已經(jīng)自己跳下了車。

    顧mama忙讓冬菱跟下去給她整理下。

    街角處，一人端坐馬上，目光沉靜地望著這邊。

    玲瓏開心地朝他揮手，“七叔叔！”顧不上讓冬菱整理好了，拎著裙擺就往那邊跑。

    郜世修的眸中染上暖意，說道：“慢著點(diǎn)?！狈硐埋R，緊走幾步迎了過來。

    冬菱瞥了眼街角旁高頭大馬的八名侍衛(wèi)，沒敢跟過去，猶豫著回了車子上等著。

    玲瓏跑到郜世修身邊，高興地仰頭問他：“您怎么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