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秦非然蹙眉道:“爹居然拿此事去卜卦,看來真是病急亂投醫(yī)了?!?/br> “此話怎講?” “爹所求之事,我們兄弟三人都知道。爹有三個兒子,兩個是與大夫人所生,還有我一個是庶出的,其實爹最喜歡的女人,是樊姨。” “什么?!”柳雁歡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樊姨是個女強人,無心依附于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我爹?!?/br> 直到這一刻,柳雁歡才明白,秦家家宴上為什么所有人都對樊夢如此尊重和客氣,不僅是因為她的能力與魄力,更因為她在秦旸心中特殊的地位。 “那你們……”柳雁歡很難想象,這三兄弟面對樊夢的心情是怎樣的。 “男歡女愛,人之常情,我從小就覺得爹待樊姨是特別的,等我長大了才明白原因。我娘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沒了,所以這么多年來,樊姨可以說是我最敬重的女子。至于他們……面上是恭敬的,內(nèi)里……誰知道呢?” 柳雁歡看著秦非然風(fēng)清云淡的表情,輕輕地松了口氣。 次日清晨,柳雁歡起了個大早。他穿上正式的西服,將領(lǐng)帶打正,袖扣扣好。 看著鏡中身子挺拔,著裝端正的自己,他深吸了口氣。 終于到了股份談判的日子。 今天韶華香坊的分店,掛上了歇業(yè)的牌子。柳雁歡剛到一會兒,就聽到門外傳來汽車的鳴笛聲。 寧城銀行聯(lián)合放債團(tuán)的負(fù)責(zé)人居然是秦家二少爺,秦非翔。 柳雁歡看著他那過分明艷的長相,對他的能力深表懷疑。 不過穿上正式西裝的秦非翔,通身都有種禁欲感,反倒將叛逆的氣質(zhì)掩蓋在束縛之下。 隨后,溫家眾人也都到場了。 走在最前頭的是溫家家主溫如嵐,身后跟著他的兩個孫子,溫豁和溫達(dá)。 一進(jìn)門,溫如嵐就聞到了一陣清雅的香氣,把屋外和屋內(nèi)分成了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 “這是什么味道?”溫如嵐詫異道。 “是綠茶香氛,茶葉萃取后的味道特別適合做室內(nèi)香氛?!?/br> 溫如嵐點點頭,打量著室內(nèi)的陳設(shè)。 室內(nèi)的布置十分考究,不僅有古韻,而且有綠植盆景點綴其中。 柳雁歡掀開后頭的門簾:“這里是制香室。” 溫豁詫異道:“這……這是……試管?” “沒錯。” “這個呢?” “萃取裝置?!?/br> 溫豁拿起成品架上的一瓶香水:“這個呢?” “客戶的成品?!?/br> “雁歡,你真厲害?!?/br> 一行人圍著圓桌坐下,溫豁贊嘆道:“說實話,這兒讓我大開眼界。” 溫豁話音剛落,就聽見一把涼涼的聲音,溫達(dá)嗤笑道:“奇技yin巧,老祖宗傳下來的方子不鉆研,去搗鼓洋人的東西。” 溫豁推了推眼鏡,有些尷尬地笑笑。 秦非翔打了個響指:“各位,參觀敘舊完,看看這份股份分配方案吧?!?/br> 他將方案分發(fā)到每個人手上。 不一會兒,溫達(dá)就第一個跳出來說:“我反對!憑什么他柳雁歡能拿10%,而我哥也只有10%,他可是溫家長孫?!?/br> “溫達(dá)?!?/br> “爺爺,您回答我,為什么?哥為這個家付出了這么多,韶華香坊的總店,是他一手撐起來的,而我就是個混日子的,您居然讓他拿10%,讓我拿20%?這也就算了,咱們好歹還是一家人,他呢?”溫達(dá)指著柳雁歡,“他姓溫嗎?一個和自家老爹決裂了的外姓人,您居然讓他拿10%,您也不想想,就柳家那個窮酸勁兒,他拿得出這筆資金么?” “放肆!你居然敢這樣對我說話?”溫如嵐一拍桌子,面上現(xiàn)出痛苦之色。 “爺爺,爺爺,您怎么樣?”桌上兩兄弟已經(jīng)慌了手腳,秦非翔不動如山地坐在一旁冷眼旁觀。 柳雁歡看了他一眼,徑自取了薄荷醒腦膏,用力地擠按溫如嵐的人中。 終于在一趟忙碌后,溫如嵐緩緩地轉(zhuǎn)醒,醒來的第一刻,他就甩了溫達(dá)一個大嘴巴子。 “如果我突然死了,一定是被你氣死的。”溫如嵐顯然是氣狠了,胸腔劇烈地起伏著,冷汗不斷地往下淌。 “……”這一次,溫達(dá)保持了沉默。 待溫如嵐緩過勁兒來,眾人重新將他攙扶到桌邊。 柳雁歡率先打破僵局:“我可以出資?!?/br> 溫達(dá)將文件一摔:“我不同意,你哪來的錢?” “我可以將名下的田產(chǎn)變賣兌現(xiàn)?!?/br> 溫達(dá)愣了愣,隨即怒道:“柳雁歡,那是我家給的田產(chǎn),是我家給的錢,你有什么資格用它來搶我家的產(chǎn)業(yè)?!” “溫二少爺,我想你還沒弄清楚狀況,現(xiàn)在韶華香坊是不是還姓溫?你們的股份加起來是不是達(dá)百分之九十?” “那是當(dāng)然!”溫達(dá)翻了個白眼。 “既然是這樣,你憑什么說我10%的股份,就搶了你家的產(chǎn)業(yè)?” “……” “還有,是你們讓我來這兒談事情的,不是我求著你們將股份給我的。你與其拿這個態(tài)度對我,不如問一問外公,為什么做出這樣的決定?” “你少把責(zé)任往爺爺身上推,就是你搗鼓那些奇技yin巧,迷惑了爺爺?shù)难劬?!?/br> “呵?!绷銡g被氣笑了,“二少,外公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還要多,我要有多能耐才能蒙蔽他老人家啊,更何況你哥剛才不是也說好嘛。” 溫達(dá)語塞,忽然,他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唇邊扯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既然你懂那些,干脆技術(shù)入股吧,你不是會調(diào)香么,將你配出的香方公開,把香方變成韶華的香方,那我就應(yīng)允你入股。” “你說什么?”柳雁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你把搗鼓的香方交給我們,反正你那些方子也沒有大規(guī)模投產(chǎn)不是么?等我們大批量投產(chǎn)的時候,這些方子就能變成真金白銀,到那個時候你就可以拿著這筆錢收購股份了。” “你是認(rèn)真的?”柳雁歡的臉色極難看。 “當(dāng)然,這是我唯一會同意的方案,柳雁歡,你那是什么眼神?” 柳雁歡一推桌子站起身來,他直接走到溫達(dá)身邊,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領(lǐng):“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把香方貢獻(xiàn)出來……” 話還沒說完,溫達(dá)的臉上就挨了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拳。 “你放屁!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柳雁歡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絲毫不管身后溫豁的呼喊。 他直奔居酒屋,除了喝酒,他不知道還有什么方式能夠排解內(nèi)心的憋屈。 笑瞇瞇的居酒屋老板此刻看起來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人,他什么都不問,就按著日式禮儀,給他端上一瓶清酒。 柳雁歡抓起酒瓶將酒杯斟滿。 辛辣的酒液下肚,他忍受著喉頭的灼燒,覺得胸口堵得慌。 他就這樣一杯杯地喝,連面前什么時候坐了一個人都不知道。 很快,酒瓶已經(jīng)空了,秦非然看著他通紅的臉,抬手止住了居酒屋老板的添杯。 “給他換成茶吧?!?/br> 柳雁歡不滿地抬眸,看見秦非然的一刻,他覺得遲鈍的大腦出現(xiàn)了幻覺:“你怎么來了?” “二哥告訴我,有個人在談判桌上發(fā)了一通火,然后就跑出來了。我查過韶華香坊附近,發(fā)現(xiàn)就這一家居酒屋,進(jìn)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被我碰上了,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分?!?/br> 柳雁歡沒有理會他活躍氣氛的話。 他晃著空蕩蕩的酒杯,半晌才冷笑出聲:“秦非然,你告訴我,是我錯了嗎?” “一個調(diào)香師辛辛苦苦研究出來的香方,在他們眼里就是批量生產(chǎn)線上的一個小點而已,可以毫無顧忌地公開,就連配比都可以開誠布公?” “我原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可后來發(fā)現(xiàn)他是認(rèn)真的?!?/br> “那一瞬間,我真的很生氣,生氣地只想給他一拳?!?/br> “我是不是不可理喻?” 秦非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停頓了片刻,他才問道:“你希望現(xiàn)在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誰呢?” “什么?”柳雁歡覺得大腦有些混沌,一下子沒聽懂秦非然的話。 “如果坐在你面前的是商人秦非然,我會說你這樣的行為是不理智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調(diào)香師。作為一個無甚才能的二少爺,溫達(dá)的境界就是將商品換成真金白銀,無可厚非。” 柳雁歡低笑道:“果然,你們都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但是。”秦非然加重了轉(zhuǎn)折的語氣。 “如果坐在你面前的是槐墨,我會告訴你,我能理解你說的每一個字,在槐墨的眼里,調(diào)香師和作者一樣,都是為人造夢的職業(yè)。所以每一個靈感都是獨一無二的,每一份作品也是不可取代的,至于公開方子,批量生產(chǎn),那是只有工廠流水線才會做的事情,你這樣做,沒有做錯。” 柳雁歡呆呆地看著秦非然,似乎沒料到他會這么說。 誰料想秦非然完全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如果坐在你面前的,是柳雁歡的男人,我會告訴你,誰讓你受委屈,你都不需要忍氣吞聲,這一拳打得輕了,凡事有我?!?/br> 方才還縈繞在胸腔的憋悶感,就在秦非然的一席話中散去了,柳雁歡覺得自己此刻仿佛置身于柔軟的沙灘,耳邊是溫柔的海浪聲,這樣美好的情境,讓他整個人變得柔軟了。 他站起身來,一把抱住了秦非然:“你是我男人,嘿嘿嘿。” 秦非然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就這樣任他抱著,聽到柳雁歡開懷的笑聲,他伸出手揉了揉柳雁歡的耳垂:“沒事就好?!?/br> 柳雁歡不太記得他是怎么回到秦非然公館的,他只記得上了車他還不知收斂。 拉著秦非然的衣領(lǐng)要吻他。 秦非然為了安撫他,將車變成一個密閉的空間,和他熱烈地親吻起來。 他察覺到柳雁歡的情動,雖然有些乘人之危,還是忍不住舔舐這面前人的耳垂,輕聲問:“給我,可以嗎?” 柳雁歡沒有拒絕。 秦非然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跟初戀的青澀男孩一樣,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腳下一個用力,車子嗖地竄了出去,柳雁歡整個人被甩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