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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魚歡在線閱讀 - 第13節(jié)

第13節(jié)

    魚老太太牽著易煙的手,連聲說:“好丫頭,好丫頭,還是姝丫頭會疼人,少了她,我心頭就少了一塊rou啊。”

    “娘娘也時刻念著您,念著娘家人呢。她常說,嫁入天家,處處不由人,可憐心念家人,卻最難相見。”

    魚老太太感懷地拘了一把淚,易煙陪著傷感了一會兒,又勸了開來。

    她其實(shí)還有要事來做,只見她從懷里取出一枚金絲鑲邊的荷包,低頭拱手呈給魚老太太,解釋道:“老夫人,這是娘娘讓奴婢特意帶來給二姑娘添妝的,共是三千兩銀子。娘娘說到底是委屈二姑娘了,本還想多湊些,可太孫府里的消耗也厲害,暫時還湊不出來,日后等手頭寬裕了再補(bǔ)上?!?/br>
    魚老太太如何能要,推脫著不肯收,回道:“娘娘就是良善,在太孫府上不容易,處處都要使銀子,哪里需要娘娘來破費(fèi),這不是折煞我這個做祖母的了。姑娘還是收回去,并轉(zhuǎn)告娘娘,二姑娘的嫁妝,一切都被她娘備妥,絕不虧了人的。而咱們已跟肖家說好,明日肖家就要來驗(yàn)嫁妝了,相信很快,那些謠言也會消散,還請娘娘多多保重,平安誕下皇嗣?!?/br>
    易煙卻怎么也不肯收回,最后干脆跪下求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奴婢也早就勸著,那些謠言不能信,家里哪能虧得了二姑娘??赡锬锞褪遣荒馨残?,您若是不收下這筆錢,她心里一直兜著這事,又怎么能坐好胎呢,所以奴婢懇請老夫人收下娘娘的心意吧?!?/br>
    魚老太太只得妥協(xié)著收下來,心下卻盤算著,令嫵的嫁妝,對一個庶女而言,已是頂好了,不能再給了,這錢還是等下個月一并送到太孫府里去吧,這以后還得多給令姝些。

    易煙能留的時辰不多,她還要去見嚴(yán)氏,完成此行真正的目的,于是開口告辭,“老夫人,奴婢這次能出來,還是太孫妃娘娘,仁善開恩,給的機(jī)會,奴婢只得待上兩個時辰。庶妃娘娘還命奴婢去給大夫人帶些話,奴婢不便久留,還請老夫人見諒。”

    魚老太太面上一點(diǎn)沒介懷,客氣地送易煙出去,甚至還在她將要出門時,暗自塞了個香囊給她,悄聲說道:“易煙姑娘這身行頭是好,就是少了塊玉佩,姑娘且拿去玩玩,得個趣兒。還有些一枚鼻咽嘴兒,姑娘拿去給門外等著的嬤嬤使。”

    易煙推辭不過,這才受了,也來不及多謝,又帶著那肅容嬤嬤,匆匆趕到嚴(yán)氏那里。

    也不知她們是如何跟嚴(yán)氏說的,那夜,嚴(yán)氏便暗中處置了一名叫果兒的丫頭。次日,嚴(yán)氏就像是變了個人,或者說她又恢復(fù)成以前那個嚴(yán)氏了。

    這果兒心靈手巧,擅長梳妝打扮,很得嚴(yán)氏的力,一直幫嚴(yán)氏制妝化妝。

    誰也沒想到,她一直在嚴(yán)氏平時用的胭脂水粉中,添了能毀人心神的慢性毒物。

    知母莫若女,大姑娘一聽說她外面的謠言,還有魚家最近發(fā)生的事情,便發(fā)現(xiàn)她娘的異常,不管心中是怎樣盤算,可這些做法,卻是有失理性的,不似嚴(yán)氏往日的作風(fēng),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她立即命易煙帶懂行的人來探望嚴(yán)氏,那位嚴(yán)肅的嬤嬤,便是熟悉藥理和毒理的精奇嬤嬤。

    這么一查,就真揪出了果兒,用狠招審了一夜,果兒始終只承認(rèn)是厲氏交待的。

    又去果兒房里一搜,倒也發(fā)現(xiàn)不少賄銀票子,而且都出自厲氏家族經(jīng)營的錢莊,只是卻尋不到其他關(guān)鍵的證據(jù),無法坐實(shí)厲氏的暗害。

    嚴(yán)氏吃起醒神的藥物,不忘易煙臨走前的叮囑,定要把二姑娘的婚事辦的有聲有色。

    她暫時擱淺這事,命人看押果兒,想等令嫵大婚后細(xì)細(xì)盤問。

    二月十六,長信侯府肖家來驗(yàn)嫁妝,嚴(yán)氏好生招待了來驗(yàn)的嬤嬤們。這兩人都是勛貴之家摸爬打滾的老人,可以說是練了一副火眼金睛,二姑娘的嫁妝在她們看來,款式雖老,可卻是實(shí)打?qū)嵉暮梦?,足足六十四?dān),還有魚家殷勤的反應(yīng),以及肖家主母事前的囑咐,這次驗(yàn)妝結(jié)果,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在魚家和肖家共同努力下,關(guān)于嚴(yán)氏和魚庶妃的流言,迅速被壓制下去。

    雖是經(jīng)過一番波折,令嫵終是要嫁了,離二月十八,只剩下兩天。

    在雍朝,女子出嫁前一夜,是要跟家中未婚的姐妹們一道住的。

    且不管平日是何種關(guān)系,是否親近,是否有隔閡,今日兩個meimei都是要陪她一起守夜的,畢竟這可能是她們此生最后的親近時光。

    所以剛進(jìn)了戌時,令嫵、令嬈和令嫣便早早洗漱干凈,上床躺平了。

    燭火灼灼,兩個meimei逐一拿出給令嫵準(zhǔn)備好的嫁禮。

    令嬈送的是一把古琴,這琴還是她姨娘當(dāng)年受寵時,魚恒尋來送的,又被喬姨娘給了女兒練習(xí),倒還有個來頭,叫方焚,也算是名琴。

    不過令嬈不擅長手頭活計(jì),琴弦這一類,她真練不來,這次便借花獻(xiàn)佛,給了琴技一流的令嫵。

    令嫵見了果真喜歡,珍惜地?fù)崦p贊一番,才讓紫鳶收了下去。

    令嫣送的,竟然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匕身和匕鞘都是金銅混制,上頭刻著薔薇花印,而封鞘處,還鑲嵌了一刻黃豆大小的紅寶石。

    令嫵很是驚訝,甚至有些不敢接過,說道:“這是……”

    令嫣饒有意味地笑了一下,回道:“這是把開過刃的匕首,我娘覺得我性子太過軟和,在我十歲生辰時,送了這枚匕首給我,想讓我變得鋒利一些。其實(shí)我娘不知道,我哪需要這個?,F(xiàn)在轉(zhuǎn)送給二jiejie,一是希望你多個防身的巧物,二是希望你能護(hù)好自己,莫不要在婆家受了委屈?!?/br>
    令嫵心中感動,卻不敢受,“這物瞧著便是極精貴的,我哪里配用,二夫人給我添妝,我已感激不盡?!?/br>
    令嬈卻從令嫣手里接過匕首,直接往令嫵懷里一塞,說道:“二jiejie,這個你該留下,真得學(xué)學(xué)這匕首,何時開了刃才好?!?/br>
    令嫵終是收下了,拿出一個香囊包好,放近貼身小衣里。

    她又命紫鳶取來早就備好的回禮,兩人都是一樣的,“我也沒什么好東西,給你們各做了一件屏風(fēng)緞簾,你們回去后再看吧。今日咱們姐妹三個可得好好說些貼心話,時辰已不多了?!?/br>
    姐妹三人聊到深夜,模模糊糊,瞇過一會兒,醒來一看,天已微亮,全福嬤嬤已至,要給令嫵梳妝了。

    令嫣和令嬈也趕著回自己屋里打扮。

    令嫣回了西院,解開令嫵送的包裹,發(fā)現(xiàn)這屏風(fēng)上繡的竟然是她曾經(jīng)做過的一副小畫,上面畫的是她還有抱著阿眠的厲氏。雖然畫的不大精確,卻得了趣韻,令嫵竟也繡出了這股味道。

    沒想到上回,二jiejie要了去,就是為了此用,其巧妙用心,讓令嫣不得不服。

    令嫣取出屏風(fēng)緞簾,不經(jīng)意間抖落出一個錦囊。她打開一看,見上面寫了四個小字,小心寧氏,她不由皺起了眉。

    待朝陽升起之后,鑼聲、嗩吶聲開始響起,魚家即將迎來熱鬧喜慶的一天。

    大房東廂的某間房內(nèi),穿戴整齊的寧氏正在擦脂抹粉,而她身后的寧嬤嬤正在幫她梳頭。

    “果兒只交待了厲氏?”

    “畢竟都是暗樁子,就算是最下面的渣滓,也明白,無論如何,都得完成任務(wù)?!?/br>
    寧氏慵懶地回道:“真是可惜她了。”

    寧嬤嬤卻有些猶豫,說道:“可上頭并不知曉此事,您這樣擅做主張,怕是不大好吧?!?/br>
    “上頭的吩咐是監(jiān)視魚家的動靜,我要更好地完成此事,也得多為自己經(jīng)營不是,難道你對此事有異議?”

    “屬下不敢?!?/br>
    寧氏狹長的雙眼,忽而射出隱藏已久的銳光,對寧嬤嬤道:“趁今日人多事雜,把果兒處置了吧,留下些蛛絲馬跡,我要讓厲氏背足這黑鍋?!?/br>
    第27章

    令嫵出嫁后一月,魚府都是風(fēng)平浪靜,直到三月二十這日,太孫府上傳來驚變。

    懷胎滿七月的太孫妃突然早產(chǎn),經(jīng)過一夜的艱難生產(chǎn),誕下一名死嬰,是個男孩,這對于子嗣凋零的石氏王朝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仁宗馬上命人徹查此事,結(jié)果所有矛頭都指向太孫的一名側(cè)妃。

    皇帝盛怒之下,當(dāng)即命人處置了這位側(cè)妃,以及所有涉事之人,更加強(qiáng)了對懷胎八月的庶妃魚氏的保護(hù)。

    但請注意,這位側(cè)妃姓祁,她是太后母族祁家的姑娘,雖不跟太后一脈,卻是他們祁家這一代唯一的姑娘。

    皇帝說都不說一聲,就這樣處置了祁家的姑娘,太后娘娘怎能善罷甘休。

    不過,她老人家畢竟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之人,硬是沒吱一聲,暗中調(diào)查此事。

    魚令姝從得知自己懷孕那天起,每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著了道,丟了腹中孩子,還好有太孫妃在前擋著,多了層保障。

    為自保,也為得到更多保護(hù),她還故意散出胎相不穩(wěn)的消息,還在嚴(yán)氏謠言日囂塵上時,裝成動了胎氣的病弱模樣,每日臥床不出。

    如此才熬到了八月,沒想到,太孫妃的孩子,還是沒保住。

    而整個雍朝的眼睛,不管是仁宗皇帝、昭定太后、太孫本人,亦或是六部尚書、六閣大學(xué)士,還是天下黎民,都轉(zhuǎn)移到了她身上。

    這壓力實(shí)在沉重,重的讓魚令姝喘不過氣,她殫精竭慮,最終還是在三月底早產(chǎn)了,而且胎位不正,遭遇難產(chǎn)。

    魚令姝在浮水中掙扎,拼盡畢生力氣,花了整整兩天功夫,于四月二日丑時誕下太孫長子,真可謂是險象環(huán)生。

    她產(chǎn)后血流不止,用了幾副狠藥才止住血污。這些狠藥不會傷害壽元,卻損害了她的生育能力,她以后再也不能生了。

    孩子因?yàn)樵绠a(chǎn),身子瘦弱,哭聲跟貓仔一樣無力,瞧著便知要好生調(diào)理。

    盡管如此,也改變不了他貴為太孫長子的身份,以及他出生所帶來的喜悅和歡騰。

    魚令姝九死一生,為石氏王朝立下大功。

    仁宗皇帝龍顏大悅,不僅封她為太孫側(cè)妃,還封了嚴(yán)氏為從二品的夫人,并把魚恒提了官,從從五品翰林修撰升到從四品侍讀。魚家心里歡呼雀躍,卻不敢明示,要知道,太后娘娘可還沒發(fā)話呢。

    昭定太后什么手段,短短半月功夫,便收集好了證據(jù),交到太孫的另一名側(cè)妃殷氏手里。

    很快,殷氏就拿著證據(jù)去太孫那里,狀告太孫妃范氏,明知腹中胎兒已亡,卻隱瞞不報(bào),還以此為契機(jī),嫁禍側(cè)妃祁氏,導(dǎo)致其冤死。

    此事一出,滿朝皆驚,流言蜚語不斷,把范家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之上,進(jìn)退不得。

    眾人都在等皇上和太孫的反應(yīng),仁宗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只有十歲的稚兒,他要怎么處置,要留要除,不需要別人來指手畫腳,哪怕這人是對他有養(yǎng)恩的昭定太后。

    太孫妃終是被處死,可這并不意味著,范家會受牽連。

    范氏死了不到兩月,在太孫長子滿月過后,范國公府二房的嫡女,就踩著堂姐的棺門,嫁給太孫為繼妻,是稱小范氏。

    小范氏畢竟是臨時出爐的太孫繼室,又有大范氏的前車之鑒,她深知勛貴出身的殷側(cè)妃的厲害,一進(jìn)門就跟娘家不顯的魚側(cè)妃聯(lián)合起來,一起對付殷氏。

    太后娘娘感傷祈家姑娘無辜枉死,從此稱病不起。

    皇帝為表孝心想去侍疾,卻被太后當(dāng)面拒絕,表明不買皇帝的帳。

    而另一面,在魚家這里,嚴(yán)氏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地位。

    各家族雖也畏懼太后娘娘余怒未散,不敢明面祝賀,卻讓家中主母,紛紛前往魚家拜訪嚴(yán)氏,想結(jié)交和拉攏魚家。

    魚家這些年,一直徘徊在那道門檻邊緣,直到魚令姝爭氣地誕下太孫長子,他們才終是走進(jìn)了盛京的頂級圈子內(nèi),或者說是進(jìn)入到他們的視線之中。

    就連厲氏也受到一位不宿之客的拜訪,此人就是她的堂姐,現(xiàn)在的逍遙侯夫人,姚家當(dāng)家主母,即令嫣前未婚夫的母親,我們暫且稱她為姚夫人,她還帶來了自己的女兒,姚若依。

    按以前厲氏的脾氣,女兒被退婚,她是不會見姚家任何一人,包括自己的堂姐。

    可畢竟經(jīng)歷過了這么多事,她已不是以前擰巴的性子,畢竟堂姐夫出身超然,逍遙侯府,又是盛京新貴,嫣姐兒失去了一個婆婆,但可以多個堂姨嘛。

    想到此處,厲氏笑意盈盈,客氣招呼,“許久不見,蘭佩jiejie還是芳華依舊,這便是若依了吧,比我家嫣姐兒還小了一歲,竟有這么高了?!?/br>
    姚夫人似乎還跟以往一樣熱絡(luò),只是眼里卻多了些掩飾不住的得意,她笑著拉過女兒行禮。

    不過若依微微一躲,只對厲氏輕輕頷首,勉強(qiáng)叫了聲小姨,便不愿動了,那副目中無人的高傲嘴臉,令人很是不暢。

    令嫣視而不見,絲毫不受影響,緊跟她娘的步調(diào),做個標(biāo)準(zhǔn)的屈膝禮,露出她那個完美的笑容,殷切熱情道:“堂姨好,我是令嫣,澤衍弟弟還在安睡,所以沒抱出來,我代弟弟一道請安,也見過若依m(xù)eimei?!?/br>
    姚夫人忙拉過令嫣,從自己手腕上退下一枚羊脂玉鐲到她手上,滿意道:“嫣姐兒出落的越發(fā)標(biāo)志了,瞧瞧這水靈的瓷肌,也就羊脂白玉能勉強(qiáng)配上了,你且?guī)еK#瑵裳苣莾?,我?zhǔn)備了一件百家衣,能防邪避災(zāi),寶貞先收下吧?!?/br>
    厲氏禮上往來,送了一枚玳瑁鑲珠石珊瑚松鼠葡萄釵給姚若依,這釵造型獨(dú)特,憨態(tài)可掬,做工精妙,連眼高于頂?shù)囊π〗阋娏?,也被吸引住了,態(tài)度也好轉(zhuǎn)許多,“多些小姨,若依很是喜歡?!?/br>
    招呼打完了,禮也行了,禮物也交換了,厲氏和姚夫人你來我往,互訴些家常,而令嫣則和姚若依,各端坐在母親身邊,目不斜視,互不交流。

    “這么說來,妹夫如今都歇在你這里,連你給的妾也不碰,大房那兒都不去了?”姚夫人話中滿是羨慕。

    “除了去給大伯和伯娘請安,倒也就賴在這兒了,我倒寧愿他去別處,見多了也心煩。”

    姚夫人有些難以置信,來回打量著厲氏,見她生產(chǎn)不久,卻已然恢復(fù)身段,還是那般妍姿艷質(zhì),光彩奪目,怪不得她和夫君十余年恩愛不減。

    再想著自己早已衰敗的容顏和身軀,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陣苦澀。

    她的丈夫姚康安是個貪花好色,喜新厭舊的,府中素來慣他,姬妾換了一堆又一堆,那新人都來不及寵,更何況是她這個糟糠之妻。

    她生完一兒一女后,他便再未踏過她的門。還好,他胡天酒地,留戀花叢,早就敗壞身子,再無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