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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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昭也過去招呼:“振東哥哥!你可回來了!” 陸振東笑了笑,先向童父童母道了歉意:“本來應(yīng)該早些回來的,有幾個老同學(xué)拉著,脫不開身,這才拖到現(xiàn)在?!?/br> 童父童母自然趕緊說沒啥。 陸振東這邊坐定了,又和童昭打招呼,問起童昭如今的情況。 童昭自打去了x市,先是讀委培拿到了大學(xué)畢業(yè)證,如今在職還讀著碩士學(xué)位,陸振東也開始問起來這在職學(xué)位的事,還說軍隊上和外面不同,將來如何如何的,很快兩個人討論起了這前途啊工作啊單位的事兒。 蜜芽兒打量著這位陸振東,看得出,面目端莊有型,年輕時候估計也是很帥的,現(xiàn)在雖然年紀(jì)大了,眼角有了點細(xì)紋,不過看著成熟,舉手投足間有著當(dāng)領(lǐng)導(dǎo)當(dāng)慣了的那種架勢。 還算是個有些魅力的成熟男人。 不知道結(jié)婚了嗎有孩子了嗎…… 這么想著,她又不動聲色地看了自己娘一眼,只見自己娘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看旁邊的陸振東一眼。 看得出,自己娘渾身緊繃,頗為不自在。 蜜芽兒微擰眉,不過沒言語。 就在這時,童父童母恰好問起陸振東現(xiàn)在的情況來。 陸老太太在那里愁眉苦臉地嘆息:“沒呢,結(jié)婚?結(jié)啥婚??!這都一把年紀(jì)了,三十八歲了!眼瞅著四十的人了,你說這怎么就不結(jié)婚呢?” 他這話一出,蜜芽兒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抬眸望過去。 而就在那一刻,陸振東竟然也恰好望向自己的娘。 自己的娘也下意識地望向了陸振東。 四目相對,不過是一秒半秒甚至更短的時間,不過蜜芽兒明顯地感到了一陣脈流,或者說磁場的振動。 顯然這陸振東進(jìn)來后,和自己姥姥姥爺說話,和自己小舅舅說話,就是沒和娘說話。 他就算早就不惦記了,難道不好奇不納悶?難道不打聽下? 可是他沒有,這說明啥,就是裝的。 自己娘……估計也是不自在吧? 蜜芽兒正胡亂想著,就聽陸振東終于說道:“好多年不見了,童韻呢,童韻現(xiàn)在怎么樣?” 說著,他望向了旁邊的蜜芽兒,笑問道:“這是你女兒?” 而此時的童韻,真得是不太舒坦的。 她早知道會見到陸振東,其實也沒啥,見就見唄,如果說年輕時候有些什么,那都過去了。從十六歲朦朧青澀的那點好感,到現(xiàn)在三十五的人到中年,十九年的光陰,世間那么多的變故,曾經(jīng)的那點什么,早就干枯成片,化作了人生書本里的一個小小書簽兒。 她能有啥看不透的? 可是現(xiàn)在,陸振東回來了,他連婚都沒結(jié)。 他如果激動地過來說,童韻,好久不見了,正兒八經(jīng)地這么說,童韻也不會覺得有啥。 可問題就在于他的態(tài)度。 他進(jìn)來后,和這個說話和那個說話,就是不看童韻一眼。他明擺著說他不打算結(jié)婚的,不結(jié)婚為了啥? 他甚至還用那種沉重中帶著遺憾的眼神望向了自己。 這一切,都給童韻帶上了沉重的情感包袱,愧疚的枷鎖。 此時聽到陸振東問,忙點頭,笑了下說:“是,我女兒,今年十五了。” 陸振東笑著望向蜜芽兒。 其實他從進(jìn)來就看到了蜜芽兒,青春鮮活,白凈秀氣,米色長裙越發(fā)顯出文靜清雅來,這活脫脫就是一個年輕時候的童韻,當(dāng)年他離開北京去新疆時的那個童韻。 他僵硬地對著蜜芽兒笑:“聽說你學(xué)習(xí)特別好?來北京參加集訓(xùn)?” 蜜芽兒對于眼前的情況,當(dāng)然是很明白的。 這個男人,他很優(yōu)秀,至少目前從世俗的觀點來看,比自己爹優(yōu)秀。 盡管看上去自己娘也許并沒有什么意思,可是他既然出現(xiàn)了,那就是一個威脅。 她當(dāng)然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自己爹娘的恩愛,威脅到自己家庭的和睦融洽。 于是她笑了下,對那陸振東說:“陸伯父,我早就聽說過您了,沒想到今天總算是見到您老人家了。” 陸伯父……老人家…… 這兩個詞兒一出,陸振東神情頓時有些奇異,不過很快,他也明白了。 自己比童韻大好幾歲,童韻的女兒喊自己,可不就是陸伯父唄,自己既然已經(jīng)是當(dāng)伯父的人了,人家小姑娘說自己是“老人家”仿佛也沒什么大不了。 “喔,你早就聽說過我了?”陸振東嘴里問著蜜芽兒,卻是有些疑惑地望向了旁邊的童韻。 童韻也是不懂,她好像從來沒有在蜜芽兒面前提起過陸振東吧? 這個話題,在十幾年前她和顧建國說過,在這之后,大家有志一同地忘記了這件事,當(dāng)不存在。 還有陸振東當(dāng)年送的那《鋼鐵是怎么煉成的》以及瑞士手表,全都收起來,基本不往外拿。 蜜芽兒咋知道的? 就在大家伙疑惑的目光下,蜜芽兒笑著說:“是啊,有一次我和我爹一起收拾柜子,我看到了有一本書,還有個手表,那手表一看就特別值錢!我就問,這是哪里來的,我爹就給我說了。他說陸伯父是個很好的人,和我娘是好朋友,我爹娘結(jié)婚的時候,還特意送了瑞士手表。不過這手表太貴重了,一直沒舍得戴,就收起來了。我爹還說,我娘還向他說過陸伯父的故事呢!” “嗯?” 這下子不光是陸振東,就連童韻,就連在座的童家和陸家人,都不懂了。 要知道童韻和陸振東的事,當(dāng)年這算是一個遺憾,大家都覺得無奈的遺憾。 童家或許也就算了,畢竟女兒雖然低嫁了,可是啥事兒都沒耽誤,但陸家這邊,陸振東是三十八歲了還沒談個對象。 為了啥,你問,他肯定不說,可是大家心知肚明,就是為了童韻。 當(dāng)年他剛走沒多久,童韻就下鄉(xiāng)了,童韻下鄉(xiāng)后三年就嫁人了。 陸振東為了這事兒,可以說抱憾至今。 是以這么多年來,陸家的人根本不提這事兒。 今天童家人在,童韻在,陸振東也回來了,大家其實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都不太敢提。玻璃紙那么地脆,捅破了,誰都不好受。 但是沒想到,這蜜芽兒竟然百無禁忌地提起來。 不但提起來,她還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她爹說陸伯父如何如何…… 大家先是心都收緊了,再之后看蜜芽兒那坦然的神情,那明亮的眼神,那仿佛根本不是事的語氣,原本收緊的心又慢慢放開了。 童韻的女婿,就是那個顧建國,他真得并不忌諱這件事?他真得這么大度? 在場人心里那九曲十八回的,蜜芽兒當(dāng)然是明白。 不過她還是直截了當(dāng)?shù)匦χf:“我爹說了,當(dāng)初我娘好像還和陸伯父談過對象,不過沒成。陸伯父去新疆了,我娘下鄉(xiāng)了,之后我娘遇到我爹,兩個人就陷入了愛情,他們就在一起了,才有了我。” 她的話無異于一個炸雷,大家一時無言。 蜜芽兒繼續(xù)笑道:“我爹還說,后來我娘還講起她和陸伯父的一些故事,他特佩服陸伯父,為了咱們國家的和平安定,主動請纓前去駐守邊疆,還說陸伯父是一個不拘泥于兒女之情的真正男子漢。他還說,如果有一天見到陸伯父,一定要好好和陸伯父聊聊。” 聽到這里,童父突然松了口氣。 這原本是一件很尷尬的事兒,不過從蜜芽兒嘴里用那軟軟的語氣說起來,把根本不在場的顧建國也帶進(jìn)來了,頓時那種尷尬感就煙消云散了。 童韻和陸振東之間的聯(lián)系,仿佛瞬間轉(zhuǎn)化為了陸振東和顧建國之間的聯(lián)系。 蜜芽兒把一件不好直接說破的事解釋得大方得體。 埋在深處的東西,扒拉出來,曬在太陽底下,也就光明正大了。 其實說來說去,本來就沒什么啊,不就是當(dāng)初朦朦朧朧談過一段,后來沒成,但是陸振東一直不結(jié)婚嗎? 童韻自己也松了口氣。 今天顧建國不在,陸振東來了,她并不好處置,太過親近激動了,心里覺得對不起顧建國,太過冷淡鎮(zhèn)靜了,又覺得太裝,也不太近人情。 可是蜜芽兒的話,讓她壓在心頭的擔(dān)子頓時沒了。 “蜜芽兒說的是,等哪天建國來北京,我們一起聚聚?!蓖嵚冻鲆粋€得體的笑,對陸振東道:“當(dāng)年你送過去的瑞士手表,一直不舍得用,太貴重了。不過這幾年條件好了,倒是可以拿出來用了?!?/br> 以前窮,戴個瑞士手表不像樣,現(xiàn)在衣服各方面都提高上去了,倒是能配那表了。 “這幾年鄉(xiāng)下條件都好了?”陸振東凝著童韻含笑的面龐,問出話的聲音略低啞。 “是,好多了?!蓖嵲谧畛醯哪欠N不適感后,也慢慢地恢復(fù)了:“我們這幾年已經(jīng)不在鄉(xiāng)下了,搬到了縣城里,雖然是筒子樓,條件一般,不過孩子上學(xué)方便,我上班也近。這幾年我在銀行,建國自己承包了一個磚窯,日子好過了?!?/br> 童昭從旁,一直沒怎么開口,此時聽到這話,便插嘴說道:“我姐夫承包了那磚窯廠,現(xiàn)在都成萬元戶了?!?/br> “萬元戶?”陸振東挑眉,這些距離他有些遠(yuǎn),他在部隊上待久了,不太能跟得上形勢。 “是,一年收入一萬元,被評為萬元戶,其實就是吹的吧,需要個指標(biāo),就把他拉上去了,還上報紙啥的。他也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趕上了!” 提起顧建國來,童韻明顯有點謙虛。 而陸振東望著童韻那含笑貶低的語氣,那里面的親昵和回護(hù),是不言而喻的,這讓他心頭一陣陣地刺痛。 他一直不覺得她嫁人了,哪怕現(xiàn)在有個和當(dāng)年的童韻差不多的女孩子坐在旁邊提醒著他,他也不覺得她嫁人了。 在他的心里,光陰停頓了,他還是當(dāng)年的振東哥哥,而她還是當(dāng)年精靈可愛的小童韻。 然而此時,當(dāng)了mama的童韻用溫柔含笑的語氣說起她的那個男人,那種親密和隨意,是他永遠(yuǎn)得不到的待遇。 他深吸口氣,讓自己忽略那種刺痛,繼續(xù)追問:“燒磚需要技術(shù)的吧?” “是需要技術(shù),不過他自己挺能鉆研的,借了很多書,沒日沒夜地研究,最后研究出環(huán)形窯來。不過現(xiàn)在他也不滿足只承包磚窯了,打算看看包下銀行的家屬宿舍樓的建設(shè),現(xiàn)在正琢磨著寫標(biāo)書呢!” 蜜芽兒從旁也跟著附和:“我爹可疼我了,也疼我娘,要不是他忙著弄標(biāo)書,才舍不得我們母女自己過來,肯定得跟著來,陪著我們!” “這樣啊……” 此時的陸振東還能說啥? 他滿眼看到的都是人家的甜蜜,一家子的溫馨。 童韻過得很好,很好,這下子他該……放心了。 這邊童韻和陸振東說著話,那邊陸老太太暗暗地嘆了口氣,之后對童母說:“他們當(dāng)初就要好,現(xiàn)在這么多年不見了,還挺能談得來,讓他們多說說話?!?/br> 童母也是笑著點頭:“是,這么多年不見了。十九年了吧?咱們變了,他們也變了!” 陸老太太:“老了,老了……只是我心里那個恨哪,咋就不知道結(jié)婚呢?我都到處找人給他介紹對象了!” 童母聽到這個,頓時也嘆了口氣:“可不是嗎,我家的童昭也是,真是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