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鹿鳴是我轉(zhuǎn)學(xué)來第一個同桌,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 但是已經(jīng)對彼此都挺了解的了，忽然換同桌, 難免有點(diǎn)不舍得?！?/br>
    第一次和老師對著干，心里壓力大，也有些大逆不道的愧疚。

    她語氣柔和乖巧, 極力降低攻擊性，免得讓老師更加生氣。

    兩個學(xué)生都是他的心頭好。

    劉玉濤不想為一點(diǎn)小事跟倆人鬧別扭，再說現(xiàn)在還沒證據(jù)表示倆人在早戀，他想了想決定算了。

    當(dāng)了多年老師，他深知對于鹿鳴和林雀這樣固執(zhí)的學(xué)生不能用逼的。

    逼急了反而很容易適得其反。

    劉玉濤喝了口茶, 淡了淡情緒, 道：“行吧, 既然你倆都不愿換，我也不強(qiáng)求?！?/br>
    但他也不能白被兩個學(xué)生懟吧？

    怎么著也得從他們身上揪點(diǎn)兒好處下來。

    他摸了摸胡子：“但是吧，教導(dǎo)主任來找我了，要求我務(wù)必把廣播臺的事兒解決，要不然啊，就算我不給你倆調(diào)坐，他也會要求你倆調(diào)開的……”

    很明顯在討價還價。

    ——要么換座，要么把廣播的事解決。

    鹿鳴暗罵一句老狐貍，面上還是一臉平淡：“我們?nèi)浅鰜淼牡湥覀儊斫鉀Q?！?/br>
    劉玉濤笑了。

    高中生大都叛逆，相對于老師，他們更愿意聽在學(xué)校有威望的同學(xué)的。

    這事兒他不好管。

    得鹿鳴來。

    ——?dú)w根結(jié)底這事兒跟鹿鳴也有關(guān)系，自己鬧出來的事，就該自己去擦屁..股。

    劉玉濤說：“那行，回去吧?！?/br>
    鹿鳴和林雀一前以后走了。

    全程看笑話一眼未發(fā)、還拿手機(jī)偷偷錄像的鹿老師這會兒開了口：“對不住啊劉老師，我這個小侄子，太混球兒了……”

    是道歉的話，表情卻沒多少歉意。

    反倒有一絲驕傲。

    劉玉濤當(dāng)然知道她只是在客套，非常聰明地沒有去指責(zé)鹿鳴。

    反而還夸了他兩句：“小打小鬧而已，不礙事，年輕人嘛，有活力正常。真說起來，學(xué)校還得感謝他呢，各科成績都那么能打，可沒少給咱學(xué)校爭光?！?/br>
    ——

    鹿鳴和林雀并肩而行。

    他一直在觀察林雀，林雀往常總是格外自信，走路時抬頭挺胸步子邁得大又快，跟個風(fēng)神似的，一走就是一陣風(fēng)。

    此刻她卻微低了頭，一言不發(fā)。

    他看不見她全部的表情，從她側(cè)半張臉的肌rou走向來看，她不太愉快。

    鹿鳴問：“害怕？”

    “是啊。”林雀回。

    她是個理智的人，理智告訴她不應(yīng)該拒絕劉玉濤的調(diào)坐安排，調(diào)開后林母會放心會開心。

    可是她卻對劉玉濤說了不。

    這份失控讓她不安。

    理智似乎發(fā)生了短暫的偏離，林雀不知道是好是壞：“我以前非常聽老師和父母的話，這是我頭一次反抗他們?！?/br>
    她喃喃自語：“有些事一旦開了頭，想停下來就不容易了?！?/br>
    她是真的害怕。

    ——害怕會就此叛逆。

    鹿鳴差點(diǎn)笑出聲來，多大點(diǎn)兒的事兒，她竟然動用了反抗這個詞。

    他并未讓自己笑出來，怕讓她更加不安。

    他說：“他們就一定是正確的么？”

    林雀心說正確率要比她高啊：“他們閱歷比我們豐富許多，對待人、物、事大都比我們看得更深……”

    鹿鳴總算了解她的心結(jié)所在。

    默了兩秒，他告訴她：“他們只是引導(dǎo)指引，而真正決定權(quán)應(yīng)該在你自己手里。”

    林雀腳步一頓。

    他停下腳步，林雀跟著停下。

    他叫她的名字，帶著常年居于上位的淡定與氣勢：“林雀?！?/br>
    他許久沒這樣嚴(yán)肅喊過她。

    “嗯?！绷秩敢苫螅ь^瞧他。

    他抬起雙臂，雙手搭上她的肩。

    肩上陡然傳來兩股壓力，沉甸甸地。

    當(dāng)他手微微彎曲握住她肩膀的時候，感受到他的力量，她又產(chǎn)生了有一種安全感。

    他直視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要對它負(fù)責(zé)，就得自己做主?！?/br>
    林母教育林雀：“你要聽話，mama不會害你，會給你安排好最順利、對你最好的路來讓你走。”

    林父教導(dǎo)林雀：“你要聽mama的話，不然她會生氣會難過。她不會害你的，聽她的話你也會少走很多彎路?！?/br>
    所以林雀即使有與父母意見不合，也總是會妥協(xié)，至少明面上一直是順從的。

    可現(xiàn)在，有個人對她說：“你要聽自己的?！?/br>
    她心中掀起大風(fēng)，將她掩藏在心底的那點(diǎn)兒對父母霸權(quán)的抵抗意識全然揭開。

    “轟——”

    仿佛有什么東西再漸漸改變……

    林雀回過神來時，身邊空空如也。

    ——鹿鳴已經(jīng)走了。

    她摸出手機(jī)，給李恬兒發(fā)了微信：【出來聊聊？我在走廊?！?/br>
    李恬兒回得很快：【好。】

    走廊末端是儲物室，平時很少有人來。

    過往的人少，很安靜。

    適宜說悄悄話。

    林雀開門見山：“李恬兒，我沒在眾人面前把事實說出來，是想給你留個面子，你曉得吧？”

    李恬兒剛才哭過了，聲音現(xiàn)在都還有些哽咽：“謝謝你，我為這事自責(zé)很久了，一直想找機(jī)會和你道歉來著……”

    “我接受你的道歉?！绷秩冈掍h一轉(zhuǎn)：“但我不是打算就這么為你背鍋的?！?/br>
    李恬兒怔愣。

    林雀聲音放得輕，盡量不顯得她咄咄逼人：“我希望你能站出來，主動坦白一切?！?/br>
    李恬兒說：“好！我會的！我剛才已經(jīng)在寫稿子了，把經(jīng)過寫出來后我會貼在學(xué)校的公告欄上……”

    班長在李恬兒出來的時候就在她身后悄悄跟著了。

    班長非常不喜歡林雀。

    確切地說不喜歡林雀身后鹿鳴那群人。

    怕他們借勢欺負(fù)李恬兒，就這么一直跟了過來，窩在轉(zhuǎn)角處聽了好一會兒墻腳。

    見李恬兒要承認(rèn)，他坐不住了。

    班長從陰暗的角落里站出來，氣勢洶洶走到李恬兒身龐，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身后帶了帶。

    他皺眉看林雀，一臉的正義凜然：“林雀，大家已經(jīng)接受是你了，你非要把事情再次鬧大嗎？”

    “鬧大？”林雀都?xì)庑α恕?/br>
    是不是她鬧的，他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剛才蘇棟已經(jīng)給她發(fā)了一段視頻過來，她清楚地看到是班長將李恬兒帶離直播間的。

    班長非常理直氣壯：“你有鹿鳴罩著，別人誰敢說你什么？你并沒有什么損失。要是讓人知道當(dāng)事人是李恬兒，她又沒什么背景，別人會拿多難聽的話說她？你就不能替她想想嗎？”

    李恬兒從他身后鉆出來，扯他的袖子，想把他推開：“你別說了，你先回去吧……”

    林雀是個好脾氣的，但那是建立在對方對她好的基礎(chǔ)上。

    眼瞅著班長要潑臟水給她，她非常不滿。

    挑眉、抬下巴、斜眼瞧他： “如果你們不承認(rèn)，我會去向老師申請調(diào)監(jiān)控?！?/br>
    聲音不算冷，但任誰都能聽出她的怒氣，和決不會罷休的堅定。

    班長從沒見過林雀生氣的樣子，愣了愣，有些底氣不足：“你怎么這樣？”

    李恬兒推他：“別說了，本來就是我的錯，你先……”

    班長打斷她：“什么你的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承認(rèn)的話后果會多嚴(yán)重？”

    “我承認(rèn)就不嚴(yán)重了？你搞笑吧?！绷秩鸽p手環(huán)繞抱在胸前，囂張看他，語氣里滿滿地都是嘲弄。

    鹿鳴和蘇棟從走廊另一端緩緩走來。

    林雀見他來，面上一喜。

    ——撐腰的來了！

    鹿鳴在她驚喜的視線里行至她身邊，似是很滿意她的反應(yīng)，他唇角也勾起微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