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釧乖巧地點(diǎn)頭，提著雞籠跑到華老夫人跟前仰著頭說：“外祖母，我們走吧?！?/br>
    華老夫人瞥了華重錦一眼，哼了聲，捶了下拐杖，意思是別太過分了。

    錢釧回身朝著華寶暄做了個(gè)鬼臉，華寶暄握拳朝他揮了揮，回頭見華重錦面無表情地凝視著他，忍不住后退了兩步，他打心眼里還是懼怕小叔叔的。他求救般朝著祖母喊了聲，奈何祖母耳朵聾了般拄著拐杖快步走了，好似生怕走慢了會(huì)改變主意。

    四個(gè)姑母曉得母親的態(tài)度，也見風(fēng)使舵，心疼地拍了拍華寶暄的肩頭，一哄而散。

    小院子里瞬間只剩下夏揚(yáng)和華寶暄院里的幾個(gè)丫鬟。

    華重錦看著他不說話，只是伸出手，示意他將兔子送過來。

    華寶暄不舍地?fù)崦米?，試圖裝可憐說服六叔：“六叔，我就是每天喂喂它，都是桃枝在照顧它，其實(shí)我不怎么和多多玩的，六叔，就讓我再養(yǎng)一段時(shí)日吧。”

    華重錦根本不吃他這套，低頭輕嗅手中拈著的海棠花：“我說最后一遍，把它給夏揚(yáng)?！彼麅x態(tài)悠閑，唇角甚至還漾著一絲笑意，然而華寶暄還是感覺到一股懾人的氣勢在六叔周身蔓開。

    華寶暄望了一眼懷里的白兔，壯著膽子搖頭：“六叔，就讓我養(yǎng)著它吧。”

    華重錦冷哼一聲，沉沉的目光落在華寶暄身上。他伸指一彈，手中的海棠花便朝華寶暄飛去，擊中了他腕上的麻筋，手一松，白兔便從他手中掉落。華重錦足下一旋，轉(zhuǎn)瞬間人已經(jīng)到了華寶暄近前，伸手一撈，便將白兔提溜在手中。

    他單手提著白兔的耳朵，任憑白兔在他手中掙扎著。

    “六叔，你還我多多?！比A寶暄猛然撲過去搶，被華重錦側(cè)身閃開。他提著兔子搖了搖，沖著華寶暄淡淡一笑：“來搶吧，你要能從我手中搶走它，我就允許你養(yǎng)它。若不能，便給錢釧。”

    “這不是開玩笑嗎？我哪里是六叔的對手?！比A寶暄嚷道。

    華重錦轉(zhuǎn)身走到夏揚(yáng)跟前，伸手將他挎在腰間的寶劍拔了出來。華寶暄驚恐地張大嘴，大喊道：“六叔，不要！不要?dú)⑺蓝喽?。?/br>
    “誰說要?dú)⑺?？”華重錦語氣輕松好似春日的熏風(fēng)。他提著劍一轉(zhuǎn)，將劍柄朝向華寶暄，拋了過去。

    華寶暄猝不及防接過寶劍，緊張得說話都結(jié)巴了：“做……做什么？”

    “你使劍，我空手！”華重錦慢悠悠說道。

    華寶暄看著一只手提溜兔子的華重錦，咬了咬唇。六叔只用一只手，而他有劍，或許，他有贏的可能？很快他便知曉自己有多天真了。身手差，有劍只是擺設(shè)，根本派不上用場的。

    他雙手握劍，大喊一聲朝前刺去，也不見六叔怎么動(dòng)作，便輕松避過了，寶劍連他的衣角都沒有蹭到。然后，他就覺得手腕一痛已經(jīng)被六叔單手握住，輕輕一扭，寶劍便掉落在地上。

    一招？

    兩招？

    也許六叔根本就沒出招。

    華寶暄絕望極了，不僅因?yàn)闆]搶到兔子，他兒時(shí)隨六叔一道跟著師傅學(xué)過武的，雖說后來不學(xué)了，但總會(huì)個(gè)一招半式的，以往他還能和六叔過幾招，怎么如今竟在他面前潰不成軍了。

    華重錦伸手一拋，將兔子扔給夏揚(yáng)：“送到錢釧那里去。”

    “別，六叔！”華寶暄忍不住喊道。

    “別？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說話不算數(shù)？”華重錦挑眉，勾唇一笑，伸手阻止了夏揚(yáng)，“既如此，送到廚房去，好久沒喝兔rou湯了！”

    “六叔，我錯(cuò)了！”華寶暄拽住華重錦的衣袖，急急說道，“就給錢釧吧，我再也不養(yǎng)兔子了?！彼麜缘昧逭f得出也做得出，養(yǎng)在錢釧院里，待四姑帶錢釧走了，兔子不還是他的。

    華重錦揮揮手，夏揚(yáng)彎腰拾起落在地面的寶劍，抱著兔子走了。

    “寶暄，你的問題，不是養(yǎng)兔子的事，你自己好好思量，到底錯(cuò)在哪里了。”華重錦負(fù)手凝立在海棠樹下，慢慢說道，“你已經(jīng)二十了，你想過日后要如何活嗎？養(yǎng)兔子？玩樂？逛青樓？飲酒？追求姑娘？還……欺凌姑娘？”

    “欺……欺凌姑娘？”華寶暄頗委屈地問道，“六叔說的是我嗎？”

    華重錦嘆息一聲，換了輕松的口吻問道：“你真的喜歡謝以禪？為何喜歡她？”

    華寶暄想了想：“她長得好看，我一看就喜歡。她好像也喜歡我，上次在櫻花谷，她還故意將繡帕丟給我了呢?！?/br>
    華重錦沉默了一瞬，說道：“寶暄，你戲文看多了?！敝x以禪并不喜歡你，反而很懼怕你呢。

    華寶暄哪里聽得進(jìn)他的話，想起謝以禪，俊目便亮閃閃的。

    “寶暄，你連一只兔子都保護(hù)不了，將來如何保護(hù)你在意的人?！比A重錦忽然問道。

    華寶暄愣住了。

    或許是習(xí)慣自小被家人保護(hù)了，從未想過，他有一日也要去保護(hù)別人。

    “大嫂已經(jīng)答應(yīng)送你去平川了！”

    華重錦拍了拍寶暄的肩膀，負(fù)手離去，留下一臉沮喪的華寶暄。

    ******

    錦繡坊的生意日漸興隆。

    以禪將布匹繡上花做成連帽斗篷后，售出去不少件。

    周菱坐在繃架前，小心翼翼將剛繡好的斗篷落了繃。

    這是一件櫻花斗篷，繡樣是周菱畫的，她雖沒有專門學(xué)過畫，卻憑著天賦學(xué)會(huì)了畫櫻花。周家村距櫻花谷不遠(yuǎn)，她自小便喜歡櫻花，每年花開時(shí)都到櫻花谷去觀賞。她作畫的技法雖不好，但櫻花的韻致和形態(tài)卻畫得很好，以禪又將她的畫稍作修改，做成了這件斗篷的繡樣。

    茶白色繡底雖淡雅，搭配嬌艷的櫻花卻嬌艷別致。

    紅絨披上輕輕轉(zhuǎn)圈，朵朵櫻花宛若飄灑而下。

    “很漂亮??！”紫線忍不住夸贊。

    “周菱學(xué)得很快呢?！标懨钫嬉部涞?。

    周菱都被大家夸得害羞了。

    這件斗篷剛掛出去，便被人買走了，聽說要穿了去參加花宴的。據(jù)說有戶人家過幾日要開花宴，邀請了許多閨秀前去。

    紅絨望著坐在繃架前繡花的以禪，心中頗有些難過。以往，這樣的花宴她家小姐都會(huì)收到請?zhí)?，這次卻沒有，或許以后，都不會(huì)有了。紅絨很不解，她家小姐，明明這么好的人，就因?yàn)樽^牢，難道就嫁不出去了嗎？

    陸妙真自然知曉怎么回事，只能輕輕嘆息。

    以禪倒沒事人般，在繡底上飛針走線。

    張兀在樓梯拐角處稟道：“小姐，君蘭舟過來訂繡品?！?/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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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花鳥紋戲服

    以禪下了樓，一眼便看到君蘭舟。

    他著一襲月白春衫，正站在樓下端詳?shù)陜?nèi)的繡品，看到她出來，含笑問道：“謝小姐，店鋪的生意還不錯(cuò)吧？”

    以禪微微揚(yáng)起唇角：“多虧君公子相幫，每日里倒能售出一兩件?！?/br>
    因有人來訂繡品時(shí)言道君蘭舟的戲服便是在錦繡坊所繡。以禪問她如何得知，那人說君蘭舟唱戲時(shí)特意提起過，以禪方知君蘭舟私下在幫她。如此一來，他每日登臺(tái)，那件戲服簡直就是錦繡坊的活招牌。

    君蘭舟輕笑：“原是你繡的好，我不過是借著唱戲多說了句話而已?！?/br>
    他環(huán)視一圈，見店內(nèi)擺著好幾件女子的繡花斗篷和披帛，驚異地挑眉：“你一人如何繡這么快？”

    以禪輕輕一笑：“我教了兩個(gè)繡娘，她們與我一道繡的?！?/br>
    君蘭舟更加吃驚，原以為以禪只在錦繡坊接繡活，未曾料到她居然還教習(xí)別人，還一道繡出成品售賣，這是要認(rèn)真做生意啊，不禁暗暗佩服。

    “你今日來，是要繡戲服嗎？”以禪問。

    君蘭舟命跟隨他的仆從將包裹放在柜臺(tái)上：“這件戲服繡花鳥紋即可?！?/br>
    “我這里有現(xiàn)成的花鳥紋繡樣，你瞧一眼，看有相中的嗎，若沒有，我再另描繡樣?！币远U命紅絨上樓將所有花鳥紋繡樣取來。

    君蘭舟接過繡樣，細(xì)細(xì)端詳。

    店鋪里又有人進(jìn)來，張兀忙迎上去招呼：“這位公子，您是要訂繡品還是看布料？”

    那人卻不接話，只是探頭探腦朝君蘭舟這邊張望。

    以禪見那人身著團(tuán)花綢衣，體態(tài)略胖，一雙眼瞇縫著直直盯著君蘭舟?？此臉幼?，似乎認(rèn)識(shí)君蘭舟，莫非是君蘭舟的戲迷？

    她拽了下君蘭舟的衣袖，低聲問他：“你可認(rèn)識(shí)此人？”

    君蘭舟疑惑地轉(zhuǎn)頭，那人一看他便哎呦一聲，高聲喊道：“方才在外面我就看著像你，果然是你啊。蘭舟啊，你的新戲扮相真是美艷，想的我夜里都睡不著啊！”

    這人嘴里不干不凈，手也沒閑著，在君蘭舟肩頭拍了下，又揉了揉，看樣子還要摸下去。君蘭舟眉頭微不可察地輕蹙，向外挪了兩步，這才躲過那人的咸豬手。

    君蘭舟唇角扯開一抹笑意：“孫兄啊，你這是要買繡品？”說著，將繡樣遞給以禪，朝著她使眼色，示意她上樓。

    以禪也瞧出來此人有些不正經(jīng)，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便要上樓。

    那人卻忽然盯住了她。

    “喲，蘭舟啊，這位莫不是你的相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有了相好的怎么不讓為兄瞧瞧?！睂O崖上前兩步攔在了以禪面前。

    他抬頭瞧清楚以禪的容貌后，雙目頓時(shí)放光，好似饞嘴的貓兒看到了美食，一臉垂涎三尺的樣子。

    以禪頓覺渾身惡寒。

    她初入牢房時(shí)，獄卒中也曾有人看她，便是這樣的目光，直直的，毫不掩飾目光中yin邪之意，讓她有一種被扒光的羞辱感。

    “你是誰？”孫崖喃喃問道。

    以禪早垂下頭避到一側(cè)。

    劉掌柜和張兀忙過來招呼：“孫公子，既然進(jìn)來了，便瞧瞧這些布料吧。我們鋪?zhàn)永锏牟剂峡墒莿e家沒有的，上面有繡花。”

    孫崖一把推開劉掌柜和張兀，喝道：“起開，沒見本公子在與美人兒說話嗎？”說著，伸手便去拽以禪的衣袖。

    君蘭舟忽然伸手抓住了孫崖的手腕，笑微微說道：“孫兄，你不是來找我的嗎？我們?nèi)コ员枞绾?？?/br>
    孫崖回首，君蘭舟朝著他眨了眨眼，一雙秀目波光瀲滟地流轉(zhuǎn)，好似瞬間入了戲。

    孫崖癡迷君蘭舟已久，每次聽完戲都會(huì)到后臺(tái)去sao擾，但君蘭舟從未給過他好臉色。這會(huì)兒見他主動(dòng)來拉他的手，如何受得住他這樣撩撥，頓時(shí)喜笑顏開，可又舍不下以禪。他頗為難地想了想，決定先跟君蘭舟走，這美嬌娘他日后也不會(huì)放過。

    以禪見君蘭舟與孫崖相攜而去，擔(dān)憂地問：“君公子不會(huì)吃虧吧？”

    張兀膽戰(zhàn)心驚地說：“這……應(yīng)該不會(huì)吧。”

    “不會(huì)，小姐你忘記君蘭舟是刀馬旦了，他可是有真功夫的，我看今日倒霉的是那個(gè)孫崖?！眲⒄乒裾f道。

    “那人是何來歷？劉掌柜可認(rèn)識(shí)？”以禪問劉掌柜。

    “那是孫家的次子，他仗著族中有人在京城做官，在離州欺男霸女，小姐不用理會(huì)這樣的人?！逼鋵?shí)劉掌柜頗有些擔(dān)憂，倘若孫崖當(dāng)真惦記上小姐了，還真是麻煩，謝家如今不比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