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梁瑾當初成名戲作就是同師姐婁小舟,和碧虛郎對臺打擂時唱的這曲《牡丹亭》,只可惜蕭瑜歸國之時,婁小舟嫁人息戲。故而她只見過最嬌美秀麗的杜麗娘,卻沒見過最風流英俊的柳夢梅。 如今,這對曾經的天作之合,她終于得見,形貌唱作已不必多說,舉手投足間端得是十足默契,只得由衷感慨一句,名不虛傳。 今夜這戲,是精心改過的,原先的演出本偏重杜麗娘,以旦角為主,今兒個的戲加強柳夢梅的唱詞,生旦并重,勢均力敵。 除此以外最精妙一處,是花神的改編,原先驚夢中引杜麗娘與柳夢梅夢里相見的花神是一位花神,并不要緊,而今根據民間傳說添加花王及十二花神,并邀請名角兒客串演出?;ㄉ駛兩彶捷p移,裙裾生風,邊歌邊舞,臺下乍驚乍喜,激動萬分,整場戲瞬間贏得滿堂喝彩。 在漫天花雨,喧囂掌聲中,蕭瑜靠回椅背,無聲的笑了起來。 無論日后梁瑾能飛多高,走多遠,今夜碧云天和婁小舟這兩個名字,注定和這曲《牡丹亭》一同載入梨園青史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下一章正式和云老板重逢!到底是二小姐拈酸吃醋呢,還是梁某人委屈哭唧唧呢?敬請期待! 第65章 蕭瑜撐了三個小時, 有些挨不住了,懶懶散散的癱軟在座椅上。 她左邊的謝景瀾把掌聲拍得驚天動地, 聲音哽咽:“婁小舟, 依舊是婁小舟,今夜竟如久別重逢, 破鏡重圓一樣?!?/br> 她右邊的馮歷程呆愣的望著舞臺,喃喃自語:“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一見鐘情也不過如此了?!?/br> 謝景瀾和蕭瑜齊齊看向他,馮歷程有些尷尬,但還是誠懇道:“沖破封建枷鎖,勇敢追求自由真愛,實乃新時代之典范。婁老板和云老板入戲入情, 果然名不虛傳, 之前是我見識短淺, 太狹隘了?!?/br> “是吧,我就說你會心服口服?!敝x景瀾得意道。 “服了,真的是服了。” 大戲落幕, 曲終人不散,觀眾久久徘徊不愿離去, 掌聲一波波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他們想看二位老板謝幕。 可婁小舟是從不卸妝謝幕的,哪怕是闊別已久的回歸演出,婁小舟依舊是那個婁小舟。這一點倔強, 他們師姐弟居然驚人的一致。 謝景瀾不管不顧的拉著蕭瑜和馮歷程往外沖。 “誒誒,去哪兒去?” “黃浦飯店?!彼^也不回道:“今晚在那里婁老板有場慶功宴,我朋友答應帶我們進去?!?/br> 蕭瑜猶疑:“不了吧?!?/br> 時辰不早了,她該回醫(yī)院了,再者她現在大病未愈,吃不了什么東西,去了也是掃興。 剛剛晉升為戲迷的馮歷程卻興高采烈的應和:“真的?那還等什么,快走快走!” 蕭瑜道:“那我回去了?!?/br> “我倆哪有空送你?。俊?/br> “我打電話叫車,或者坐黃包車回去?!?/br> “不成,這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回去我們可不放心?!敝x景瀾勸道:“來都來了,不去多可惜,趕緊走!” 說完兩人也不顧她反對,一左一右把她架到車上,關上車門,一騎絕塵。 . 正如謝景瀾所說,他這一趟還是真是托了不少人情。他那位朋友是謝家的遠房親戚,叫施懋林,是《大公報》的責編,亦是婁小舟多年手帕之交,年紀不大,但按輩分謝景瀾還要喚表姑。 黃浦飯店門口,謝景瀾賠著笑央求著:“表姑,不是說好了帶我來慶功宴的嘛,你看我們幾個來都來了?!?/br> “我答應帶你進,可沒答應帶你的朋友進?!?/br> 施懋林三十出頭,風姿綽約,衣著光鮮,是典型的滬上時髦女郎,她雙手抱臂,不客氣道: “再說今天這局也不是什么慶功宴,慶功宴要等三天之后演完再辦。里面都是一些我和小舟的知己老友,久別重逢敘敘舊,你們跟著去湊什么熱鬧?” 馮歷程也連忙湊上去說軟話:“老友新友都是友嘛,不能厚此薄彼,表姑啊......” 施懋林杏眼一瞪:“誰是你表姑?” “......jiejie,懋林jiejie還不成嘛?!?/br> 蕭瑜有些乏力的靠在墻邊,百無聊賴的站在一邊看著馮歷程和謝景瀾對著施懋林軟磨硬泡。 一輛汽車停在門口,下來四個人,走在前面的一對男女,正是梁瑾和婁小舟。 施懋林笑著向二人招手:“小舟,這邊。人都齊了,就等你們這主角姍姍來遲了?!?/br> 久聞大名,蕭瑜今日是第一次在臺下見到這位婁老板。 臺上玉樹臨風的小生,臺下是個明艷動人的淑女。她著一身淺綠色方格旗袍,白色高跟鞋,長發(fā)用一枚玉簪盡數挽在腦后,露出秀麗的五官。舉手投足與尋常大家閨秀并無不同,唯有眉宇間有股子坦然大方,顯得整個人都氣質迥然。 而與她并肩而行的梁瑾,幾年不見,他樣貌沒什么變化,只是沉穩(wěn)凝練了,曾經的青澀執(zhí)拗似乎一去不復返,蕭瑜竟恍然間冒出來“他長大了”的念頭。 記憶里,他從來只穿長袍布衫的,傳統(tǒng)古板得緊,不但不喜歡西裝,還不喜電燈電話汽車之類一切洋玩意。如今卻罕見的穿了一件白色西服,系著黑色領結,乍一看好似誰家留學歸國洋派的少爺,和身邊的女子十分登對。 方才電光火石間,蕭瑜也些許思索過遇見他時該如何招呼??纱藭r此刻,他們已然彼時望見,他卻視若無睹,好似從不相識的陌生人,倒也讓她省心。 婁小舟笑著走上前:“懋林,辛苦你張羅了。” 施懋林親密的挽著她的手臂:“別同我講這見外的話,我們這么多年姐妹,你的事我當然義不容辭。今晚你十分出色,演出轟動上海,我打包票明天所有報紙的頭條消息全是你婁老板?!?/br> 說著她看向梁瑾,笑嘻嘻道:“對了,還有我們的男主角。你不是向來不喜歡這種場合嗎,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看來天底下還是你師姐最能管住你!” 梁瑾只笑了笑,也不言語。 一旁的謝景瀾和馮歷程,乍一見到近在眼前的婁小舟本人早就暈頭轉向了,期期艾艾的湊過來想搭話。 婁小舟注意到幾人,不禁問施懋林:“這幾位是.....” 施懋林輕哼了一聲:“討人厭的野小子,不用理他們。” “表姑——”謝景瀾急忙磕磕巴巴的解釋:“婁老板,你你你從小我就看你的戲,不對,是我從小就看你的戲,唉,也不對......” 這人原先也是京城紈绔子弟,拈花惹草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今真跟個毛頭小子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利索,惹得婁小舟噗嗤一笑: “我有這么老嗎?” 馮歷程嫌他丟人,一把將他推到一邊,對婁小舟頷首,禮貌道:“婁老板久仰大名,鄙姓馮,馮歷程,今日是專程和友人來捧婁老板場的。聽聞這里設宴歡迎婁老板重返梨園,一時沖動,冒昧前來,希望能和婁老板結交朋友,還請婁老板不要怪罪。這是我朋友謝景瀾,還有這是...蕭瑜?蕭瑜呢?” 馮歷程一轉頭沒看見蕭瑜,回身找了一圈才找見,把她喊了過來。 “這位是我朋友,蕭瑜,也十分仰慕婁老板風采。” 蕭瑜無可奈何,迎著眾人的目光施施然走過來,在婁小舟面前站定,笑了笑:“婁老板。” 然后沖她身后另外一男一女點了點頭,淡淡道:“周哥,蘭姐,好久不見?!?/br> 與梁瑾和婁小舟一同下車的兩人,正是周光偉和李兆蘭夫婦。 二人對視一眼,對她此時此刻出現在這里均感覺既意外又尷尬。 周光偉不動聲色的瞧了眼梁瑾,發(fā)現他面無表情,形同陌路,不禁在心底松了口氣。 他猶豫了一番,還是恭敬的叫了聲:“二小姐?!?/br> 李兆蘭也笑道:“好久不見,二小姐。” 施懋林原先沒留意到蕭瑜,這才仔細打量她,詫異的看了看他們雙方:“你們認識?” 蕭瑜垂眸淡笑:“在北京的舊識?!?/br> 婁小舟為人也爽快,直接道:“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就請一同入席吧,反正也只是朋友敘舊而已,不妨事。” . 正如施懋林所說,今晚這局確實只是舊友接風,小廳內總共不到二十個人,彼此熟識,蕭瑜他們三個外人突兀來此,其實并不合適。 小廳里沙發(fā)長椅,棋牌俱全,桌上美酒佳肴也已備下,大家并不拘謹,而是或坐或立,說說笑笑。當然,更多人圍在婁小舟和梁瑾身邊,談天說笑,敬酒聊天。 蕭瑜坐在角落里沙發(fā)上,用小勺把一個雞蛋布丁挖來挖去,也不送進嘴里,明明餓著,卻毫無食欲,胃里又脹又冷,很不舒服,她今天大概是累到了。 馮歷程狀若彬彬有禮,實則厚著臉皮黏在婁小舟身邊,仗著婁小舟不會開口趕他,是片刻不離。而之前如癡如狂的謝景瀾,此刻卻沒湊過去,而是坐在蕭瑜身邊,臉上猶猶豫豫,欲言又止。 “怎么了?不過去和婁老板說話,這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蕭瑜啊,你是怎么和周先生認識的?” “你說周光偉?”蕭瑜似笑非笑的瞅著他:“我知道你前年一回國就到了上海,跟著二哥哥做事,但北京里的流言蜚語我不信你一點沒聽過,當初京城里大小報紙可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謝景瀾一拍腦門,后悔不已。 有關蕭二小姐捧男戲子的故事,他真的只聽過一兩嘴,而且根本沒記住那戲子是誰。如今回想起可不就是碧云天嘛,他竟然還把蕭瑜帶出來看他的戲! “我今天居然連犯兩回蠢?!” 他覺得霍錦寧知道了,恐怕會直接發(fā)配他去西伯利亞談生意。算了,他還是識趣一點,明天就申請打包去監(jiān)督鐵路施工吧。 “放心,我又不告你狀?!?/br> 蕭瑜把戳得稀爛的布丁推到一邊,斜倚在沙發(fā)扶手上,一動也不想動。 謝景瀾還是心中惶恐,商量道:“要不然咱們現在就走吧,現在時辰也不早了,我瞧你實在不舒服。” “成啊?!?/br> 那廂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陣起哄聲,幾人笑得樂不可支,正中央婁小舟無奈搖頭,梁瑾端著高腳杯垂眸不語。 施懋林笑道:“你們可別笑啊,難道我說的沒道理?這小舟和云天臺上錦瑟和鳴,臺下男才女貌,可不是天生的一對,若是能湊成姻緣,真真是人間美事??!” 話一出口,響應者居然還不在少數,紛紛笑著起哄要二人今日給個回答。 婁小舟萬般無奈,只得苦笑:“諸位打趣了,我與師弟不過姐弟情分,斷無兒女私情,云天你說是不是?” 然而梁瑾并未搭腔,他緩緩抬頭,目光穿過周圍簇擁的人群,精準的望向事不關己的蕭瑜。 這是今晚二人頭一次目光對視。 前塵往事,萬語千言,蕭瑜并不想看懂。 他輕笑道:“師姐,我覺得懋林姐說得也不無道理?!?/br> 作者有話要說: 都讓開,云老板要開始作大死了! 不過忘了告訴他本文的終究設定了——沒有人能在二小姐面前裝x成功 大家猜他是一招被秒還是兩招被秒? 第6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