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佳兮沿著空曠的走廊一路走，在一樓教室的一扇窗前頓足，忽然孩子似的笑出來，晃了晃沉延北胳膊：“我當(dāng)時坐在那個位置?！彼呏高呎f，“從我的角度向外看，常?？梢钥吹侥阍赾ao場打籃球。”

    “那時候……我經(jīng)常坐在那里想，你會不會偶然回頭，恰好朝我的位置看過來，哪怕一眼都好。”譚佳兮透過玻璃向cao場望去，冬日柔軟的陽光令空曠的cao場浸了層蜜似的，仿佛帶著些許甜味。

    “你直接來cao場送個水什么的豈不是更方便？不是很多女生這么干么?！背裂颖比滩蛔⌒λ怠?/br>
    譚佳兮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想惹麻煩?！?/br>
    “惹麻煩？”沉延北疑惑地挑眉。

    “當(dāng)時學(xué)校里女生小群體之間的互相排擠很普遍，尤其是跟你有關(guān)的事，喜歡你的女生如果不夠完美或者不夠合群，那么這樣的感情就會變成被其他女生攻擊、鄙夷和嘲笑的弱點?；仡^想想，說是少女最美好的年紀(jì)，形成的圈子卻是一個最原始的恃強(qiáng)凌弱的野蠻社會縮影，丑、窮、成績差甚至僅僅是肥胖都有可能成為被打壓的理由。”譚佳兮不屑地輕笑了一聲，“仿佛每個人都帶著與生俱來的狹隘和恣睢?！?/br>
    “我不明白，這樣損人不利己是為了什么？”沉延北目露疑惑，聳聳肩。

    “你當(dāng)然不會懂，你永遠(yuǎn)站在上游，甚至沒有興趣尋找普通人熱切渴望的優(yōu)越感，因為你就是優(yōu)越本身，你怎么可能會懂身處下游拼命泅渡的不甘和窘迫，”譚佳兮微微一哂，轉(zhuǎn)頭望進(jìn)他茫然的眼睛，接著說，“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但……那時候哪怕你只是多看我一眼，我可能就會毫不猶豫地做自己眼里的傻瓜，所以……所以其實我也常常慶幸你根本不會看到我，因為我不想做傻瓜?！?/br>
    “那為什么喜歡我就是傻瓜？”沉延北不滿地挑眉問道。

    “你眼高于頂又朝叁暮四，身邊一堆女孩子圍著轉(zhuǎn)，我又不是天仙，喜歡你能有什么好下場呢？”譚佳兮時隔多年再回想起自己漫長的暗戀，心中仍是五味參雜，那些不曾說出口的少女戀情，就像舍不得吃的巧克力糖，被她小心翼翼地藏了又藏，再翻出早已腐朽變質(zhì)，無法復(fù)原。

    “喂你不要把我說得像個沒有責(zé)任感的花花公子，我那個年紀(jì)懂什么呀，連女朋友都沒交過的?！背裂颖毙χ鵁o辜地說。

    “你那時候不是跟隔壁學(xué)校的?；☉賽?，還跟她的前男友打過一架么？”譚佳兮看了他一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樣。

    “……你記憶力是不是好過頭了？那時候她也不是我女朋友啊，只不過很多人以訛傳訛罷了。”沉延北一臉哭笑不得，“我小時候其實對女孩子沒什么興趣的，可能因為總有女孩子喜歡湊在我身邊，導(dǎo)致我對女生沒什么新鮮感，還經(jīng)常覺得聒噪?！?/br>
    譚佳兮驀地駐足，旋即一言不發(fā)地繼續(xù)朝前走。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會喜歡你呢？你小時候不如現(xiàn)在漂亮嗎？”沉延北跟上她的腳步，留意到她指尖凍得微微發(fā)紅，便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譚佳兮突然如被蟄了一下似的，驚惶不定地猛然抽回手。

    “怎么了？”沉延北猝不及防地被甩開，訝然轉(zhuǎn)頭看著她。

    “沒有，只是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譚佳兮低了頭小聲道。

    她小時候漂亮嗎？極少有人留意她是不是漂亮，她聽到過的褒獎大都是聰明、能拼。她甚至因為自己的不會打扮而跟班里的漂亮女生們格格不入，每每被嘲笑馬尾梳得土氣，裙子褶皺像抹布……可唯獨那個仿若暗無天日的黃昏，所有看到她裸體的男人都在夸她漂亮，從頭到腳都漂亮，沉延北也說過很多次她漂亮，用極其下流的語氣——現(xiàn)在回頭想，其實當(dāng)時的沉延北很清楚自己對于女生的吸引力，他明明知道只要他稍微示好一下，她很可能心甘情愿跟他zuoai甚至言聽計從，可他偏不，因為那樣沒意思，不刺激，他要的根本不是一個女人或者一次性愛，而是一次游戲的新鮮感。

    “聽說你后來轉(zhuǎn)學(xué)了？”譚佳兮岔開話題問道。

    “嗯。其實爺爺一直希望我在國內(nèi)完成中學(xué)，因為我的哥哥jiejie大都是在英國或者香港長大的，普通話都說不太好。但……當(dāng)時我因為打架得罪了一些人，我媽擔(dān)心他們會找我麻煩，也怕我不學(xué)好，就送我出國了?！背裂颖绷攘葞拙鋷н^。

    “打架？你為什么會招惹那些人？”譚佳兮壓制不住語氣里的譏誚。

    “嗯……因為小時候爺爺對我管教很嚴(yán)格，我媽喜歡慣著我，爺爺就直接把我送到部隊里訓(xùn)練了一整年，每天超負(fù)荷的體能支出幾乎要了我半條命，也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結(jié)束后我變本加厲想做一些大人眼里的壞事，當(dāng)時年紀(jì)小嘛脾氣很大，覺得學(xué)校里的朋友循規(guī)蹈矩沒意思，就結(jié)交了一幫狐朋狗友，打架斗毆，抽煙喝酒，逃課跟他們一起去pub，賭球，打打牌什么的……又因為成績一直保持得很好，所以老師也不會干涉我?！背裂颖陛p輕嘆了口氣，嘴角微微勾起，“不過我一直覺得奇怪的是，好像女生總是能找到理由喜歡我，我乖乖讀書考試打比賽，她們會說我很優(yōu)秀所以喜歡我，我墮落叛逆又會有很多女生說我有個性很酷喜歡我，你呢，你喜歡我什么？”

    譚佳兮望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眨了眨眼半真半假地說：“一個人喜歡天上的太陽需要什么理由嗎？”

    沉延北聞言發(fā)出一陣低沉的笑聲：“譚佳兮，那你覺得我最喜歡你哪一點？”

    “窮，無知，身世可憐，捉襟見肘……以及，喜歡你?！弊T佳兮說得坦然無謂。

    沉延北笑得愈發(fā)開懷：“我從來沒遇到過你這么特別的女人，你讓我感到自己回到了少年時期，充滿了力量、欲望和感情，但你又那么聰明，不會像真正滿腦子戀愛的小女孩一樣不懂事?！?/br>
    譚佳兮臉上并未掠過絲毫驚訝。

    “其實……我四十歲之前沒有結(jié)婚的計劃，但我能保證，我只會有你一個女人?！背裂颖焙鋈徽?，“不要再跟我擰巴了，好不好？”

    “我想看你打籃球?！弊T佳兮留意到cao場上陸陸續(xù)續(xù)出現(xiàn)了幾個男生，一時興起便打斷了他的話。

    “我都很多年沒碰過籃球了?！背裂颖北凰W爍其詞地敷衍，開口時語氣多少夾帶了幾分不悅。

    “哦……那算了。”譚佳兮失落地回眸，忽而環(huán)住他的脖子，湊在他耳邊柔聲道，“那跟你說個秘密?！?/br>
    “嗯？”沉延北被她主動的親密姿態(tài)撩撥得心神一蕩，順勢把她抱在懷里，“什么秘密？”

    “我……有一次看你在雨里打球……”

    “這算什么秘密？”沉延北不由覺得好笑。

    “然后整晚都……濕濕的。”譚佳兮的嗓音輕如蚊蚋。

    她明明也沒說什么露骨的話，沉延北卻聽得有了感覺，手臂收緊了幾分，明知故問地逗她：“哪里濕？”

    “……”譚佳兮把臉埋進(jìn)他懷里。

    “那……小佳兮有自己摸摸嗎？”沉延北的摩挲著她細(xì)軟的腰，嗓音漸漸染了幾分啞。

    “我不知道怎么摸……早上內(nèi)褲都濕透了，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弊T佳兮窩在他胸口繼續(xù)低聲說，無辜得像個純情少女。

    “佳兮真色，那么小就想被我cao?！背裂颖毙χN在她的耳廓說。

    “是很純純的喜歡……”譚佳兮一本正經(jīng)地反駁。

    “是，純純的喜歡，”沉延北解開外套丟在她懷里，“你贏了，我去打球消消火?！?/br>
    譚佳兮抿嘴笑得一臉得逞，抱著他的外套小跑跟上，寒風(fēng)吹得她細(xì)嫩的臉頰微微刺痛，她曾經(jīng)不敢想不敢做的事如今竟簡單得不可思議，洶涌的回憶在腦海里決堤——

    “就你也配給沉學(xué)長送禮物？”

    隨著女生捏著嗓子尖刻的嘲諷，一盒包裝精美的手工巧克力被甩在桌子上。

    十四歲的譚佳兮從一張剛寫完的習(xí)題里抬起頭，茫然看到同桌突然趴在桌子上哭，幾個女生氣勢洶洶地圍著她，有人揪她的頭發(fā)，有人踹著桌角，中間的女生趾高氣揚地繼續(xù)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樣。”

    “就是，沉學(xué)長收你禮物，掉價兒么？”

    “誒，你也不跟你同桌學(xué)學(xué)，瞧瞧人家譚學(xué)霸每天都忙點啥，再看看你，除了會做白日夢還會什么？來，我們看看她小紙條上寫的什么，句子寫通順了沒？”

    “你們適可而止！”哭著的女生像彈簧一樣從座位上彈起去搶禮物的卡片。

    一陣哄笑聲中，譚佳兮面無表情地瀏覽著桌上的習(xí)題解析，袖手旁觀。

    那時的譚佳兮自卑又自傲，每句話聽在耳中都刺入神經(jīng)，心中難以壓制的粉紅泡泡不停被戳破，碎成滿心的羞恥感，仿若水池里溢出的肥皂沫一樣卑賤骯臟。

    有時候她也會在心中跟自己的羞恥心辯駁——她從來沒有做過白日夢，她只是在心里喜歡算不得做白日夢。

    ……

    她記得沉延北學(xué)生時期穿過的每一套衣服，暑假去商場蹭空調(diào)的時候會刻意留意有沒有相同的logo，他只穿過寥寥幾次校服，可她篤定全校沒有一個男生能把校服穿得那樣氣質(zhì)卓然，仿佛每個針腳都變精致了似的。

    她從來沒有過任何妄想。

    一個沼澤中掙扎著自顧不暇的丑小鴨，是不會幻想自己能變成天鵝在天上飛的。

    哪怕她處在小女孩最喜歡幻想的年紀(jì)。

    cao場上的歡呼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她轉(zhuǎn)頭，恰恰看到籃球干脆利落地從球框穿過，那一瞬間，眼前的男人似乎和記憶里雨中奔跑的少年身影完全重迭在了一起。

    那個少年曾在她心里建了一座塔，又頃刻間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傾塌。

    她腦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抱緊了他的外套，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使她望著cao場出神，下一秒，她訥訥地望著他朝自己跑來，午后慵懶的陽光給他的輪廓勾了一層米白色，像極了她曾經(jīng)的夢境。

    他恣意驕傲的笑容一點點放大，他捧起她的臉，他低頭吻了她。

    cao場上傳來一陣口哨聲。

    她心如擂鼓。

    多年前反反復(fù)復(fù)、無限延長的夢境被他輕而易舉地填補(bǔ)了結(jié)局。

    那些羞恥和不甘，那些平庸的日日夜夜，混著她反復(fù)涂抹的恨意，揉雜成一團(tuán)抹不開的顏色，一點點覆蓋在她的瞳仁。

    “誒，你怎么了？”沉延北反應(yīng)機(jī)敏地攙了她一把才令她站穩(wěn)，“我一個叔叔，就不欺負(fù)那些小男生了?！?/br>
    譚佳兮這才回神，望著他挺拔筆直的鼻梁上滲出細(xì)密汗珠，很自然地抬手幫他把外套披上。

    “熱死了……”沉延北抬手推開。

    “你出這么多汗，一會兒被風(fēng)一吹小心感冒?！弊T佳兮抿著嘴重新幫他把外套穿上：“還知道自己是叔叔，像個不聽話的大男孩一樣?！?/br>
    沉延北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就好像當(dāng)過媽一樣?！?/br>
    譚佳兮手上的動作一僵。

    “你臉色很差，太冷了嗎？”沉延北微微欠身幫她把外衣的扣子扣好。

    “我們?nèi)W(xué)校外面的小吃街坐坐吧？”譚佳兮強(qiáng)迫自己從回憶中抽離出來，重新牽住他的手，朝學(xué)校西門走去，“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一些店還在不在……我那時候每次放學(xué)都可饞了，但是沒有零用錢買?！?/br>
    沉延北縱容地任她牽著走：“你家管教這么嚴(yán)格？零食都不讓吃。”

    “不是，是沒錢?！弊T佳兮邊說邊把他領(lǐng)進(jìn)一家奶茶蛋糕屋，“這家奶茶店現(xiàn)在都這么精美了，以前一共也就兩層樓，我放學(xué)后不想回家偶爾會來這寫作業(yè)，老板人很好的，也沒有最低消費，聽其他學(xué)生說我每次都考第一，還送過我奶茶喝呢?！?/br>
    沉延北略微皺了皺眉，顯然不想在這種檔次的店多作停留，可看她興致勃勃也不好掃興，只得坐下，隨手翻了翻菜單本，然后合上，閑閑地向后倚在沙發(fā)上打量她：“那你知道我小時候喜歡在這片兒吃什么嗎？”

    “烤羊腿?！弊T佳兮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沉延北略微驚訝地愣了幾秒，繼而笑著說：“你這都知道……不瞞你說，后來有一次我在法國參加朋友的一個聚會，Sisteron羊前腿配上陳年上品Mouton酒莊酒都味如嚼蠟，遠(yuǎn)不如當(dāng)年在學(xué)校附近啃羊腿來得痛快，可惜那家店早就不在了?！?/br>
    “我剛還想問要不要去吃一次呢。”譚佳兮難免覺得遺憾。

    “時間總是能沖走很多美好的回憶，所以剩下來的……才尤其寶貴?！背裂颖币凰膊凰驳赝?，“比如你?！?/br>
    沉延北常常疑惑自己到底為什么為了眼前這個女人反常成這樣，剛剛那一瞬間他突然想通了——他不過二十五歲，卻早已過盡千帆，各式美女如過眼云煙，皆是紅粉骷髏，看似自由浪蕩，實則乏味無聊，他渴望一份自己沒有過的經(jīng)歷，區(qū)別于謝婉凝一般死纏爛打瘋魔了似的糾纏，不同于艷遇的露水情緣，亦不是陳瑤那樣的默默守候，他偶爾會遺憾自己少年時期沒有經(jīng)歷過能夠緬懷的戀情，一如他百般惦記的那份廉價烤羊腿。

    “你可真會哄女人?！弊T佳兮的語氣多少帶了點自嘲，曾經(jīng)的初戀已經(jīng)化作琥珀里封存的標(biāo)本，卻依舊可以被他喚醒，栩栩如生。

    “你是我唯一需要哄的女人?！背裂颖惫室獍选拔ㄒ弧币ё趾苤?。

    “所以是天生的？”譚佳兮隨口打趣。

    沉延北慢慢搖了搖頭，半開玩笑道：“大概是愛情臨時贈予的天賦?！?/br>
    “大杯焦糖奶茶五分甜加布丁，謝謝?！弊T佳兮對服務(wù)員說道。

    “佳兮。”

    “??？”

    “再跟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背裂颖表槺泓c了一杯白水。

    “我很小的時候爸媽離婚了，因為我媽工作收入低，所以我跟著我爸。后來我后媽生了一個弟弟，所以家里有點錢就都花在弟弟身上了，比如補(bǔ)習(xí)班之類的。我平時在家做飯，必須得弟弟喜歡吃我才能坐下來好好吃飯，不然就要餓著?！弊T佳兮看沉延北又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笑笑說，“你是不是聽著就好像故事會一樣？”

    “……確實有些無法想象?！背裂颖毙Σ怀鰜?。

    “所以我才經(jīng)常說你何不食rou糜?！弊T佳兮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小時候我每每覺得日子苦，就想……至少我爸媽沒把我賣到山區(qū)農(nóng)村給老光棍當(dāng)媳婦生孩子。我還能健康長大，還能……讀書?！?/br>
    “這個……是不是你寫的？”沉延北手里不知道何時多了一本小冊子，相冊大小。

    “嗯？”

    “我剛剛隨手從墻上的書架拿下來的?！背裂颖卑研宰訑傞_放在她面前。

    譚佳兮只看了一眼便覺得腦海中轟地一聲，趕緊重新合上。

    “看來真的是你寫的……你的筆跡很特別，應(yīng)該沒有正規(guī)學(xué)過書法，是野路子，但字體自成風(fēng)格，很好辨認(rèn)?！背裂颖别堄腥の兜乜粗狡鹊哪诱f，“誒你捂什么，本來不就是寫給我的？”

    “這家店也太奇怪了，十年前流行表白墻時寫的東西，居然還保存成這樣?！?/br>
    譚佳兮話音剛落，便聽送奶茶過來的服務(wù)生接口道：“我們老板說這些都很珍貴的，專門讓我們一頁頁剪裁下來封存的，也算是我們店里的一個特色，這么多年一直保持?！?/br>
    “那……那也不要把我的放在第一頁啊……”譚佳兮只覺壓在手底下的塑封簡直像鐵板一樣燙。

    “啊！你就是那位TJX嗎？我們記得老板說你的字是最漂亮的所以特地放在了第一頁！”服務(wù)生忽然激動得仿佛追星少女，“那你是S學(xué)長嗎？”

    “我想大概是的。”沉延北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啊，你們在一起了嗎？”

    “嗯?！背裂颖秉c點頭。

    “我的天，你們要不要再寫幾句話，作為紀(jì)念？”

    “好啊。”沉延北頗感有趣，伸手去抽譚佳兮壓在胳膊肘下的那本冊子。

    譚佳兮臉上的表情一點點黯淡，壓著不給他：“別鬧了，有什么好寫的呀，多難為情。”

    “給我。”沉延北的語氣不容置喙。

    譚佳兮一個眼神便知道他這次肯定退讓不得，無奈地嘆了口氣，想想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索性妥協(xié)，乖乖把冊子推了過去，

    沉延北這才得以定睛細(xì)看那上面寫的內(nèi)容，秀美漂亮的字組成的詞句尚帶著典型初中學(xué)生作文的稚氣——

    “to  S學(xué)長，

    我愿窮盡此生有限的光陰，來積攢一份叫作希望的東西，掌心敞開，小心捧住每一縷灑落的陽光。我愿身披鎧甲，于萬千人中披荊斬棘，登峰千尺，虔誠接受每一場風(fēng)雪的洗禮。我是黑暗中千萬分之一的我，你是眾星捧月中唯一的你，可終有一日，我會化作萬萬千千的塵埃，隨風(fēng)向你皈依。而此刻，我只想在灰蒙蒙的黎明前沉默、再沉默。少女心事當(dāng)拏云，誰念幽寒坐嗚呃。

    TJX”

    十四歲的譚佳兮，一定不喜歡二十四歲的譚佳兮吧……她暗自神傷，忽覺吸管中的奶茶竟沒有一絲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