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會了，關(guān)mama會看好他。我也跟他講清楚利弊關(guān)系了?！?/br>
    一是打人要論罪，二是達揚家具近一年來被政府各部門盯著，經(jīng)營上已經(jīng)步步為營，如果出亂調(diào)，怕有人會借題發(fā)揮打擊工廠。種種結(jié)果，都是得不償失。

    程心握過郭宰的右手掌，說：“我還挺理解關(guān)峰的，換作我是他，可能第一次發(fā)現(xiàn)對方身份時就沖上去打一頓了，哪里沉得住氣慢慢挖陷阱?！?/br>
    比如當年欺騙阿爸的盧亮，假如桂江沒有發(fā)展起來，假如阿爸和上輩子一樣，那程心見了盧亮會二話不說上前往死里揍，哪管死人不死人，坐牢不坐牢，只管怎么痛快怎么來。在殺父仇人面前講究仁義道德？這本身就沒有仁義道德。

    不過她比關(guān)峰幸運，硬是將局面扭轉(zhuǎn)過來，間接幫桂江幫阿爸撐起來。不然的話，那回在香港，阿爸哪有興致輕輕松松與盧亮說笑吃飯，而她又哪來閑情只偷聽不動手？

    郭宰回握她，說：“我也理解?！?/br>
    他湊近她耳邊，壓著嗓子低語：“告訴你，我初去香港知道阿爸與蘭姐的事后，也想打他們。兩個都打?！?/br>
    第298章 第 298 章

    第二天，伍卓偉輾轉(zhuǎn)醒來，依然覺得渾身是痛。他抬抬頭看向隔壁，同房的病患不知什么時候出院了，空出來的病床收拾得很整齊。

    四周很安靜，不似有人聲。這麻煩了，想叫個人幫忙扶起來都成問題。

    他唯有保持平躺的姿勢，躺累了就稍稍翻身。

    從面朝內(nèi)側(cè)翻身至面朝門口，睜眼見床邊忽然多出一個坐著的男人，伍卓偉嚇了驚。

    他往后拉視線，打量對方，確定自己并不認識。

    不過這男人的衣著裝扮很上得臺面，從從容容的氣度沒有一點走錯病房的抱歉感，而臉上架著一副眼鏡，又顯得相當清冷。

    被關(guān)峰打過一頓，有傷在身又躺著不能亂動，人自然就低勢了。加上搞不清來者何人，不敢輕易得罪，伍卓偉便小心翼翼問：“先生你哪位？”

    “免貴姓霍?！被羧恐伪匙?，雙腿閑閑疊起，一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自然地垂在椅側(cè)，夾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看著伍卓偉微笑。

    伍卓偉現(xiàn)在沒什么安全感，對誰都不敢抱有信任，尤其這個自稱姓霍的男人，說他笑里藏刀一點都不為過。伍卓偉防備著，往后挪了挪的同時，牽強地回以一笑，問：“霍先生有何貴干？我不認識你?！?/br>
    霍泉保持微笑說：“我認識你。伍卓偉，父親是伍世坤，舊時飛莉甫電器廠的老板，九五年欠17個供應商總共六百四十萬貨款然后全家經(jīng)香港跑路去澳洲……”

    伍卓偉一聽“伍世坤”這個名字就知大事不妙，青淤浮腫的臉色頓時刷得慘白?；羧脑捨凑f完，他就慌忙搶道：“你想做什么！你千萬別亂來！這里是醫(yī)院，隔壁是派出所……”

    霍泉極輕地擰了擰眉，將話搶回來：“我不是你們欠債的供應商?！?/br>
    伍卓偉卻似驚弓之鳥，不敢全信，仍十分戒備地問：“那你來做什么？”

    他若果說是來探病，他也不會信。伍家在鄉(xiāng)下已經(jīng)沒有來往的親人，當年他們跑路，給親朋戚友帶去了極大的麻煩。他從父母那里聞說，當年有些供應商找不到他們，就去親朋家找人堵人甚至打鬧，叫囂著要他們替伍世坤還債。

    伍世坤一家三口因此成為親朋眼中神憎鬼厭的禍害。伍卓偉回來鄉(xiāng)下發(fā)展，半聲招呼都不敢跟他們打。

    霍泉從褲兜摸出打火機，“嘀嗒”點著手中一直夾住的煙，無視病房里“禁止吸煙”的警告語，悠悠地抽煙，吐霧。

    “你跟達揚家具的問題，打算怎樣解決？”他說。

    伍卓偉又驚了驚，一時沒接話。

    霍泉耐性極好地等著，不催不追，只管抽煙。病房里有一片安靜的煙味，不多時，伍卓偉說：“我不是貪得無厭的人，也不喜歡小題大作，郭老板昨晚給的解決方案，我同意?！?/br>
    達揚家具的郭老板昨晚來病房找他磋商，大概意思是：“伍老板，關(guān)峰打你的事，我無辦法替他向你道歉，個中的恩怨，你和他比我更清楚。但打架事件發(fā)生在我們工廠，所以我以工廠的立場向你道歉，同時工廠也會負責你的湯藥費，看在我也受傷了的份上，希望這事告一段落。而至于訂單方面，那份協(xié)議既無公章，也無付訂金的記錄，坦白講，我們完全可以不認賬，不過基于我們以前良好的合作關(guān)系，我們愿意接手20%的材料份額當作援助，其余的恐怕要伍老板自己想辦法。”

    被關(guān)峰打，伍卓偉固然憋屈，可他不敢爭理，因為心虛。

    當年跑路之后，他就聽父母提過誰誰誰跳樓自殺了，那時候他年紀尚小，不知道父母做了什么缺德的事，還以為他們之所以能移民出國，是全賴父親卓越的能力。后來他知道真相，也明白為什么父母從來不回國探親。

    伍卓偉自認理虧在先，況且他一個人在鄉(xiāng)下，勢單力薄，遇上仇家自然輸多過贏。他沒有能力斗爭，父母帶出國的資產(chǎn)幾乎全部被澳洲的華人中介詐騙了，他又向來不是讀書的料，不愿意留在澳洲做低下層的體力工作，便惦記著回國發(fā)展撈錢。父母三番四次阻止他回國，怕被昔日的供應商尋仇，他仍一意孤行，不信邪。

    他剛回鄉(xiāng)下時，用歸國華僑的身份以及化名混行業(yè)，后來在飯店遇見廖潔兒，見她一身光鮮，才端出真姓實名來攀談。誰料到這么一露，就真在仇家面前露陷了。

    關(guān)峰在社會上不算什么角色，可與出國十多年的他相比，他縱使是過江龍，各方面也不及關(guān)峰這地頭蛇。

    正如關(guān)峰所講，他若將他的行蹤告知當年被他父親欠款的供應商，那他恐怕出不了豐城。

    郭宰提出的條件他并不滿意，無奈他底氣淺，協(xié)議沒章沒訂金又確實是他疏忽愚蠢，便安慰自己權(quán)當破財擋災。

    “所以，”伍卓偉對霍泉說，“你們不用再來試探我了?！?/br>
    霍泉：“哦？不好意思，我不是他們那伙的?！?/br>
    伍卓偉愣愣。他原以為這個衣冠楚楚的人是達揚家具找來嚇唬他的。

    霍泉放下交疊的腿，手肘枕膝往病房稍稍傾身，半瞇著眼說：“我是你這邊的?！?/br>
    ……

    程心去檢驗科幫郭宰取尿檢結(jié)果，邊走邊看診斷報告。昨天護士通知今天要空腹尿檢時，郭宰懵了。

    他明明傷的是手骨，跟尿尿有什么關(guān)系？

    程心安慰他：“算了，進來醫(yī)院一趟，當然什么都要驗一遍?！彼叺吐暤溃骸安挥媚泸灡惚阋呀?jīng)很好了。”

    郭宰：“……”

    今天一早，程心陪他去檢驗科。護士給他一只小小的塑料尿兜，郭宰拿了就進廁所，可沒一會，他出來求著程心：“你幫幫我……”

    程心：“……”

    她不答應，認為他是故意的?！澳阕笫趾煤玫?，用左手扶著不行嗎？矯情。”

    郭宰彎腰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程心聽得臉紅又失笑，才低著頭往廁所揚揚手，幫就幫吧。

    于是乎某廁所格里，可聞某女聲氣急敗壞地說：“你瞄準！你小點力！你停停！”

    折騰了一番，問護士多要了四只小尿兜，才成功接了一小盆出來。

    回到病房后，出了一額頭汗的郭宰難受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跟程心說：“今晚我不住院了，我們出去住酒店。”

    程心壞笑著說：“伍卓偉都同意條件了，你還要住院？等下全部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無問題就索性出院吧?！?/br>
    “好好?！惫灼疵c頭。

    程心看完他的尿檢報告，再翻看其它報告，沒抬眼看過路，結(jié)果撞到人。

    她撞到對方的胸膛，鼻息間一聞，竟生出某種直覺。抬頭看一眼，確定是。

    她立即后退兩步，生硬地笑說：“不好意思?！?/br>
    霍泉臉頰微仰，低著視線看她，面無表情說：“來醫(yī)院做什么？”

    這似乎是一種問候與關(guān)心，程心坦道：“郭宰受了傷，進來了。”

    “呵呵?！彼犚婎^頂傳來一陣冷笑，之后沒了。

    程心感覺他近一年來都怪怪的，便不多打擾，“先走了?！?/br>
    “不問我為什么來醫(yī)院？”霍泉叫住她。

    程心：“……那為什么？”

    “你一點都不擔心我?！被羧獩]回答，反而說了這么一句。

    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