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子朝著周靈伸出手：“我牽著你。”

    第78章

    溫暖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周靈詫異地發(fā)現(xiàn)他居然有知覺了。

    他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確定沒有什么異樣。那溫暖的感覺是從小周靈手上傳遞過來的？周靈已經(jīng)不記得那時候是不是如同現(xiàn)在感受到的觸感一樣，但他記得很清楚，當(dāng)時上山的時候是冬天，他雖然穿的很多，卻仍被凍得瑟瑟發(fā)抖。牽手的溫度固然能暖手，然而要使整個人都暖和起來卻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靈不知道他是為什么會產(chǎn)生了仿佛大冬天沐浴在正午陽光下的感覺，暖意從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這他不禁瞇起了眼。

    床榻邊，凌霄子托著周靈的手，控制著自己的靈力進(jìn)入對方體內(nèi)。靈力一開始的進(jìn)入并不順利，凌霄子發(fā)現(xiàn)周靈的經(jīng)脈似乎在刻意封存著那些過多的靈氣，而他的靈力則被拒之門外。

    凌霄子小心翼翼地撬開了一道封閉的筋脈，從發(fā)絲般粗細(xì)的的缺口探入。靈力一進(jìn)入周靈的筋脈，凌霄子的表情就微微一變。

    棲塵子見凌霄子瞳孔驟縮，生怕他是碰到了什么難以解決的問題。想要問點(diǎn)什么，又怕打擾到他，只能束著手立在一旁干著急。

    凌霄子現(xiàn)在倒是沒那么焦急了。若是但從周靈外在狀態(tài)來看，經(jīng)脈封閉，丹田碎裂，確實極其糟糕，換了一般人，別說半條命，一條命都去得七七八八。

    可周靈卻不是這樣。

    他不但看起來很安逸，經(jīng)脈的實際表現(xiàn)也很非常穩(wěn)定。

    凌霄子一時找不到詞句來形容他探查到的東西——浩渺的靈氣在周靈的體內(nèi)按照一定的規(guī)律排布著，從不可見到云霧狀，再到逐漸凝實變成水滴，水滴聚而成塘，塘擴(kuò)而成江海。最終演變成了凌霄子內(nèi)視看見的畫面：奔騰不息的水流在經(jīng)脈中涌動，經(jīng)過靈臺，在原本下丹田的地方匯聚成一片汪洋。那海洋仿若無邊無際，一眼望不到盡頭。

    普通人的身體承受不住這樣龐大的靈氣，但在周靈體內(nèi)，卻形成了完整的循環(huán)。

    凌霄子現(xiàn)在對于他看見的幻象信了大半，就是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化形的前期征兆。

    屬于令一個人的靈力緩緩?fù)顺觯莒`感覺到了寒冷，追尋著那點(diǎn)溫暖，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棲塵子驚喜道。

    周靈愣了一會兒，一時還沒分清眼前的景象是真是假。他伸手拍了自己一巴掌——嗯，痛的，有感覺。又在棲塵子和凌霄子奇怪的眼神里，挨個把兩人摸了一圈。

    “看來是出來了。”周靈若有所思地道。

    棲塵子莫名其妙：“什么出來了？小師兄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語氣嚴(yán)厲中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焦慮。

    周靈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弟，說出來你可能不信?！?/br>
    棲塵子：“不信什么？”

    周靈：“我可能不是人。不。應(yīng)該說我大概率真的不是人！”

    棲塵子看了看周靈，又看了看聽了周靈的話臉上表情波瀾不驚的凌霄子：“你們兩個都被什么奇怪的東西洗腦了嗎？”他還記得凌霄子的仙人轉(zhuǎn)世論，現(xiàn)在周靈這個言論更夸張，還“我大概率不是人”。

    “不是人難道是鬼??？”棲塵子摸出一張鎮(zhèn)鬼符往周靈腦袋上一拍：“看見沒？你要是鬼，這些你從小玩到大的東西對你來說就是木亥武器了?！?/br>
    周靈把腦門上的鎮(zhèn)鬼符揭下來，隨手扔在床邊：“我可能是三千大道之一。”

    棲塵子這次是真的覺得周靈出問題了，正準(zhǔn)備上前好好檢查一番，卻見凌霄子搶先他一步抓住了周靈的肩膀。

    凌霄子：“你知道了什么？”

    周靈眨了眨眼：“小師叔，你也……”

    兩人對視了幾秒，意識到現(xiàn)在有些東西只有他們互相明確。

    棲塵子一個人被隔絕在師侄倆的世界外，心里不痛快，憤憤道：“你們到底在打什么啞謎？靈兒的身體到底怎么回事？”

    周靈輕輕掙脫凌霄子的鉗制，給棲塵子順了順?biāo)前褋y糟糟的胡須：“師弟，是這樣的。我雖然丹田碎了，但是好像修成了比紫府元嬰更厲害的東西?！?/br>
    棲塵子：“哈？現(xiàn)在還有人能突破練氣？”末法時代，修士最高成就也就是練氣九階了，而這個近兩百年來，唯一的練氣九階，就是他們紫霄山上一代掌門——太虛子。

    太虛子仙逝前還說凌霄子可能會是人間唯一一個突破練氣的可能性。

    結(jié)果凌霄子這還沒動靜呢，周靈先跳出來說自己修成了比紫府元嬰更厲害的東西。

    棲塵子冷笑了一聲：“小師兄，你覺得我像是個傻子嗎？”

    周靈：“……”撓了撓頭，苦惱怎么和棲塵子做解釋。

    凌霄子伸手摸了摸他撓頭后變得有些蓬亂的發(fā)髻，對棲塵子道：“內(nèi)視法一探便知。但他經(jīng)脈因為封存靈氣的緣故都閉塞起來，很難探入到真實的體內(nèi)環(huán)境中?！?/br>
    棲塵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我要親自看看?！?/br>
    這回輪到棲塵子捏著周靈的脈門閉目凝神。周靈坐在桌子前，支著腦袋望天。

    凌霄子輔助棲塵子撬開了周靈的一絲經(jīng)脈，只是須臾，棲塵子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棲塵子：“這、這……”那浩瀚無際的靈氣匯聚之景象現(xiàn)世罕聞。確實如傳說中大乘期隨時就要飛升的大能才擁有的內(nèi)府景象。

    周靈伸手在棲塵子面前揮了揮：“師弟？”

    棲塵子正在重鑄世界觀，持續(xù)掉線中。

    周靈聳聳肩，轉(zhuǎn)向了凌霄子：“小師叔，你也看見過那些景象？”

    凌霄子點(diǎn)頭:“大道三千，生滅攜因果進(jìn)入輪回?！?/br>
    周靈：“然后呢？”

    凌霄子：“我看到的景象就到這里?！?/br>
    周靈“嗯”了一聲：“我看到的時間跨度比較長，要從混沌未開的時候說起——”

    “混沌未開？”剛回過神的棲塵子聽到周靈的話，臉上表情又繃不住了：“你等等，讓我緩緩?！彼嗔巳嘧约旱哪?，在椅子上找了個扶手靠好：“行了，現(xiàn)在開始說吧?！?/br>
    周靈：“師弟，你比我想象中要脆弱哦?！?/br>
    棲塵子：“這是修道之人最后的科學(xué)堅持?！?/br>
    周靈差點(diǎn)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修道之人還講個屁的科學(xué)。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簡單描述了一下從混沌未開時期開始，到開天辟地、三千大道大打出手爭取化形，再到因果化形失敗，生滅帶著他打遍洪荒最終找到化形機(jī)緣，兩個法則雙雙進(jìn)入輪回。

    “輪回之后，我就眼前一黑，在亮起來就看見自己在霧遠(yuǎn)山了?！敝莒`攤手道：“因果那個粉色光團(tuán)就在我小時候經(jīng)常玩的那棵樹下面變成了小嬰兒，師父說那是我養(yǎng)父母撿到我的地方。如果我不是因果——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彼傅氖堑ぬ锲扑閰s還活蹦亂跳的事情。

    棲塵子聽完整個故事，有點(diǎn)虛弱地道：“你這個故事，都不用變就直接能寫一本洪荒小說?！?/br>
    周靈：“……”好像沒辦法反駁。

    “說起來，既然你認(rèn)為自己是因果……”棲塵子道：“那和因果一起進(jìn)入輪回的生滅呢？”

    周靈目光移向了凌霄子，凌霄子冷靜道：“不出意外的話，是我?！?/br>
    棲塵子：“可以，穩(wěn)。我們紫霄山要無敵了?！?/br>
    說著，棲塵子站了起來，直愣愣的走了出去，一陣秋風(fēng)吹過，花白的頭發(fā)和道袍一起揚(yáng)起，背影看起來相當(dāng)蕭瑟。

    周靈回頭對凌霄子道：“其實師弟的反應(yīng)挺正常的，我也覺得這個發(fā)展有點(diǎn)玄幻?！?/br>
    凌霄子比周靈高了一個頭，居高臨下地看了一會兒周靈，突然伸手保住了他。

    高大挺拔的身軀微微佝僂，把另一個人的身體籠罩在shen下。體溫隔著衣料傳來，周靈感覺到抱著自己的手臂像是兩條鎖鏈，要把他牢牢鎖住。

    凌霄子的頭擱在周靈的頸側(cè)，若有一天，他重新化為了生滅，那么此刻的周靈仍是他盼了億萬年才終于盼來的美好結(jié)局。

    周靈疑惑地叫了一聲：“小師叔？”

    凌霄子：“讓我再抱一會兒。”

    周靈沒辦法體會作為生滅帶著隨時就要消失的另一個意識獨(dú)自度過了漫長歲月的心情，他只能安靜地，任由凌霄子擁抱著，昭示他存在的事實。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明明已經(jīng)走出去的棲塵子又返了回來，語氣不善道：“你們抱夠沒有？干活了?！?/br>
    九天降魔陣，在護(hù)山大陣內(nèi)的光芒顯得有些暗淡，但紫色電網(wǎng)般的明滅陣紋看起來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玄霄子一個人呆在陣眼里啃包子。這是紫霄山持續(xù)開發(fā)了第一百二十八個版本的九天降魔陣128.0版，半智能、蓄電量大、持續(xù)時間長，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還要人工引導(dǎo)cao作。

    第79章

    玄霄子手里的包子是梅干菜rou的，看起來很正常，吃起來更是。但他讓廚房給其他人準(zhǔn)備的卻是橙子牛rou味？周靈手里捧著廚房長工給他發(fā)的rou包陷入了沉思……

    “我始終沒搞明白，為什么掌門師叔自己吃的很正常，卻給我們那么可怕的東西。”他把手里的包子掰成兩半，露出了剁碎的橙子rou和牛rou餡，被蒸熟的橙子rou和著牛rou看起來呈現(xiàn)出一種奇怪的醬色，有點(diǎn)惡心：“講道理，這東西的殺傷力比九天降魔陣98還要可怕?！?/br>
    九天降魔陣98，號稱紫霄山史上兼容性最強(qiáng)大的一個版本，但就是因為兼容性強(qiáng)大到不分?jǐn)澄遥矊嵙Τ^一定境界，必然會被陣法攻擊，所以很少啟用，一旦啟用就是全紫霄山哀鴻遍野，后來這個版本很快就被更新?lián)Q代掉了。

    見周靈用九天降魔陣98來比喻玄霄子的黑暗料理，作為玄霄子首席大弟子的流塵子非常非常贊同。說的太對了，快來個人阻止他師父研究奇怪的菜色，尤其是在和魔物戰(zhàn)斗的時候，他真的很怕魔物沒把紫霄山的人怎么樣，卻讓玄霄子一頓黑暗料理放倒了。

    眾人來到陣眼處，凌霄子接替了玄霄子的陣法控制權(quán)。紫色光圈在控制著的周身亮起，這代表著陣法正在運(yùn)轉(zhuǎn)中，一旦控制者離開，陣法就將停止全盤掃描，只攻擊魔氣顯著的個體。

    這就是玄霄子從啟動陣法后一直沒有離開的原因——因為他根本走不了。也是因為走不了加上戰(zhàn)況并不激烈，所以玄霄子開始忍不住思考奇怪的東西——比如改良一下紫霄山的包子種類。當(dāng)然，除了他自己以外，所有人都覺得改良非常失敗。

    玄霄子急著從陣眼離開的原因很簡單，宗協(xié)一群人都堵到紫霄山門口了，再不給回應(yīng)……倒不是怕他們鬧，而是怕華夏玄學(xué)界集體陷入恐慌。想象一下，一個一直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地方突然下了好幾天特大暴雨，換誰都覺得要糟。

    周靈目送著玄霄子離開，其他人要么被玄霄子帶走撐場子去了，要么就留在九天降魔陣?yán)锟礋狒[。

    九天降魔陣的陣眼邊上有一塊水鏡。說是水鏡，其實就算一個巨大的石盤，石盤里盛滿了雨水，將它和陣法聯(lián)動，就能透過石盤里的水鏡看見整個大陣覆蓋下的紫霄山情況。

    其中的妖魔鬼怪自然也跑不掉。

    其實不怪玄霄子會覺得無聊，因為祁讕三號帶上山的魔物真的不多。更多的是他為了附身帶來的組織內(nèi)的人員，這些人因為原因，也許是受到祁讕三號的蠱惑，也許是為了追逐利益，選擇了和他一起山上，然后被當(dāng)成俯身道具使用。運(yùn)氣好點(diǎn)的，祁讕三號附身時間短，還留著一口氣茍延殘喘，運(yùn)氣不好的，直接就一命嗚呼。

    跳過這些半死不活的人，其他魔物兼職少得可憐。

    夜叉和小妖魔是數(shù)量較多的一些，但在陣法的壓制下只能抱著頭四處躲藏試圖逃出大陣。玄霄子cao控著陣法已經(jīng)打死了很大一部分，剩下一點(diǎn)都風(fēng)聲鶴唳，逃竄速度硬生生快了一倍。

    凌霄子的重點(diǎn)也沒放在它們身上。他閉著眼，讓神識在陣法中延申。借著大陣，他看見了幾個特殊的地方。

    靈氣不同尋常地被隔絕開來，這在陣法中直觀的顯示為了一個個黑色的小點(diǎn)。在這些小點(diǎn)附近，屬于魔的氣息泄露出來。

    凌霄子并不急著cao控陣法進(jìn)行攻擊，他在等待幕后的東西出現(xiàn)。

    周靈則和棲塵子已經(jīng)知非格非兩兄弟圍著水鏡津津有味地開始點(diǎn)評從扭曲地空間里爬出來地魔物。

    棲塵子畢竟年紀(jì)擺在那里，人生閱歷和見多識廣的程度完爆幾個小的，指著那些不太常見的魔物給他們科普。

    “這個長著牲畜腦袋的東西不是魔，是胄的一種，可以人為制作的。那個一把長發(fā)渾身陰測測的是個陰魔，正面攻擊的能力不強(qiáng)，但能夢中亂神，意志不堅的人對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br>
    “哦，剛爬出來的這個，看到?jīng)]？餓死鬼變成的。你看它肚子和嘴比其他的要大很多，不過餓死鬼本來就是鬼怪中比較兇的一種，這還能墮入魔道，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鬼生難以接受的事情?！?/br>
    周靈伸手戳了戳光滑的水鏡，把原本和投影幕布一樣的鏡面戳出了一道波紋：“可能是覺得當(dāng)鬼還吃不飽吧?！?/br>
    水面的漣漪很快恢復(fù)了平靜，格非卻奇怪地“咦”了一聲，指著水鏡的一角問：“那是什么？”

    只見水鏡靠近周靈的那個圓弧邊上，一圈圈黑霧漩渦般卷起，很快就形成了一層濃重的黑幕。凌霄子也把陣法的攻擊重點(diǎn)移動到了那黑幕上，水鏡隨之改變了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