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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悅君歌在線閱讀 - 第48節(jié)

第48節(jié)

    見此,公子沐笙眉頭一挑, 待看清他額上鮮明的黥面, 已是了然地瞥了一眼事不關(guān)己, 已被仆從扶至車前的王玉溪, 溫和俊雅地問鐘轡道:“你有何冤屈未平?”

    昔日《禮記檀弓下》曾有記載,道是孔子至于泰山側(cè),忽聽一婦人痛哭于墓前。夫子軾而聽之,便使子路問之曰:“子之哭也, 壹似重有憂者?!蹦菋D人便答:“然!昔者吾舅死于虎, 吾夫又死焉, 今吾子又死焉!”夫子驚問:“何為不去也?”婦人答:“無苛政?!彼?,夫子嘆:“小子識之,苛政猛于虎。”

    老婦人寧愿親人紛紛葬送虎口, 也不愿離開山林面對苛政??梢姡琳o情,比之虎害更甚。

    而避世在此的鐘家姐弟, 所遇不公,似就比那老婦人更甚了 。

    鳳尹縣下屬奉邑郡管轄,縣內(nèi)農(nóng)田異常平整。鐘家,便是鳳尹縣中有名的富戶。

    四十五年前, 浗河兩年三決,自欽筠縣發(fā)生擺尾,改道由鳳尹縣穿過。因河水連年沖決,縣民苦不堪言,為??h內(nèi)農(nóng)田,維護民食,遂求旨朝廷修筑灶壩。

    彼時,不光官府一心防汛筑壩,縣中百姓也都紛相貢力。其中首當其沖者,便是鐘氏兄妹的祖父鐘潛。鐘潛為防汛之事,櫛風沐雨,殫精竭慮。他大費家財,僅以一己之力,耗三十年之功,自鳳尹縣內(nèi),筑起了一道長四十里,頂寬三丈,高九尺的灶壩。

    原本,官民共濟,同抵天難,鳳尹縣雖困,也是上下齊心,生活有味。卻五年前,老縣尹呂乾在任上病故,轉(zhuǎn)由姚知繼任縣尹。

    姚知繼任后,便再不管顧河事了。不光如此,他更嚴斥鐘家一心筑壩居心叵測,頗有收買民心之嫌。遂再三刁難,以莫須有之罪,責收了鐘家的萬貫家財。

    彼時,鐘潛年歲已高,本是強弩之末,再遭變故,氣血不繼,遂便含冤而亡。一時間,鐘氏族人四散逃離,只余鐘氏姐弟二人固守在鳳尹縣內(nèi),為家人守孝,支撐著敗落的門戶。

    同年秋,鳳尹縣砌灣決口,良田住宅傾毀無數(shù)。卻因鐘家之冤,鳳尹縣民雖是叫苦不迭,卻也無敢參與修壩。如此,為鳳尹縣堅守四十年的灶壩一夕坍塌,終是同鐘潛一般,化作了塵土。

    如此,姚知卻不覺有過,反是嘆曰堵不如疏,更道鳳尹縣年年河災(zāi)全因河伯之故,河伯乃浗河之主,千百年來孤于萬丈水下,自就看不得人世太平,夫妻恩愛。遂,鳳尹縣縣民應(yīng)當送去財帛嬌妻,竭誠供奉河伯。如此,待河伯心悅,自就不會再為難百姓,河水也不會泛濫了。

    起先,縣民是信他的,全因姚知上任祭河之后,次年真無汛難。卻不想,好也只好了那么一年。這五年來,年年祭河,年年有災(zāi)。而比之河災(zāi)更可怖的,卻是所謂的供奉河伯。

    因要供奉河伯,姚知每年都會私收一項“送親稅”,取縣民幾百萬錢,中飽私囊。如此還不夠,他更會以為河伯選婦之名,強將縣中年滿十四的小姑招入府中,明為選婦,暗是糟賤。

    姚知早便看不得鐘家在鳳尹縣的聲望了,便是搶奪了鐘家的萬貫家財,仍是看賴著不走的鐘氏姐弟不順眼。如此,去年為河伯選婦之時,偏就故意選中了鐘氏的獨女鐘穗。

    鐘家被欺凌至此,自是滿腔怒火,遂便決心“劫親”。卻到底雙拳難敵四手,不光鐘穗被投進了河中失掉了性命,鐘轡的姐夫亦是被酷刑至死,而鐘轡,也因此受了黥面之刑。

    聽著鐘轡娓娓道來,公子沐笙眉目一寒,實是怒火中燒,冷冷哼道:“怪力亂神,敲骨吸髓,如此草菅人命,真是嘩天下之大稽!”

    言至此,公子沐笙神色一緩,再望向鐘轡之時,已是換了副神色。他俯身輕輕扶起鐘轡,滿目赤誠,全是不忍地道:“聽君一言,笙自五內(nèi)皆慨!想及鐘老一生,德厚心赤,卻遭此負,實乃吾周不幸!”說著,他的聲色又是一沉,周身帶著些凜然之氣,無比鄭重地承諾道:“如今過往難補,卻往日總總,笙定嚴查糾錯,懲惡除jian。絕不叫你鐘家,仍承這不白之冤!”

    王子楚自離了周如水便惱得很,轉(zhuǎn)頭再見阿姐竟昏睡在榻上好似醒不來,兩條彎彎的小眉毛更是擰得死緊,一壁抽噎,一壁推開幾前的玉簋,急得惱道:“我不食!不食!阿姐怎么還不醒!阿姐一定餓壞了!阿姐正餓著!小五也不食!”語罷,蹬著小短腿就又往榻前跑,小臉全是淚花的往周如水臉邊探去,一雙rou手小心翼翼地去摸周如水蒼白無血的臉,小小聲地心疼道:“阿姐,你快醒醒?。⌒∥宀粣览?!小五想阿姐!阿姐怎的不睬小五了呀!”

    這情景也是忒得叫人心酸,一旁的夙英看著也是著急,這一路王子楚哭了不知多少回,他到底年紀小,地動那會直是懵了,剛出峽谷那會,忽然就癡癡愣愣地問她:“阿英,阿姐也不要小五了么?”那話聽得她心都要碎,卻不論她怎么勸,這不點兒似的小人兒,都蔫耷消沉得不行。

    待好不容易見著了周如水,他也似活過來了似的生龍活虎。卻再見女君受傷昏睡,復(fù)又成了淚人。起初,他還仰著小腦袋硬將眼淚憋回去。卻這守了一夜也不見醒,便就顯然慌了。

    想著,夙英既是動容又是心疼,便也忙是上前,彎下身去摟住了王子楚,捏著絲帕小心翼翼地揩著他的淚,溫柔地安慰道:“小主子您若真心疼女君,便不該餓著自個。您這般,待得女君醒了,可不得難受么?”

    她這么說著,王子楚倒未抗拒,揪緊著小眉頭縮在她懷里,小嘴一癟,復(fù)又落了幾滴淚,紅著眼眶可憐兮兮地道:“阿姐定也餓了!阿姐何時才會醒?。俊?/br>
    昏睡幾日,周如水自夢中醒來,嗓子實是干啞得厲害。她緩緩睜開雙目,先是被光線刺得一怔,須臾,才看清頭頂那月白色的輕娟軟幔。彼時,王子楚細嫩的聲音也徐徐傳入耳中,帶著分明的哭音,別是叫她心中一刺。

    “小五?”周如水微微動了動唇,直是咳了兩聲才扯著啞澀地嗓音吐出字來,這一來她也清明了許多,便見王子楚圓咕隆咚的小腦袋自榻邊貓了出來,小童眼中蒙著一層水光,見她醒了,又是驚喜又是傷心,好一會,才委屈地抬起小胳膊,伸出rou呼呼的小手輕觸她的臉,甕聲甕氣,氣鼓鼓地說道:“阿姐!你可醒啦!你可曉得,你昨兒個夜里,都燒得能烤魚了!”

    “烤魚?阿姐都病著,你怎么還想著烤魚呀!”乍一見王子楚,再見他活靈活現(xiàn)古靈精怪的,周如水也是舒了一口氣,一雙杏眼水盈盈地望著他,笑了笑道:“善哉!我的小五還好好的!”

    她正說著,夙英已端著冒著熱氣的藥湯與一小碟子飴糖走了近來。她紅著眼眶,微垂著頭扶了軟枕叫周如水坐起,須臾,便一言不發(fā)地小心喂著周如水食藥。

    見夙英這顯然生悶氣的模樣,周如水也是心虛,忙就怏著她的手臂,軟聲嬌道:“好阿英,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卻她話音未落,一旁緊緊盯著她食藥的王子楚已不給面子地搖了搖頭,奶聲奶氣地囔囔:“阿姐才不好呢!阿姐腿都斷啦!”

    被王子楚這么一搶白,周如水也是無力,只得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喂了塊飴糖進他嘴里。轉(zhuǎn)了正題,仍看著夙英,狐疑地問道:“這是哪兒?你們怎的來了?三郎呢?他的傷還好么?”

    微風輕動,吹拂著床榻邊掛著的鏤空銀質(zhì)香球,悅耳的鈴聲陣陣輕吟。

    夙英聽了周如水的話,見她雙目清明,精神尚好,便就又換了碗白粥繼續(xù)喂她,直見她食了幾口,才有條不累地一一答道:“這兒是鳳尹縣,地動時二殿下離著峽谷不遠,晨時趕來,便將奴與小公子捎帶上了。王三郎的傷勢頗重,箋翁親自來接,現(xiàn)下,怕也是走遠了?!彼f的無意,待見周如水忽就有了些失魂落魄,直是緊了緊眉頭。話音一頓,也是思慮了一會,才抿著唇,低低稟道:“女君,還有一事兒,奴瞧著不對。二殿下自入鳳尹縣后,面色直沉如井。昨個夜里更是一宿未眠,只怕他為民之利,cao之過急,又要惹得君上生怒了?!?/br>
    夙英此言一出,便叫周如水正了神色。她那蒙著層濕霧的明眸一瞇,捻起一塊飴糖,斂眉就問:“怎么?這鳳尹縣有何貓膩?”

    彼時,已是日上三竿。

    鳳尹縣中,道路四面都仍亮著燈。正道之上,屋檐上掛著的紅燈籠在冷風中無力的晃蕩著,一條寬長的紅緞直截鋪至渡頭。道上行人都穿著紅裳,卻人人滿面愁苦,人人神色麻木,全因著縣尹的死令,步履匆匆,無可奈何地往渡頭前走。

    眼看著面前的景象,公子沐笙臉色一沉。他慵懶地往車窗邊一斜,睇了眼天色,大敞都懶得穿,便大步自馬車上下來,翻身上了馬去。

    第112章 春日風流

    祭臺之上, 姚知見人群堪堪分出條道來本就奇怪,原是要蹙眉怒喝出聲,卻再見華衣錦袍,金冠束發(fā),長身玉立躍然馬上的公子沐笙時, 神色一愣, 忙是換了面色, 就在祭臺上行了一禮道:“二殿下遠道而來, 下官有失遠迎?!?/br>
    聞言,四面縣民皆是怔然,祭臺上的三老巫祝慌忙跟著跪下了身去,轉(zhuǎn)眼間, 便就黑壓壓地跪了一地了。

    公子沐笙淡淡掃了一眼, 便擺手讓一眾人起身。轉(zhuǎn)眸, 只斜睨著祭臺上面皮緊繃,卻又分外輕佻的姚知,不緊不慢, 故作不知地問道:“這是怎么了?姚府可是在辦喜事?”

    聞言,祭臺上的巫祝與三老都是一凜,卻姚知見公子沐笙神色泰然并無不滿, 便就稍稍定下了神,回道:“二殿下有所不知,這兒的河神最喜美婦,唯有為他送下美人為婦, 才得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br>
    “哦?竟是河伯娶婦?”公子沐笙微微一笑,欣長清俊的身影就像是一副逆光的畫。他深深看了一眼姚知,嘴角一挑,饒有興致地曬道:“有趣!原這河伯也貪女色!若是如此便能免災(zāi),這天下均當以你為表率才對!”

    聽出公子沐笙口吻中的贊賞,姚知眸中現(xiàn)出了狐疑。待再憶及公子沐笙向來溫文,不受君喜,便以為他是急于尋了好事向君上表功,也就松去了戒備,面露出了欣喜來。

    卻鳳尹縣民全都苦了臉,眸中更都露出了幾分心死如灰來。

    像鳳嶺縣這樣的窮鄉(xiāng)僻壤,便是十幾年也難得會有個大人物來。卻如今,好不容易等來了二殿下的親臨,二殿下不但不為民除害,懲治姚知這殺人不償命的狗官,反是對之姚知興致盎然。這般,如何不叫他們自心底都發(fā)出失望與難堪來。

    如此,終有一大膽的漢子憤憤吼道:“天地不仁,視萬物如芻狗!圣人不仁,視百姓為芻狗!”

    卻他的聲音方才震懾四方,便已戛然而止,暗地里涌來的衙役一瞬就將他橫拖開來,悶頭便是一狠棍。

    對此,公子沐笙神色淡淡,更是恍若未聞,不過意興闌珊地擺擺手,對著姚知嗤道:“窮山惡水出刁民,也是苦了你久任在此?!本o接著,他目光一橫,便望向祭臺上抬著的喜轎,一面大步邁上祭臺,一面好奇道:“不知這河伯之婦,生得怎般美貌?”

    見著這一幕,不同于縣民們的荒唐無奈,憤憤不已。頭戴帷帽,由著夙英攙扶著隱在人群中的周如水微微一笑,一雙明眸都彎成了月牙。她嘴角微勾,不由低低曬道:“兄長氣得不輕,這都開始耍猴兒了!”

    果真,祭臺之上,公子沐笙才將車帷撩起,眉頭便是一蹙,扭頭瞪向姚知,怒道:“此等也算絕色?你們對河伯亦能如此敷衍?”說著,他眉目生寒,周身都攝出了凜然之氣,抬腳便將尚自愣怔的巫祝一腳踹入了浗水之中。

    春寒陡峭,江水冰冷刺骨,盛亮的日光之下,忽來鳥鳴聲聲。“神通廣大”的巫祝無端下河,在水面浮沉掙扎了一會,便抵不住極寒,很快地沉入了水底。

    眾人皆是愕然,公子沐笙卻是神情淡淡,他挑著眉看向姚知,冷冷道:“傳言巫祝神通廣大,上能通天,下能通地。既他道法高深,通了天眼。便允他半柱香的時辰,下去與河伯說說,道這姑子雖美,卻算不得絕色。本縣人杰地靈,定還能尋出個姿色更美的來。”言及此處,他又是一笑,卻他分明笑著,眸中卻未融進半分笑意。

    半柱香的時辰說過便過了,浗水死寂,半點動靜也無。眾人心中均明,那巫祝怕已是溺死了。

    姚知自巫祝落水眉頭便已擰起,自心中都浮起了一層陰云來。卻他雖暗揣這公子沐笙不大對勁,卻一時又存著僥幸,遂手腳發(fā)冷地立在一旁,并未做聲。

    反是三老俱都打起了寒顫,眼見半柱香的時辰都過了,巫祝也未自水中冒出頭來,便就爭先拱后地推脫道:“殿下!殿下!這可怪不得咱們吶!咱們?yōu)榱锁P尹縣的安寧,實是用心良苦!天地可鑒的!要怪!也只得怪這些個愚民!他們自私自利,只曉得將自家的好女兒藏起來,壓根不顧大局大利。這才使得,使得這河伯之婦非為絕色呀!”

    這般的推脫之詞,實是滑天下之大稽。鐘轡自人群中冷冷一笑,喝罵道:“你那侄女便是絕色!為何安于閨中,不侍河伯?”

    聞言,公子沐笙淡淡瞥他一眼,素來沉靜如深潭般的眸中掠過一道極淡的明光。須臾,便見他轉(zhuǎn)過眸來,神情極是平靜,亦極是漠然地看向水面道:“半柱香的時辰已過,怕是巫祝辯解不及,河伯不放人了。”說著,他纖長的睫毛輕輕裔動了一下,忽然,就心情愉悅地看向三老,淡淡笑道:“這天上地下,想也都念長幼尊卑。三老既是德高望重,便就下去替巫祝解圍,與河伯解釋個通透罷!”

    這次第,他倒未親自出手,就見兩侍從飛身上前,毫不留情地將三老踹入了河中,如此還不夠,更是將臺上用來砸壓新婦的巨石砸打了下去。

    見此,姚知哪能不醒過神來,原本諂笑的神色立馬便褪得干干凈凈,吞了吞口水,直往一眾衙役后頭躲去,橫著脖子對上公子沐笙,言之鑿鑿地叫道:“本官為君上親封!殿下不得君命!莫不能私懲朝廷命官!”

    聽他這樣講,公子沐笙懶慢一笑,盯著姚知的猖狂模樣,無論是周身的氣場或是冷笑的神情,都透著說不出的倨傲與淡漠。他長身玉立站在祭臺之上,一步步地走近姚知,神態(tài)嚴肅地重復(fù)道:“朝廷命官?你可知,何為官?”

    言至此,他的目光略過姚知,望向了祭臺之下。

    彼時,碧天蒼蒼,大地茫茫。鋪就一地的紅毯之上人影綽綽,三三兩兩的紅燈籠在風中搖晃,毫無喜慶,唯有飄零落寞。見此,公子沐笙的眸中也寫滿了蕭索,就聽他一字一頓,極是認真地道:“官者,職也,使也,公也。吏事君,公從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卻你所作所為,枉為官亦枉為人!”

    公子沐笙的話不可謂不重,原還垂頭喪氣的縣民也都醒過了神來,無不振奮非常。有膽大的更是喝罵出聲道,“二殿下,這狗官草菅人命!無惡不作!請您還咱們一個公道!”

    “老天開眼!求二殿下也送這狗官下河!”

    也就在這時,原還呈護衛(wèi)狀擋在姚知面前的衙役忽然反水,蜂擁一致地將刑杖壓在了姚知身上,叫他仆跪在了公子沐笙的身前。

    見此,公子沐笙不動如山,不過淡淡看著這變故,淺淺的笑意也染上了寒光,對著姚知,一字一頓地嗤道:“你為朝廷命官,私收賦稅,草菅人命,按律先當施以杖刑。至于后頭的事兒,自會一一與你慢慢清算?!毖援?,因看著了被攙扶著緩緩走近的周如水,他也不愿多言,轉(zhuǎn)身就往祭臺下走去。

    卻姚知哪里肯從,他掙扎著起身,越發(fā)跋扈驕橫地囔叫道:“我乃朝廷命官,非是君上之命,絕不受杖刑之辱!你如此妄為!不如就此殺了我!”

    聞言,公子沐笙腳步一頓,緩緩地偏過頭去。忽然,就輕輕一笑,黑亮的眸中都漾起了淡淡的水波來。這笑很輕,淡得像靜流過的深泉。卻他嘴角的弧度全透是剔透與嘲弄。這神態(tài),與往日里溫和的他判若兩人。

    須臾,便見他正了顏色,銳利的眸光一一滑過圍觀的縣民,冷著眼,朗聲說道:“家國對吾而言,并非是只供揮霍的富貴。吾周氏世代矜矜業(yè)業(yè),也絕不容你這禍民的蛀蟲。杖刑乃執(zhí)國法,求死卻是你的請求。你既一心尋死,便就從你所愿?!毖粤T,便傳令下去,先杖刑,再將姚知斬于祭臺之上。

    一時間,鳳尹縣呼聲震天,一眾縣民無不喜不勝禁,涕淚交加,不知是誰起的頭,縣民又烏壓壓跪成了一片,只是這一次,他們跪得心甘情愿。他們在高呼:“老天有眼!殿下萬福!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見此,周如水穩(wěn)穩(wěn)當當立在祭臺之下,忽然,就螓首微歪,嫣然一笑,低低嘀咕道:“阿兄真?zhèn)グ?也不曉得,哪家的姑子有這好福氣!”

    她正這么說著,公子沐笙已走了近來,他彎下身去,直截就將周如水抱了起來。無奈又心疼地隔著帷帽盯著周如水白得幾近透明的小臉,抿了抿嘴,終是低聲責備道:“腿都斷了,卻也亂跑?!?/br>
    聽他這般講,周如水仍是輕輕地笑。四下的歡呼聲震耳欲聾,跪地叩謝的百姓涕淚泠泠,看著蒼茫的天色,周如水伸出了手去,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公子沐笙的袍袖。須臾,雙手便就自然而然地環(huán)上了公子沐笙的頸脖,如幼時一般輕蹭著他,軟軟糯糯地安慰他道,“腿雖斷了,卻是會好的。就似如今這世道,雖是天心難測,世情如霜,卻因還有阿兄在,兕子的心,便就是安穩(wěn)的?!?/br>
    一因鳳尹縣事亂,二因周如水的腿傷,兄妹二人在鳳尹縣一待便是半個月之久。這些天里,左衛(wèi)軍也收隊回到了周如水身旁,一眾男兒如今見了周如水全是另眼相待,均是恭敬了不少。便是炯七見了她,雖是隔得遠遠的,仍可見滿目愧疚。那無端端就多出的幾分關(guān)心,鬧得周如水滿身滿心的不自在。卻炯七的愧疚非是無理的,畢竟當日,周如水身側(cè)只他一人護衛(wèi),卻他護衛(wèi)不及,便是瀆職。

    自那日地動之后,外頭的消息直是一天一個變。先個因是周如水在養(yǎng)傷,公子沐笙絕口不讓左右與她談及外頭的變故,今個見她終于自個下了地,炯七終是未躲過她的盤問。

    外頭日光正盛,周如水優(yōu)美的輪廓在陽光下也仿佛鍍上了一圈薄薄的光暈。

    炯七垂著眸立在她身前,事無巨細地詳稟著各處的災(zāi)情與眾家族的傷亡情況。待他講道:“昨日瑯琊王府已傳出了消息,稱是王箋與王三郎回程路上又中了埋伏,王三郎身受重傷引得宿疾并發(fā),似是不大好了?!睍r,原還閉目養(yǎng)神的周如水忽然抬起臉來,白玉無瑕的臉蛋忽的就白了幾分。

    她咬著唇,半晌才眨了眨靈動又精致的杏眼,小小聲問:“又中了埋伏?他現(xiàn)下在哪兒?到底是誰要害他?”這聲音太低,一瞬就淹沒在空蕩的室內(nèi),但若細聞,卻能聽見里頭的關(guān)切與慌張。

    第113章 春日風流

    是誰三番兩次要陷王玉溪于死地?王玉溪現(xiàn)下又在哪兒?怕已是眾人都想曉得的謎題了。

    炯七默不作聲地低低看了周如水一眼, 須臾,也只是搖了搖頭,低稟道:“王府內(nèi)中出入車馬甚多,王三郎的行蹤,旁人實難知曉。至于遇刺之事, 王氏家主王宣已是親自探問了。”說著, 他又是一頓, 眉梢動了動, 繼續(xù)說道:“此訊一出,瑯琊王氏家中長老尚未發(fā)聲,只一夜的功夫,王家內(nèi)部卻已劍拔囂張、暗泉四涌, 分出了幾派來了。眼下, 就有王三郎的堂叔王豹擁勢自重, 堂兄王甕躍躍欲試,均是探窺瑯琊王氏的繼任家主之位?!?/br>
    聽著這些,周如水眉頭一挑, 忽然就想起她第一次見王玉溪時,他曾揶揄地道:“溪原是要悄然回府的,卻不想竟被小公主撞破。如此, 先前安排了許久的事兒,倒都全功盡棄了!”

    遂再念及王玉溪向來難測的心思,周如水便就緩緩定下了神來。抬眼睨向窗外染翠的枝頭,待捏起銀鑷子撥了撥鎏金香爐中的柔碎的香灰, 須臾,才徐徐嚀喃道:“王宣雖是年邁,卻不至于一朝不繼。更王玉溪到底如何并未分明,卻如此便就野心全露,這些人真不怕到頭來偷雞不成蝕把米么?”她這話是深思熟慮過的,卻她潛意識里忘了,王玉溪自小“染病”,不知多少人盼著替他收尸。更況至親之人,多半知這是毒非病,便早就等著他死了。

    見周如水不再言語,炯七緊了緊神,眸子如浸在黑幕中一般,暗自思慮了一會,終是啟唇說道:“千歲,那謝六歿了?!?/br>
    “死了?”聞言,周如水靜澈的眸光一滯,手中的銀鑷子都落在了地上。她心下一突,直是過了一會,才不知是哭是笑地嗤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做那小人!”

    時光如隙,一切都好似夢一般,周如水離鄴時,風雪徐徐。如今回城,卻已是山花爛漫了。

    車隊一行才自南城門入城,便聽鳴鑼喝道,一隊迎親隊伍呼啦啦朝城門前行來,紅幔翠蓋,龍鳳呈祥,沿街都是歡聲笑語。公子沐笙本就心系百姓,如今車隊未掛族徽就更省了不少的事兒,遂無需旁人指點,便就謙和地讓出了道來,盡退去了一邊。

    須臾,便聽那鑼鼓敲敲打打,鼓樂喧天,頗有些震耳欲聾。鯉魚撒子更是一路拋撒著,直惹得路人喝彩嬉笑,又撿又搶。

    卻小五枕在夙英懷中方才入眠,這一鬧,就嚇得他嗚嗚一聲,抬起小手猛捂著惺忪的睡眼。夙英忙是低頭哄他,拍著他的背,又細心地捂住了他的耳朵。

    便也就在這時,車帷忽的一動,一忒有些分量的緋紅荷包突兀地被拋進了車內(nèi),直截就落在了周如水的膝上。

    周如水真是被嚇了一跳,一直注意著馬車動靜的炯七也是一凜,忙是貼著車帷,緊張地喚了聲:“千歲?”

    因這變故,周如水一雙水亮的眸子霧濛濛的,直是愣了一會,才瞅著膝頭的荷包,輕聲對外頭道:“無事,這是沾著喜氣了?!闭f著,她便就在夙英狐疑的盯視之中,半點設(shè)防也無的親手捏起了那緋紅色的荷包,輕輕打了開來。

    方才一觸及這荷包的重量,周如水便知不對了,曉得這里頭可不是鯉魚撒子幾個銅板那么簡單。卻就在她遲疑之時,荷包上頭繡著的瑯琊王氏族徽卻叫她松了口氣,心思微微一動,復(fù)又打起了心鼓。

    就這么心思不定的漏出里頭的物甚來,周如水的面色直是變了又變。她澄澄的眸子更是晶瑩閃爍,仿是羞澀,又隱含著淺淺的不滿。直過了半晌,她也只是捏著荷包中露出的流云百福佩,一臉的欲言又止。

    在鳳尹縣的日子里,她曾特意去尋鐘氏換回這玉佩。卻鐘氏只是苦著臉道,玉佩早便被王玉溪換走了。更還問她,為何玉佩未回到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