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宵灼笑著應(yīng)下：“好，明天一早我讓人來接你。”

    喬喬趴在顏寧的腿上，本來都要昏昏欲睡了，一下子就突然清醒過來，喵嗚了一聲：“這是什么味道？要熏死貓了！”

    顏寧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目光向著后座看了一圈，然后看到了被仍在后座上的那一包荊芥，立刻“啊”了一聲。

    陸宵灼緊張地看了過來：“怎么了？”

    “貓大煙?！鳖亴幹噶酥负竺婺且话鼥|西，“喬喬不喜歡?！?/br>
    說著，喬喬已經(jīng)用小爪子捂著嘴巴打起了噴嚏。

    陸宵灼趕緊把車窗搖了下來，讓空氣流通，又看了一眼蔫蔫無力的喵，笑道：“我沒有聞到任何味道，還以為這東西得吃了才起效果呢?！?/br>
    顏寧也不太懂，她并沒有聞到任何異常的味道，不過喬喬一直說“熏得慌”，那就應(yīng)該是荊芥的味道對貓來說，是很特別的吧？

    “貓敏感的味道，跟人類不一樣吧？”

    陸宵灼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又說：“那人說是貓大煙，我還以為貓見了會跟見到小魚干一樣，抱著不撒手呢，沒想到都害的喬喬打噴嚏了?！?/br>
    喬喬就不高興了，一邊打著噴嚏一邊罵道：“大煙對你們?nèi)祟惒灰彩蔷哂兄旅奈?？那么多人見到了不肯撒手，你怎么不吃呢？就許你聰明，還不許貓比你聰明了？”

    顏寧抽了抽嘴角，摸了摸它的小腦袋，示意它安靜一會兒，又跟陸宵灼說道：“喬喬警覺性一向很高，陌生的東西從來不碰。要不然，長得這么健康，皮毛又這么光滑好看，一旦喪失了抵抗性，被人抓走了怎么辦？”

    喬喬驕傲地翹起了小尾巴：“就是！方圓十里沒有比我更好看的貓了！”

    顏寧忍著沒笑出聲來。

    陸宵灼卻是笑了起來，看著得意洋洋的大貓，說道：“這兩天還是多注意下吧，萬一只是吸進(jìn)去也對貓身體不好呢?！?/br>
    顏寧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回頭我讓翠紅去問問，這東西對貓有沒有傷害，她父母都在鄉(xiāng)下，應(yīng)該認(rèn)識這種植物，實(shí)在不行，我就帶喬喬去看看醫(yī)生?！?/br>
    喬喬立刻就反駁道：“我沒事！看什么醫(yī)生！省下錢來給我買罐頭吧?！?/br>
    顏寧捏了捏它的小耳朵，沒有理會，又將話題轉(zhuǎn)回到了案子上。

    譚灶升將明霜霜送回家之后，也立刻調(diào)轉(zhuǎn)車頭回了家，直奔二樓大哥的書房，門業(yè)沒敲，立刻就闖了進(jìn)去，說道：“哥，你聽到下午的槍聲了嗎？”

    譚景升本來想說教他一頓的，聽到這話，到了嘴邊的言詞又咽了回去，呆愣了一下：“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

    譚灶升簡略地跟他復(fù)述了一遍，又說：“我剛剛知道，今天下午，槍響的時候，顏寧也在那邊，是去找她的貓了，跟陸大哥一起，但是當(dāng)時他們因?yàn)槭裁词虑榉珠_了。”

    譚景升蹭地就站了起來：“他們受傷沒有？”

    “沒有！”譚灶升立刻安慰他，“大哥你別擔(dān)心，都好好的，那人殺了一個倉庫管理員，是咱們商會的，名字叫張申。”

    譚景升微愣了片刻：“這么大的事情，為什么沒人通知我？”

    譚灶升也后知后覺：“對啊，死的是咱們商會的人，為什么沒人來通知咱們？倉庫的管事，是商仁對吧？哥，要我現(xiàn)在去喊他來嗎？”

    “不用，我直接去警察局一趟。”譚景升站了起來，拿了外套就要往外走。

    譚灶升立刻跟了上去：“我也去！”

    譚景升看了他一眼，卻是沒說什么，任由他跟了上來。

    上了車之后，譚景升才問道：“你跟莫安笙怎么認(rèn)識的？你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

    譚灶升微微一愣：“哥，你一直派人跟蹤我嗎？”

    “我說過，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商會內(nèi)的每一個人，做什么我都會知道，連下面的普通長工都會有人盯著，何況是你？”譚景升聲音冷冷的，“若是你不是去找過四叔好幾次，我也不會懷疑你。但是灶升你知道嗎？商會出事那段時間，是四叔在管家?！?/br>
    譚灶升緊抿著唇，卻仍是不愿意說：“大哥你就不能相信我嗎？我做的事情，我心里有數(shù)。還是說，在哥哥心里，我就已經(jīng)是個失足少年了？”

    譚景升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是他唯一的弟弟，也是他親手帶大的孩子，他什么樣的性子，譚景升心里的確是有答案的，但是接二連三地意外，讓他不得不打破固有的印象，重新去看待身邊的人。

    他寧愿，現(xiàn)在就折斷弟弟的羽翼，也不愿意，他將來會成為階下囚。

    “我只是在找一個答案?！弊T灶升看向正在專注開車的大哥，“等我找到了，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訴大哥。我保證，我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情?！?/br>
    譚景升微微揚(yáng)起唇角，帶了幾絲嘲諷：“那段時間你跟四叔在一起，還跟夏晨晨關(guān)系親密，若是沒有足夠的證據(jù)，你已經(jīng)洗不清了?！?/br>
    譚灶升被噎了一下，這個可能性，早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不是嗎？但是他好不容易堅(jiān)持到現(xiàn)在，絕對不可能放棄！

    譚灶升握緊了拳頭，看向大哥：“再一個月，一個月就好，我一定會說！”

    譚景升沉默片刻：“等我見了阿灼，再給你回復(fù)。先告訴你，你跟莫安笙，在做什么？最近他又跟夏晨晨走到一起去了，怎么讓我放心？”

    “他喜歡夏晨晨?！弊T灶升倒是沒有隱瞞，“但是莫老太太不允許?！?/br>
    “我沒問你這個！他怎么認(rèn)識夏晨晨的？誰介紹的？你跟莫安笙在小學(xué)的時候關(guān)系就很好，這我不反對，你想交什么樣的朋友是你的自由。而且他的人品和性格，也沒什么可讓我挑剔的，但是又為什么你們都跟夏晨晨搭上了關(guān)系？”

    想起來譚景升就滿肚子火氣。不是他對夏晨晨有偏見，而是越查下去，就越是讓他膽戰(zhàn)心驚。鴉片既然是通過商會的船只運(yùn)進(jìn)來的，先不說父親知不知情，起碼跟譚并脫不了關(guān)系。既然跟譚并脫不了關(guān)系，夏晨晨就必定參與其中——不論她參與的是哪個環(huán)節(jié)。

    譚灶升張了張嘴，看著臉色陰沉的大哥，突然就不敢說話了。

    “問你話呢？瞎了還是聾了？”譚景升很沒好氣。

    “是，是四叔介紹的……”譚灶升抖了抖，慢吞吞說道，“好幾年前的事兒了。阿笙好不容易去一次學(xué)校，我就跟他一起吃了個飯，然后碰上四叔和夏晨晨了，彼此就都認(rèn)識了。但是我也沒多想，就一塊兒吃飯而已……”

    當(dāng)時，莫安笙表現(xiàn)得也十分正常，甚至都沒有多看夏晨晨一眼，倒是對四叔說的一些商會上的事務(wù)很感興趣，一頓飯的時間都是兩個人在交談。

    那時候，譚灶升滿心以為，他的好友一心都撲在家里頭的事業(yè)上，希望能把父母留下的產(chǎn)業(yè)打理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并不會多想。何況他的身體也不允許，哪里會料到，他竟然會喜歡上夏晨晨？

    譚景升到達(dá)警察局的時候，陸宵灼也剛好回來，三個人在大廳里碰了個面。

    陸宵灼一看到譚景升，就知道他為什么過來了，便說道：“上樓去說吧。”然后又看了一眼譚灶升，“灶升也跟著來了？”

    譚景升冷笑一聲：“他知道的比我多了去了，有事你可以問他?！?/br>
    譚灶升：“……哥~”

    譚景升沒理他，三個人一同上了樓，進(jìn)了辦公室。

    陸宵灼將桌子上的資料遞給譚景升：“這是抓到的那兩個人，其中一個當(dāng)場被擊斃，還沒查到是什么人動的手。另一個，嘴里也沒幾句實(shí)話?！?/br>
    譚景升接過來仔細(xì)看了看，這兩個人他都不熟，畢竟只是個底層的普通倉庫管理員，這樣的人，在正陽商會，少說也有二百號，他哪里能一個一個記得清楚？

    譚灶升也探過腦袋跟著看了起來，然后也搖了搖頭：“普通長工，我也不認(rèn)識，具體的情況，只能問管事了?！?/br>
    陸宵灼只好問道：“那商仁呢？這個管事你們熟悉嗎？我問過，他在正陽商會是一等管事，地位很高，手里的權(quán)利也很大，譚并之下，有六個他這樣的管事。”

    譚景升點(diǎn)了點(diǎn)頭：“知道，這六個管事都是四叔一手提拔上來的，所以我也很關(guān)注，一直沒放松警惕。讓倉庫管理員輪流換崗值守，是我的主意，本來是想著，能夠通過頻繁地調(diào)崗，發(fā)現(xiàn)一些問題的。這還不到十天，就出事了?！?/br>
    頓了頓，譚景升又說：“商仁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這人倒是圓滑，對于我接手之前四叔的主事工作，表現(xiàn)得十分正常，就連說要調(diào)動他的崗位，也笑瞇瞇應(yīng)下了?！?/br>
    畢竟是譚并帶過來的人，譚景升要是一聲不問，反倒引人懷疑他別有目的，所以接手商會的事務(wù)之后，他就在逐步調(diào)整下面這些一等管事的位置，而且也特別注意了一下這些人的反應(yīng)。其中幾個，明顯對他表示了不滿。

    也有兩個靜觀其變，等著槍打出頭鳥的。這些都是預(yù)料之中的反應(yīng)，譚景升反倒是覺得沒什么問題，而這時候，商仁無比合作的態(tài)度，就顯得格外突兀。

    作者有話要說：　　喬喬：天選之貓，你得好好供著我！保佑你平安！

    顏寧：一定一定！

    第63章

    兩人說了沒幾句話, 孫江邊就來敲門了：“署長，商仁的家人要求保釋他, 您看——”

    陸宵灼連忙走了過去：“該問的都問清楚了嗎？審問記錄給我, 讓他們明天一早再來?！?/br>
    孫江邊連忙將文件夾遞給了他，應(yīng)了一聲：“是。那您還要再去問問嗎？”

    “我看完記錄再說，你先回辦公室去休息。今晚三組值班是吧？找個人待命就行?！?/br>
    孫江邊應(yīng)了下來。

    陸宵灼走了進(jìn)來, 立刻就翻看起了記錄。

    譚景升也不好打擾他，便坐在那里耐心等著。

    商仁的態(tài)度的確很明顯，他不想惹麻煩, 也不愿意被牽扯進(jìn)案子里頭, 所以無論問什么，他都回答得干凈利落, 一點(diǎn)也沒有遲疑, 甚至不用補(bǔ)充, 他就把知道的都說的清清楚楚了。

    他的確是讓張氏兄弟去問莫蓮要一樣?xùn)|西, 是一個小本子，尺寸大小樣子都畫在了紙上，看上去就是那天在莫蓮老家找到的那本。

    但是這個本子上寫的什么東西, 商仁坦言他并不清楚, 也只是按照指示做事, 而給他指示的人, 是譚并。當(dāng)初譚并給說說的是：“這是咱們商會內(nèi)部的資料，你去拿回來?！?/br>
    商仁一向聽話，好奇心也很低, 從不問為什么，更不知道是如何落到莫蓮手里去的。他只知道，莫蓮住的地方，在他的轄區(qū)范圍內(nèi)，距離十二號倉庫很近，而他每天都要在各個倉庫區(qū)域巡查一遍，就把這事兒交代給他了。

    回頭商仁就把這事兒交給了張氏兄弟，也沒想過是多大的事兒，甚至他都沒怎么放在心上。

    孫江邊倒是還記得，前頭張大力說，商仁威脅他們的話，說是拿不到東西他們也會被辭退。

    商仁并不承認(rèn)有這事兒，他甚少用“辭退”這個理由威脅手下的人。何況，要個東西而已，多大點(diǎn)事兒，他們要是拿不回來，頂多他親自去要一回。

    下面好幾個問她，都是關(guān)于張氏兄弟的日常人際關(guān)系了。

    商仁并沒能提供任何有效的信息，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雇傭他們來干活兒的是商會，我只是把他們安排到需要的崗位上去，也不負(fù)責(zé)甄別這些人的人品，這些東西我問那么多干嘛？就算問了，回頭我也緊接著給忘記了，商會總共十五個倉庫，每個倉庫光管理員就是四班人，每班兩人，加起來一百多號人，我能記得名字認(rèn)得清每個人的臉，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再記得住這些，哪能??？”

    當(dāng)問到他跟莫蓮是否熟識的時候，商仁也沒有隱瞞，說：“不算熟識，但認(rèn)識很多年了。她在商會的廚房做過工，我那時候經(jīng)常去食堂吃飯，總能見得到，就認(rèn)識了。但是后來她被安排到哪里去，我就不清楚了，也很少再見到?！?/br>
    莫蓮死的前三天，商仁還曾見過她，也是在她租住的小房子附近。兩人說了幾句話，商仁還曾問她，現(xiàn)在在哪做工，需不需要幫忙之類的。

    莫蓮拒絕了，說是不想在外頭漂泊了，忙完手里的事情，就回老家好好過日子去了。

    陸宵灼很快看完，站了起來，說道：“我得先去審問一下商仁，你們要不明天再來吧？我這便也有許多消息要跟你溝通一下?！?/br>
    譚景升猶豫了一下，看著時間，快要十點(diǎn)半了，便也只好先起身告辭：“那好，明天一早我再來。——商會……”

    陸宵灼笑了一下：“該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考慮我，到了必要的時候，我也不會因?yàn)槟愕年P(guān)系就手軟。這事牽扯重大，我相信你心里有數(shù)?！?/br>
    譚景升嘆了一口氣，也不再說什么：“我先走了，你忙吧?！?/br>
    回去的路上，譚灶升還有點(diǎn)回不過神來：“哥，咱們來干嘛了？”

    看到他譚景升就一肚子火氣：“閉上你的嘴，別打擾我！”

    譚灶升：“……”

    一直到回到家，兄弟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譚景升一路的低壓，臉色陰沉得像是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的天氣，烏云密布；譚灶升卻是，沒想好怎么開口，他知道自己的行為，或許已經(jīng)讓四叔起疑心了，但他卻仍是沒有掌握到核心的證據(jù)，甚至連哪個管事是四叔的心腹，他都還滿心茫然。

    臨進(jìn)門的時候，譚景升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不管你在做什么，是找證據(jù)還是別的什么，從現(xiàn)在開始，全都停下，老老實(shí)實(shí)待在家里?！?/br>
    譚灶升卻是有些驚喜：“哥，你相信我了？我是為了咱家好……”

    “那不是你該管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四叔的為人，但是再怎么說，他也是譚家的人，是我們的長輩，你真的是太任性了！”譚景升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耐心跟他說道，“你查到他在做違法的事情，那又如何？你考慮過父親的心情嗎？”

    譚灶升張了張嘴，頓時啞口無言。

    “還有你跟夏晨晨的事情，你以為你們是清白的，就能堵住悠悠眾口了嗎？什么清者自清，都是騙人的鬼話！謠言飛竄的時候，誰會去在乎它的真假？人們要的，不過是飯前茶后的說笑談資而已。到了那時候，你想過明霜霜的心情嗎？還有母親呢？大家不說，只是覺得你一向有分寸，所以愿意給你個機(jī)會。灶升，不要再讓在乎你的人失望了?！?/br>
    譚灶升坐在那里，久久沒有動。

    譚景升也是一夜無眠，第二天一大早，飯都沒吃，就急急忙忙去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