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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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緊手臂,將容珂攬了一會,然后強(qiáng)行逼自己起身,去外面習(xí)武。即使因為成婚,蕭景鐸日常習(xí)武的時辰比往年推遲了許多,但他終歸是個非常自律的人,干不出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的荒唐事。 但是容珂干得出來。 蕭景鐸去前面的衙署,查閱了幽州諸府的兵籍,又翻看了邊境上今日的戍守情況,最后還和刺史府的人商議了今年收賦稅的事情。大都督府都設(shè)立在邊疆,就是為了防止外敵犯邊,中央來不及調(diào)軍的問題,所以都督府軍、政大權(quán)合一,蕭景鐸是幽州十府的兵馬元帥,也是幽州的刺史,管一州治安、行政、司法、賦稅及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處理完這些,看看日頭,已然升到一半。蕭景鐸突然想到容珂,她現(xiàn)在在后面做什么?有沒有好好吃飯?這樣想著,蕭景鐸就從衙署出來,往后宅走去了。 全天下的地方官府都是一個樣,前面是衙門,后面是內(nèi)宅,用以安置官眷。白日官員在前面辦公,夜晚就直接回后宅歇息。其實皇宮也是一樣的,前朝后寢。蕭景鐸住在都督府,后院只住了他一人的內(nèi)眷,也就是容珂。 秋菊已經(jīng)成家,所以留在承羲侯府看門,并沒有隨著蕭景鐸一同外放。如果秋菊在這里,一定會大感神奇,當(dāng)年在晉江縣當(dāng)縣令的時候,蕭景鐸天不亮就去衙門,直到天黑都不會在后宅看到他的身影,沒想到如今,蕭景鐸竟然在公職期間往后院走。 公主府的人看到蕭景鐸,都低頭行禮:“駙馬?!?/br> “殿下呢?” 公主府的侍女有些尷尬:“殿下還在睡覺。” 蕭景鐸驚訝地挑了挑眉:“還在睡覺?” 都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還在睡?公主府的侍女也覺得不妥,可是,她們沒人敢去喚公主起身啊。公主起床氣特別大,這種時候,基本是誰去誰死。 所以侍女們默契地把這項重任交給駙馬。 蕭景鐸只能好無奈地進(jìn)屋,掀開簾子,去撈容珂起床。 容珂的長發(fā)散落枕上,黑發(fā)如墨,越發(fā)襯得她肌膚如雪。蕭景鐸離開后,容珂又換了睡姿,側(cè)身躺著,碎發(fā)遮住一半面容,只能看到精巧的下頜,和流暢的肩部線條。雖然凌亂,但別有一番美感。 但是現(xiàn)在不是欣賞的時候,蕭景鐸收回自己的眼睛,輕輕撩開容珂的長發(fā),喚道:“珂珂,起床了?!?/br> 容珂動了動,許是嫌吵,竟然翻了個身,面朝里面繼續(xù)睡。 蕭景鐸看著面前光滑晶瑩的背,默默飽了眼福,然后又去煩容珂:“不能再睡了,快起!” “蕭景鐸你好煩!”容珂忍無可忍嘟囔,蕭景鐸干脆擁著衾被,將容珂上半身都抱起來?!皠e鬧了,快起?!?/br> 容珂迷迷糊糊被抱起來,睜開眼看了看周圍,打著哈欠靠在蕭景鐸肩上。蕭景鐸手臂環(huán)著容珂,任由她靠在自己肩上醒神。 等折騰了好一會,蕭景鐸可算把容珂的毛捋順了,才喚侍女進(jìn)來,伺候容珂梳洗。 容珂梳洗上妝要耗費(fèi)許多功夫,蕭景鐸見容珂起來了,他便放下心,自己先去前面的衙門處理公事了。 對,他現(xiàn)在還是上衙狀態(tài)。 此時的官員福利還是很好的,以五品官為例,月俸四萬錢,除此之外還有炭火、祿米、衣服、絹帛,每到節(jié)令朝廷還會下發(fā)時令水果、粥菜,京官管午膳,地方官朝廷提供公膳和住宅,而此時一斗米的市價,洛陽兩錢半,幽州貴一些,也不過十余錢。相比于民間物價,官員的俸祿相當(dāng)豐厚,而且還包吃包住。 等到午膳時,蕭景鐸本來是要回后宅陪容珂吃飯的,但是今日其他州的刺史前來拜會,蕭景鐸只能陪這些刺史應(yīng)酬。 官場上推杯換盞,因為蕭景鐸是長安來的,他還隨身帶來了乾寧長公主,幽州官員見了他,都有些膽顫。 雖然膽顫,但是近乎還是要套的。幽州官員拿本地的風(fēng)土人情開場,最后發(fā)現(xiàn),蕭景鐸居然都知道。他們問起,蕭景鐸說:“我本就是幽州人,那時這里還叫涿郡。九歲那年,我才隨家族遷往長安?!?/br> 官員都“哦”了一身,之后眾人心里都很是感慨,能回祖籍任官是多少宦游人的心愿,沒想到蕭景鐸從長安轉(zhuǎn)了一圈,之后還能衣錦還鄉(xiāng),擔(dān)任家鄉(xiāng)父母官的父母官。 順道還娶了公主,某種意義上那位是朝廷的實權(quán)皇帝。 人和人怎么就差這么多呢? 檀州刺史端起酒盞,正要祝酒,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硇鷩W聲。 外面的小吏似乎攔之不及,轉(zhuǎn)眼間就聽到那個尖銳的聲音沖到里面來了。一個梳著高髻、穿著紅石榴襦裙的圓潤婦人出現(xiàn)在門口,她看了看,立刻朝檀州刺史撲來:“好你個趙二,竟然敢背著我在幽州養(yǎng)外室!你能耐了??!” 婦人揪著刺史的耳朵,檀州刺史被揪得嗷嗷直叫,滿屋子亂竄。兩個人一追一躲,將許多酒杯桌凳都撞翻了,推杯換盞的官宴場地立刻成了鬧市。很顯然,這位豐滿的婦人便是刺史夫人了。 刺史一邊躲,一邊喊道:“你個刁婦!沒看到大都督還在嗎!哪有你撒野的道理?” 刺史夫人一手狠狠揪著刺史的耳朵,聽到這句話,才轉(zhuǎn)過頭,看向蕭景鐸。 此時還是分案而食,蕭景鐸自己擺一個案幾,獨(dú)自坐在上首。檀州刺史的桌案被翻了個一塌糊涂,但蕭景鐸還是好好的。 刺史夫人往上一看,哎呦,新來的都督居然這樣年輕俊俏,她這才慢慢放開手,仿佛渾然不覺自己剛才做了什么,對蕭景鐸笑道:“讓都督見笑了。” 蕭景鐸坐在案后,淺笑著平攤出右手,對刺史夫人做了個請便的姿勢:“不必。既然趙刺史還有家事要處理,那我等就不打攪了。夫人請便?!?/br> 然后果然,蕭景鐸自己就走了,完全不管檀州刺史的死活。其他人也見勢不對偷偷溜了,都說趙刺史家有只母老虎,果真名不虛傳,都敢打到宴請上級的宴會上了。他們?nèi)遣黄穑锪肆锪恕?/br> 這頓飯本來是為了和蕭景鐸套近乎,結(jié)果因為某些不可抗因素半途而廢,幾位官員想了想,只能另尋他招。 一個人出主意:“要不,我們給都督送幾個美人?” 說這話的官員立刻被同僚敲了個暴栗:“你不想活了?蕭都督同時還是乾寧駙馬,你給他們夫妻送美人,給誰送???給公主送還是給都督送?” 出餿主意的官員默默閉了嘴,無論給誰送,另一位都能把他按住了往死里收拾。 “罷了,過幾日我讓我的夫人去拜訪乾寧公主,試試公主的口風(fēng)吧?!?/br> 蕭景鐸回府后,剛好趕上容珂用午膳。他陪著容珂用飯,把方才的事情當(dāng)笑話給容珂說了。 此時的悍婦是真的悍,敢動手打人的那種。容珂聽了,也覺得好笑:“誰讓他養(yǎng)外室了?他害怕家中妻子,就將外室養(yǎng)到幽州,沒想到還是被逮到了。這是他們的家事,不用管他?!?/br> “這幾日剛來,公務(wù)脫不開身。等沐休時,我陪你到外面的草場上跑馬。” “好啊?!比葭嫘廊煌?。她雖然從小學(xué)習(xí)騎射,但是都是在長安人力圍出來的馬場里練 ,真正去草原上騎馬,還從來沒有過。 容珂身上擔(dān)著鎮(zhèn)國長公主的名,攝于容珂的名頭,許多官員來拜會蕭景鐸,也會順勢拜見容珂。容珂若是有空就會接見,沒有就讓蕭景鐸來打發(fā)。都督府中的公務(wù)也是同理,容珂翻看之后,先和蕭景鐸商議出章程,這才會召集下屬議事。議事時容珂在不在也全看運(yùn)氣,若是她沒什么事情就會留在前衙,和蕭景鐸一起議政,如果她想睡覺了,那就隨時隨地扔給蕭景鐸。 容珂完全過上了隨心所欲的日子,她始終覺得自己攝政這八年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這樣好吃好睡的,容珂的下巴很快圓潤起來。這種圓潤并不是擠出贅rou的圓,而是晶瑩如玉,氣色通透的圓潤。蕭景鐸看了之后覺得很滿意,自從文宗逝世后,容珂猛然接過這么大一個攤子,驟然清瘦了很多,現(xiàn)在,可算慢慢養(yǎng)回來了。 休沐那日,蕭景鐸和容珂一大早就出門,去城外跑馬。 草原上一望無際,綠意一直蔓延到天際。容珂第一次看到這種開闊的場面,她長長呼了口氣,立即策馬,痛快地在草場上馳騁。 蕭景鐸一直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容珂回過頭,就看到蕭景鐸騎著一匹黑馬,迎著陽光慢慢朝她走近。草原上拂過一陣風(fēng),纖細(xì)的葦草被風(fēng)壓低,滿目之間,只余蕭景鐸一個人清晰如故。 郎獨(dú)絕艷,世無其二。 蕭景鐸慢慢走近,笑著問容珂:“為什么一直看著我?” 容珂搖搖頭,笑而不語。她看向仿佛望不到盡頭的草地,突然說:“我們不如賽一場吧,看到前面的圍欄了嗎?誰先跑一個來回,算誰贏。” 蕭景鐸當(dāng)然點(diǎn)頭同意。前半程蕭景鐸和容珂的速度不相上下,折返時,蕭景鐸故意耽誤了一下,讓容珂先走。 出于慣例,蕭景鐸故意輸給容珂。沒想到容珂當(dāng)時笑顏燦爛,看不出一點(diǎn)不對,后來之后就趕蕭景鐸去書房睡。 蕭景鐸真是冤枉極了,第二次他變了策略,沒有壓制速度,贏了容珂,結(jié)果回來之后又被趕到書房。 輸也不行,贏也不行,不輸不贏同時到達(dá)也不行。蕭景鐸被折磨的沒脾氣了,他選擇帶容珂去別的地方玩。 秋末,有小股敵人犯邊。蕭景鐸親自帶人去追擊,擒王時出了些小意外,蕭景鐸被流矢擦傷了。 軍旅之中受點(diǎn)傷流點(diǎn)血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蕭景鐸簡單包扎之后,就沒有將這點(diǎn)傷放在心上了。 等安置好俘虜,他在深夜回到都督府后,居然發(fā)現(xiàn)后院的燈還在亮著。 他趕緊往回走,果然看到容珂還沒睡。 “怎么還不睡?我不是傳信回來了嗎,不必等我?!?/br> “睡不著?!比葭娣畔率种械臅?,起身朝蕭景鐸走來。她走過來給蕭景鐸解衣,然后發(fā)現(xiàn)蕭景鐸的身體很僵硬。 容珂動了動眉梢,立刻問:“怎么了,有事瞞著我?” 容珂問話總是這樣不動聲色,但又讓人如臨大敵,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她在試探還是已然掌握一切,更要命的是,你的對答如果有一絲漏洞,保準(zhǔn)會被乾寧逮到,然后順藤摸瓜摸出你的所有底細(xì)。乾元年間,這是所有朝臣的噩夢,朝臣一聽容珂的這種語氣,就痛哭流涕想卸甲歸田回家種地。 蕭景鐸算是眾臣里和乾寧打交道最久的人了,他早在國子監(jiān)的時候就開始和容珂往來接觸。他調(diào)動起自己豐富的經(jīng)驗,和容珂說:“沒什么,剛剛?cè)プ纺切┬U子,身上有血?dú)猓聸_撞到你。” 容珂“哦”了一聲,慢慢說:“你是不是受傷了?” 蕭景鐸沒說話,臉上也依舊從容,但他心里已然在反省了,剛才那句話哪里有問題?他害怕容珂聞到血腥味,還特意用血?dú)庋谏w了一下。 容珂一看蕭景鐸的表情就知道是真的,她氣得冷笑:“你瞞得過我今日,還能瞞過以后嗎?脫衣服,我要看?!?/br> 這話說的充滿了遐思,如果是往常蕭景鐸肯定很樂意。可是這次…… 容珂見蕭景鐸沒動作,干脆自己去解他的領(lǐng)子。蕭景鐸嘆了口氣,任由容珂動作。 等褪下半邊衣服后,左肩上纏著布條,兩邊都已經(jīng)滲出血來了。 “哎你……”容珂立刻炸毛,蕭景鐸連忙說:“包扎起來看著嚴(yán)重,其實是很小的傷口。真的沒事?!?/br> 容珂卻執(zhí)意將蕭景鐸按到床上,自己去外面取了干凈的布和傷藥。大都督的府中,這些肯定不缺。 “你在軍營包扎的,肯定是湊活著能止血就算了。把布帶拆開,我給你重新包扎。” 蕭景鐸不想讓容珂見血,說:“真的不嚴(yán)重……” “不嚴(yán)重你為什么要瞞著我?” “我怕你擔(dān)心?!?/br> “你怕我擔(dān)心就應(yīng)該讓我看傷口啊?!?/br> “……”蕭景鐸停了一下,說,“我怎么覺得你的邏輯不太對?!?/br> 而容珂已經(jīng)伸出手,小心地拆止血帶了。事到如今,蕭景鐸唯有配合她,好讓她求個安心。 容珂張開雙臂,環(huán)過蕭景鐸脖頸,小心地避開他的傷口,一圈一圈送止血帶。容珂的呼吸就噴在蕭景鐸的后頸處,他側(cè)過臉,看到容珂松松挽起的烏發(fā)。 他心中涌起一陣柔情,這便是他的妻子,他十七歲喜歡的那個姑娘。 蕭景鐸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沒受傷的手,用力環(huán)住容珂纖細(xì)的腰身,將她壓到自己懷里。 夜已經(jīng)深了,容珂早就換上了輕薄的寢衣,而蕭景鐸上身衣服已經(jīng)褪下,他這樣一壓,容珂猝不及防,險些撞到他肩臂處的傷口。 容珂連忙調(diào)整自己的身姿避開。蕭景鐸緊緊攬住容珂,頭靠在她的肩膀上,細(xì)細(xì)聞她發(fā)上的清香。容珂不太喜歡濃烈的熏香,衣物沐浴都是淺淡自然的花香,蕭景鐸此刻聞著,竟然還能慢慢分辨出是哪種花。 容珂氣急,用力推了他一把,沒有推開,她氣得用拳頭去捶蕭景鐸沒有受傷的那一處肩膀。 “你不要命了?” 蕭景鐸嘆氣,意味深長地說:“真的傷得不重,你為什么就是不信呢?” “手老實放著。放我起來,我還沒包扎完呢!” …… 第二日,侍女來喚容珂起床時,發(fā)現(xiàn)放藥的瓶子翻倒一地。而她們的公主側(cè)臥在塌上,還在沉睡。 作者有話要說: 作話: 寫完大結(jié)局好幾天了,本來覺得心情已經(jīng)平復(fù),今天校對時看到蕭景鐸和容珂的相處日常,還是覺得不舍。 完結(jié)一本書就像失戀一次【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