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倒是那人十分意外,本以為姐弟倆定會跟他好好吵一架,心里也早預(yù)備好了尖利的說詞,要好好嘲笑嘲笑他們呢! 沒想到,就這么爽快地走了過去? 那人無力地垂下手中的鋤頭,沒滋沒味地看著鈞哥和珍娘的背影,半天沒回過味來。 福平嬸早在門口等著了,遠遠看見珍娘過來,緊張地搓著手,福平從她身邊經(jīng)過,笑了一聲:“你可穩(wěn)住了,別給咱齊家莊丟人!” 福平嬸唰地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管好你自己手里的活計吧!我穩(wěn)不?。扛四愦蟀胼呑?,我是穩(wěn)不住的人?!” 福平笑著走出去,將門開得大大的:“珍丫頭,快來!你嬸子都等得著急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夫人的酒席 珍娘走到門口,挽起福平嬸的手:“嬸子!”親親熱熱叫了一聲,又將聲音壓低:“叔跟你說什么了?“ 其實她全聽見了。 福平嬸狠瞪當家的一眼:“他吃撐了,不會說人話!走咱們的,別理他!“ 鈞哥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姐!快走!省得叔再說出別的來,當了咱們的臉,嬸子罵不得,憋在心里,咱們可就遭殃了!“ 福平笑著回頭:“小鬼頭,你倒知道得清楚!說實話一天不挨你嬸子幾句,我身子骨都覺得不得勁!” 福平嬸也繃不住笑了,趕著上來要打:“話多!快走你的!替珍娘他們將地里的草也除了,別忘了!” 珍娘正要說話,福平嬸早拉起她的手向前去了:“一家人不說二家話,我跟了你去,地里的活就交給當家的得了!虛客套啥?我知道你也沒時間管?!?/br> 珍娘怔了一下,福平嬸捏了她的手一把,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這才是一家人呢! 走到尖館,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罷了,珍娘跟孫護衛(wèi)打了個招呼:“孫大哥等急了吧?我這就給你蒸點心去!” 孫護衛(wèi)忙攔著她:“別忙了!昨兒剩的幾個燒餅,我在灶邊熱了熱,早吃過了!地下外頭我也打掃過了,你快后頭廚房里干正事去吧!” 珍娘感激地沖他彎了彎腰:“孫大哥果然體貼,那我去啦?晚上補償你,一定給你做好吃的!” 于是鈞哥和孫護衛(wèi)打水洗菜在院里忙著,福平嬸給珍娘打下手,四人里外各自忙碌著,一絲不亂,很快盤子里涼菜就堆出來了。 涼拌蕨菜,山藥蒸過后待涼,切片澆上木樨蜜汁,拿手糟魚整整齊齊堆上一撮,盤邊點綴上剛剛開出來的紫藤花,冷香縈繞,傾人心脾。 才采下的玉簪花,葉綠如油,花潔勝雪,剖開洗凈去蕊,面粉稀釋攪入去皮碎核桃仁,玉簪花在面漿里一醮,放進油鍋里炸成金黃色,素凈清淡,散逸清香。 程夫人喜歡吃魚,江鮮清蒸最好,能最大限度的保留魚rou的清鮮香甜??扇糁皇乔逭粢晃?,似乎又失之簡單。 珍娘想出個法子:新鮮土鯪魚跟上品鲞魚同蒸,鲞魚是從鎮(zhèn)上最好的南貨鋪里買來的,由高手腌制,咸而不齁,跟土鯪魚一鮮一咸香味交溶,佐酒健飯兩俱相宜。魚是程大人才送來的,選得精活,蒸得透透的,紅肌白理,令人口味大開。 后一道則是重葷,不過依舊是水里游的活物:大條黃鱔去骨切片,這得虧了福平嬸在,她開腸破肚的本領(lǐng)極高,手腳又快,將黃鱔頭訂在地上,手起刀落,很快就切出一堆干凈光滑的鱔魚片來。 rou片經(jīng)珍娘的手,用鮮菇春筍猛火爆炒,這是一道吃火功的菜,要炒得松脆腴嫩,而出鍋后盤子里卻爽不見油,相當考驗掌勺的手藝了。 珍娘一邊注意灶下的火頭,一邊看著鍋里的鱔魚片,見魚片向兩邊翹起頭來,立刻盛盤出鍋。 福平嬸在下替她燒火,珍娘將鍋里剩下的一點請她嘗試:“覺得怎么樣?老了還是嫩了?” 福平嬸未嘗之前,心里是替她捏了把汗的,可菜一入口,臉色頓時由緊張變得愉悅起來。 確實滑爽細嫩,脂潤膘足,微得甘香,火候正合適,堪稱佳肴。 美食就是有這樣的力量,能讓人本來不安的心情,瞬間變得愉快松弛下來。 除了水里游的,天上飛,地上跑的的也有。野雞炒醬瓜、五香醬兔脯手撕成塊,都是山野小菜,過酒最佳。 點心也是新奇合時節(jié)的。 現(xiàn)在正是紫藤盛季。程大人送來的食材中,正有一小蘿新鮮藤蘿花,開得好看的,珍娘都選出來擺盤了。 而那些似開未開的朵兒,珍娘親手摘去蕊絡(luò),僅留花瓣,用水輕輕淘洗干凈。 面粉發(fā)好搟成圓形薄片,抹一層素油,把小脂油丁、白糖、松子、花瓣拌勻,鋪一層藤蘿花餡,加一層面皮,再一層花餡,再一層面皮,疊幾層后,放進蒸籠里,大火直到里外透熟。 晾涼后,將糕點切塊來吃,花有柔香,襲人欲醉,入口之后,味清而雋,不黏而松。 孫護衛(wèi)看著珍娘將紫藤糕擺進只甜白釉雞心碗里,紫韻玉潔,精致可口,由不得笑出聲來:“大人知道夫人最喜歡吃這個,京里府邸中便有一架多年紫藤,每年花開,夫人總要從起始吃到花終。沒想到,出了京在這里,也能吃上這味點心。” 珍娘笑而不語。 這東西前世我可是從小吃到大的,乃我母上大人拿手點心之一!從吃到做,我光看也看會了。 看來人類對美食的追求,從古到今都是一致的。 忙得差不多時,孫護衛(wèi)突然聽見外頭有響動,忙迎出來看,原來是程夫人的車隊將到了。 “鈞哥,叫你jiejie著緊預(yù)備著,夫人就到了!將到時我給她個信兒,她得出來請個安!” 鈞哥接了信兒,一溜煙沖進后頭廚房里,珍娘聽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自己倒好笑起來。 “你怕什么?一會上去的是我,又不是你!看你這手足無措的,魂還在不在?” 珍娘邊取笑自己弟弟,邊加緊手下的活計。 福平嬸連連向后躲去:“我這沒臉沒皮的,身上好衣服也沒穿一件,我也不上去了,珍丫頭你替我一替吧?” 珍娘指著自己身上笑道:“我不也一樣?不過怕什么?人家著意在咱們手藝,又不看咱們衣服。若嬸子真怕,我一人上去也行。” 福平嬸千恩萬謝地躲到灶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