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懷安想了想，說道：“應(yīng)該會沒有后顧之憂吧，反正輸了，還能逃跑?！?/br>
    “不錯?！蔽牡碌劾^續(xù)說道，“但如果，你的退路只有坐船逃跑這一條，而現(xiàn)在，所有船都不見了呢？”

    “那心里肯定會慌，畢竟一旦輸了，就會變成俘虜?！蓖鯌寻舱f道。

    “如果在你認(rèn)為輸了便要成為俘虜?shù)臅r候，突然出現(xiàn)了一條船，但這船裝的人十分有限，并不能裝下所有軍隊，你會怎么辦？”文德帝繼續(xù)問道，隨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補(bǔ)充道，“應(yīng)該說，王若勉和王懷靖會怎么辦。”

    王懷安心中了然，有些無奈地說道：“必定會拋棄自己的軍隊，獨(dú)自乘船逃跑?！?/br>
    “所以啊，懷安，先讓人絕望，再給人希望，是最能讓人做出錯誤決定的方式?！蔽牡碌叟牧伺耐鯌寻驳募绨颍f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這知，不僅指兵力、陣法、將領(lǐng)等情況，更重要的，是指對方的心理?！?/br>
    王懷安恭敬地應(yīng)下了，心中默默感嘆道，父王和皇帝伯伯之間的差距，應(yīng)該比淮河還要寬吧。

    次日一早，錫安城中剛剛起床的王若勉，正打算叫王懷靖前來問問前線的情況，便見王懷靖神情凝重地匆匆趕來。

    “怎么了，出了何事，王若謙攻過來了？”王若勉有些擔(dān)心地問道。先前爭奪皇位的時候，雖然兩人也有交鋒，但都是些明爭暗斗。就算是父皇死后，也只是各自的親衛(wèi)之間的交戰(zhàn)，像前幾天那種兩軍交戰(zhàn)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經(jīng)歷。但這樣的慘敗，體驗(yàn)一次就夠了，自己和王若謙之間的差距，真的不是一點(diǎn)點(diǎn)啊。

    “文德帝那里，還沒有動靜，只是，淮河邊的船只，一夜之間，全部漏水了。”王懷靖皺著眉說道。

    “什么？全部漏水！可有辦法修補(bǔ)？”王若勉焦急地問道。如今看來，自己暫時打不過王若謙。硬碰硬是肯定不行了，還是得使一些陰謀詭計，或者等他回去之后再另做打算。但如今這撤退的船只都壞了，自己豈不是只能在這錫安跟王若謙正面交鋒了？

    思及此，王若勉不禁打了個冷顫。

    “報——”一個士兵急急地跑了過來，“文德帝的軍隊正在靠近錫安?！?/br>
    “居然這么快就來了？”王若勉站起身，來回地踱著步子，隨即命令道，“傳令全軍，做好迎敵準(zhǔn)備！”

    “是！”傳令兵領(lǐng)命而去。

    王若勉急急地關(guān)上了門窗，小聲對王懷靖說道：“靖兒，你速速去淮河邊尋找可用的船只，統(tǒng)計可坐的人數(shù)。此次恐怕是無法帶所有人一起渡河了。到時候按照品級的高低篩選吧，盡可能多帶點(diǎn)將領(lǐng)回去?！?/br>
    “父王！這五萬兵馬，都不要了嗎？”王懷靖吃驚地看著王若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今這局勢，逃命要緊！”王若勉有些懊惱地說道。

    王懷靖見他心意已決，便領(lǐng)命前去，確實(shí)，如今這種形勢下，父王的決定是對的。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棄城

    文德帝領(lǐng)兵到了錫安城下，二話不說便開始攻城。氣得王若勉在城墻上直跳腳，大罵王若謙不厚道。

    將士們剛剛才經(jīng)歷了寧京的慘敗，士氣都有些低迷。再加上“渡河船只悉數(shù)被毀，王若勉父子打算獨(dú)自逃跑”的傳聞四起，本就渙散的軍心一下子就崩潰了，個別膽大的，已經(jīng)偷溜到淮河邊，開始找船只回南岸了。

    “父王，只找到了兩艘船，能過河的，大概只有一百人?！蓖鯌丫复掖遗苌铣菈?，小聲稟報道。

    “再沒有了？”王若勉有些心痛地問道，幾萬人的大軍，只能走一百人，這跟全軍覆滅有什么區(qū)別！這樣灰溜溜地逃回蘇南，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北上??！

    王懷靖搖了搖頭道：“再沒有了。這兩艘還是廢棄了很久的棄船，因?yàn)榉e了不少雨水，被誤認(rèn)為已經(jīng)壞了，才幸免于難的。而且，現(xiàn)在城中謠言四起，已經(jīng)有士兵去淮河邊搶船只了。孩兒出錢把兩艘都買了下來，才求得船老大幫我們把船隱藏起來的。”

    “謠言？什么謠言？”王若勉疑惑地問道。

    “就是……唉，不說也罷。”王懷靖怕王若勉再受刺激，便沒有細(xì)說，“父王，如今謠言什么的不重要，關(guān)鍵是要選出這一百人，在需要的時候可以火速上船。

    “王若謙，你真是卑鄙無恥！居然用這種陰毒招數(shù)讓本王棄自己的軍隊于不顧！”王若勉恨恨地在城墻上砸了一拳，顯然氣得不清。

    兩人正說著，忽然腳下一陣巨響，隨即有士兵大喊道：“城門快支撐不住啦！快找人來支援！”

    王若勉和王懷靖對視了一眼，瞬間明白了對方眼中的意思，匆匆跑下城墻，快馬加鞭地往南邊的碼頭趕去。如今軍隊什么的不重要，關(guān)鍵是要保住自己的命！

    因著王若勉一方潰敗地實(shí)在太快，是以王懷靖完全沒有時間去通知高品階的將領(lǐng)，只得在趕往南邊碼頭的時候，遇到了誰便叫上誰，是以到了碼頭邊，總共跟來的不過五六十人。

    “王爺，這是何意？”一個中年將領(lǐng)看著眼前的兩艘船，有些憤怒地問道。

    王若勉定了定心神，說道：“董副將，如今戰(zhàn)局于我方不利，本王想先跟眾將領(lǐng)退守南岸，休整幾日后再從長計議。”

    “若要退守南岸，這兩艘船似乎不夠啊?！绷硪粋€微胖的將領(lǐng)沉聲說道。

    王若勉悲傷地嘆了口氣道：“那文德帝為人陰毒，居然將淮河邊的所有船只悉數(shù)破壞，這已經(jīng)是僅剩的兩艘船了。”

    董副將顯然不買王若勉的賬，但身為將領(lǐng)，不能妄議主帥，是以中年將領(lǐng)半跪著說道：“末將誓與麾下將士同生死。望王爺此去一路順風(fēng)?！闭f完，便翻身上馬，匆匆離去了。

    其他幾位將領(lǐng)見此，也紛紛告辭離去，最后只剩下了十二人跟在王若勉身邊。

    “父王，快走吧。有眾將領(lǐng)們，您暫時回去也無妨。那文德帝也是因?yàn)橹艽髮④娭卸玖?，才來御駕親征的。您現(xiàn)在自立為王，自然在吳越城中運(yùn)籌帷幄就可以了，無須事事身先士卒?！蓖鯌丫刚Z氣坦然地說道。

    王若勉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靖兒說得有理，那我們先回去吧，這里就交給董副將他們吧?！闭f完，急吼吼地爬上了船。剩下的十二名將領(lǐng)紛紛對王若勉的話表示贊同，恬不知恥地一起上了船，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職責(zé)。

    因著王若勉的突然離去，饒是眾將領(lǐng)浴血奮戰(zhàn)，還是難以挽回劣勢。文德帝待城門攻破后，便派人一路大喊：“皇上仁厚，繳械不殺?！痹S多士兵早已無心戀戰(zhàn)，聞言便紛紛扔了手中的武器。文德帝依照諾言，差人將投降的士兵就地看管起來，還負(fù)責(zé)一日三餐的供應(yīng)。一些本在猶豫的士兵，見此情景，便紛紛主動投降，是以此次攻破錫安，傷亡數(shù)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文德帝進(jìn)了錫安城，首先讓人把所有將領(lǐng)帶到了縣衙。

    文德帝將桌子搬到了院子里，看著底下跪著的幾十個將領(lǐng)，朗聲問道：“爾等可知罪？”

    先前那不肯隨蘇南王南下的中年將領(lǐng)——董樺，率先說道：“自古成王敗寇，沒有什么罪不罪的?！?/br>
    “現(xiàn)在造反的人，都這么理直氣壯了嗎？”文德帝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語氣平靜地說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我董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要?dú)⒁獎?，悉聽尊便！”董樺梗著脖子說道。

    “朕又不是暴君，為何會將自己的子民殺了剮了呢？”文德帝不緊不慢地說道，“其實(shí)，朕一直有一事不明，不知董將軍可否為朕解答一二？”

    董樺顯然沒料到文德帝會這么和藹地跟自己說話，但是架子已經(jīng)端起來了，自然不能隨便放下，于是繼續(xù)梗著脖子說道：“要問便問，別整這些文鄒鄒的，我老董只讀了幾年書，復(fù)雜的學(xué)問我不懂。還有，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副將，不是什么將軍，叫我董樺就可以了?！?/br>
    文德帝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如此，朕就簡單點(diǎn)問，請問董副將，蘇南的百姓，可是已經(jīng)民不聊生了？”

    董樺愣了一下，沒想到文德帝居然會問自己百姓的事，思索了一會，答道：“我離開時，尚未到那般境地。但糧價奇高，許多人家砸鍋賣鐵都換不到一頓飯的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