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陸恒翻身坐起,他捂著胸口,夢境之中那種絕望的氣息,久久揮之不去。他直覺胸口似壓了一塊巨石,又是被扔入無盡深淵,睜開眼睛,看到的只有無盡的黑暗。 即使耳邊聽到的是清脆鳥鳴,即使清晨陽光罩在靈氣薄霧之上,如同金色薄紗那般美不勝收。 心,卻依舊沉浸在苦痛絕望之中。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又起身走了數(shù)圈,總算是恢復(fù)幾分。 陸恒從不做夢,這夢境不同尋常。或者說,這根本不是夢境,而是某人的真實經(jīng)歷。 “怎么把這事兒給忘了。” 陸恒在一棵大樹之下席地而坐,伸手扒拉了一下,不知從何處摸出個酒葫蘆來。他仰頭喝了一口,清冽酒氣沖去心頭郁結(jié)之氣。 掐指一算,釋空應(yīng)當(dāng)再度轉(zhuǎn)世。這夢境,便是這一世的釋空所經(jīng)歷之事。 陸恒的逆鱗在釋空身上。逆鱗乃是巴蛇心口之處的那塊護(hù)心鱗,日日以靈氣蘊(yùn)養(yǎng),同本體聯(lián)系緊密。 即便是被贈予釋空,卻同陸恒依舊存在某種程度的聯(lián)系。這夢境,便是來自于逆鱗的共情。 陸恒擰眉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不能去摻和釋空的修行。 上次病苦一世,對方就差點因為自己破道,好不容易賠上一片逆鱗給掰了回來,不能前功盡棄。 想到此處,陸恒一狠心,直接掐斷同那逆鱗的聯(lián)系。 陸恒一口接一口,將葫蘆中的酒喝了個精光,心境總算是恢復(fù)如常。只是此刻再讓他去睡覺,卻是沒什么心情。 事情就這么恰好,一只紅色紙鶴自空中翩然落下,陸恒隨手一點。 紙鶴開口,吐出九溪的聲音:“王,有玉羅的消息了?!?/br> 玉羅,蛇族,擅房中術(shù)。千年前,在床榻之上,掏了她的情人,當(dāng)時的熊王妖丹,叛出妖族。 自此之后,便成為妖族追殺的對象。 “上來?!?/br> 陸恒袖袍一卷,招搖山之上,迷霧頓開。 片刻之后,狐王九溪出現(xiàn)在峰頂。 “有人報來,在此處見到過玉羅。”九溪將手中記錄著玉羅行蹤的玉簡遞給陸恒。 “我親自去?!?/br> 陸恒接過玉簡,沒有查看,直接收入袖中。 “???”九溪紅唇微張,一臉詫異。 玉羅的實力并不算太強(qiáng),九溪本做好準(zhǔn)備自己去清理門戶,沒想到王竟說要親自動手。 九溪突然想起當(dāng)初玉羅尚未叛出妖族之時,情人遍布整個鵲山的盛況。她心中一動,疑問脫口而出。 “王,你不會同她有舊吧?” “……”陸恒看了九溪一眼,“有什么舊,睡久了,活動下筋骨而已。” 九溪見陸恒眼神漠然,提起玉羅之時,毫無情緒波動。她心中想到,果然還是那個修逍遙道的王。 不知何人,才能在他心中留下一絲痕跡。 玉簡上留下的信息十分詳盡,陸恒離了鵲山,沒費(fèi)什么功夫就找到玉羅。 陸恒踏入那處洞府之時,玉羅正同人被翻紅浪,兩人甚至沒有發(fā)現(xiàn)陸恒的存在。 陸恒不是什么講究要公平?jīng)Q斗之人。他也懶得出聲,手指一彈,靈氣化作的繩索就將床榻之上的兩人團(tuán)團(tuán)捆縛。 “啊——” 身上只著了肚兜的玉羅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尖叫,就自床榻之上滾落下來。 這蛇妖反應(yīng)甚快。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無力反抗之后,立刻就調(diào)整策略,扭動幾下白皙的軀體,在靈力繩索的捆縛之下,擺出一個誘人的動作來。 她楚楚可憐地抬起頭來,想以媚術(shù)惑人。 才一見到眼前人,玉羅臉上的嬌媚表情就一掃而空,露出絕望神情:“王……” 即使是眼前出現(xiàn)的是梵音寺高僧,玉羅也有信心迷惑對方,借機(jī)逃走。 然而,眼前的是妖王陸恒。在鵲山待了千年,玉羅十分清楚,即便是乾元大陸崩塌,這人都不會有什么男女之欲。 玉羅放棄抵抗,委頓在地。 陸恒凌空一掌抓去,地上的嬌媚佳人就化作一條艷紅小蛇,落入牢籠之中。他將牢籠收入乾坤戒中,準(zhǔn)備將玉羅待會鵲山,交予熊族去處置。 不想,床榻之上那人修為卻是比玉羅高明不少,此刻竟是掙脫了靈力繩索的捆縛。 他手中光芒一閃,陸恒就察覺到異狀,一指點去。 對方就發(fā)出一聲慘叫,口吐鮮血癱軟下來。 方才一進(jìn)洞xue,陸恒就知同玉羅糾纏那人乃是一個魔修,身上血腥邪肆之氣甚重,一看就知手下沾染了不知多少無辜生靈的鮮血。 因此陸恒完全沒有手下留情,一指就將魔修經(jīng)脈悉數(shù)擊斷。 陸恒此刻才得空看清床榻之上,那個衣衫不整的魔修的面貌,一看之下,他竟是覺得有幾分眼熟。 突然,身后一點涼意破空而來。 陸恒回身就是一掌擊去,靈力吐出半寸,又被他生生地壓了回去。 因為眼前這張臉,無比熟悉。 不就是陸恒在夢中,還是御劍宗弟子之時,曾在鏡中見過的那張臉。更不用說,此人丹田之中,陸恒怎樣也無法忽略的,屬于自己的氣息。 怎么會是他。 見陸恒愣在原地,魔修以為有機(jī)可趁,面露喜色,大喝一聲:“殺!” 永遠(yuǎn)對主人言聽計從的傀儡,即使是在殺御劍宗弟子,也從未手軟。他手腕一轉(zhuǎn),利劍毫不留情地刺下。 然而。 那劍,卻堪堪停在陸恒眉心。 陸恒的手指,捏在了劍刃之上。旁人看來,是陸恒捏住那柄利劍,止住對方攻勢。 只有當(dāng)事人才知曉,那柄寒光刺目的利劍上,并沒有任何力道傳來。即便是陸恒不動手,那劍也會停在此處。 “你搗什么亂?!标懞忝碱^一皺,就要對那魔修下殺手。 “不,你不能殺我。”魔修不是個蠢貨,他看出眼前妖王同這傀儡似乎相識,“你殺了我,這傀儡也會煙消云散?!?/br> 陸恒一挑眉,嘴邊嗤笑一聲:“蠢貨?!?/br> 魔修只覺自己丹田一痛,就陷入無盡黑暗之中,再不得解脫。 陸恒手中捏著那魔修的魔丹,又看了眼自魔修死后,就收劍靜立一旁的傀儡。 他肩膀一垮,絲毫沒有形象地坐在地上,一捂額頭。 “孽緣啊孽緣……” 第63章 事已至此, 陸恒也不能把釋空丟在此處不管。 “你叫什么來著?空什么來著?” 陸恒擰著眉把夢境中的事情請想了又想, 卻只能記得在夢中有人喚過一句空師兄,但完整的名字卻從未出現(xiàn)過在那個夢中。 身材高大健壯的傀儡, 抱劍而立,漆黑眼眸中沒有任何神采,如同一尊完美的人偶。 傀儡, 自然是不會說話的。 “既然你同空字這么有緣,”陸恒也沒指望能得到對方答案, “就叫你空空好了,其內(nèi)空空如也,不正是傀儡。” 陸恒心中對于情愛之事完全沒有概念, 自然也不會發(fā)覺。這種稱謂聽起來是多么的曖昧, 只有愛侶之間才會有這等類似閨房之樂的稱呼。 陸恒抬手就將手中魔丹捏成粉末, 如是普通尸傀,cao控他的魔修死去,自是一并灰飛煙滅。 釋空卻是不同, 丹田之中有巴蛇之鱗在,保存了他的一絲意識。這就讓他成為獨立完整的生命, 而非是依附他人存在的傀儡。 “你這張臉跟著我走出去, 弄不好可是要引起大戰(zhàn)。” 陸恒上下打量了一番釋空。如果說之前的顧慎之是君子如玉, 如翠竹那般氣質(zhì)卓然。這劍修便是整個人如同一柄出鞘利劍, 臉上線條凌厲。只是默默站在那里,便令人心生畏懼。 這些氣勢,對于陸恒來說自是算不了什么, 他摸著下巴,嘖嘖感嘆。 “也不知該說這天道,究竟愛你還是恨你。” 所謂是相由心生,釋空每一世都是相貌絕佳。即便是老苦一世,也是雙目明亮,氣質(zhì)超脫。 不過這出眾的外貌,倒也是帶了些許麻煩。 妖王陸恒,將御劍宗近百年來最具天賦的弟子煉成了尸傀,這消息要是傳了出去,再有那么幾個有心人借機(jī)生事。 再度爆發(fā)妖族同人族之間的混戰(zhàn),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陸恒雖說對于妖族事務(wù)不太管束,但鎮(zhèn)守乾元大陸千萬年,自是不會讓這種將導(dǎo)致生靈涂炭之事的苗頭冒出半分。 他在乾坤戒中摸了摸,掏出一大塊靈玉來。那靈玉潔白如羊脂,無一絲雜色,細(xì)細(xì)看去,其中裊裊靈氣如煙如霞。 這種天材地寶,若出現(xiàn)在黑市之上,怕是要引起瘋狂搶奪。 陸恒卻又掏出一柄匕首。那鋒利刀刃,毫不留情沒入價值連城靈玉之內(nèi)。 他動作極快,只見刀光重重,碎屑紛飛。不過片刻之后,一白玉面具就陸恒手上成型。 “別動。” 陸恒放下手中半成品,站起身對釋空說到。他邁步上前,直至兩人距離只余一步之遙。 那傀儡依舊是眼眸半闔,同方才相比,連嘴唇的弧度都沒有動上半分。 “失禮。” 陸恒抬手就摸上了傀儡臉頰,那白玉面具已基本成型,只是內(nèi)里還需要貼合佩戴之人的面部輪廓雕刻,戴起來才能舒適。 傀儡沒有感覺,但陸恒又怎會將釋空視作一具普通傀儡那么對待。且不說他知曉此人實則有意識,就是這幾世的孽緣,也算是惺惺相惜的好友了。 他的手指,拂過對方眉骨處,發(fā)現(xiàn)對方眉骨略高,眼窩深邃,所以看人之時,有凌厲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