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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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鐵柱點點頭。 他接過了糕點猛啃了起來,滿口的栗子的幽香甜糯,香味里還摻著點淡淡的桂花香味。金黃色的糕點做得又軟又香甜,大大一塊蓬松極了,rou眼可見的蜂窩洞洞,讓梁鐵柱吃得新奇極了。 他很喜歡吃趙蘭香做的點心。不管是綠豆糕山藥糕蕓豆糕芒果卷還是別的啥,只要是她做的,都帶著股沁人心脾的甜蜜兒,甜味點到而止,甜而不膩,滋味香濃。 他這種不太愛吃甜的人,都喜歡上甜點了。梁鐵柱到底心底惦記著婆娘,吃到一半忍不住停了下來留了一半打算給她吃。不過腹中的饑餓感促使他吃著吃著,停不下嘴兒了。 梁鐵柱吃得歡快的同時,賀松柏也掏出了飯盒,握著干凈的筷子吃起了腸粉。玉米粒、碎豆角、香菇絲、鮮rou餡、魚rou餡,熱騰騰的腸粉沾染著香噴噴的鹵汁,吃得整個殺豬場都飄起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暖乎乎的熱氣飄散過去,勾出了幾道羨慕嫉妒的眼神。 連何師傅都忍不住湊過來問了句:“咋,今天你對象給你換食了?真香!” 自從趙蘭香來過殺豬場之后,大伙全都知道了新來的劈豬師傅有個美麗貼心的對象,不僅如此還每天換著花樣地給他送早飯吃。這讓這幫大老爺們真是羨慕得口水都流了,好在他們自己也帶飯來吃,否則餓著肚子當(dāng)真是受不了。 梁鐵柱連栗子蛋糕也不吃了,從賀松柏碗里搶了一條腸粉。 “你干這活,倒是干得挺滋潤逍遙的!蘭香覺都不睡了給你做這些早飯吃!” 賀松柏邊吃邊說:“哪能呢!這是我自個兒做的?!?/br> 趙蘭香考慮到讓個大男人天天吃甜點墊肚子也不好,吃久了容易膩味。加上早上正是他一天之中最苦最累的時候,肚子里沒點油水餓得慌。于是睡前她便準備好了做腸粉的東西放到蒸籠里,他醒來后蒸一蒸就可以帶出去吃了。 梁鐵柱說:“柏哥的廚藝見長??!” “挺好吃的還?!?/br> 說著他咬完了一條,又臭不要臉地討了一條。 賀松柏自己做了十條,吃得夠夠的了,也沒小氣,分了梁鐵柱四條。 他囑咐鐵柱:“你好好干,趕車總比劈豬輕松自在多了?!?/br> 鐵柱點頭。 不說別的,為著每天這頓腸粉,他覺得趕豬好像也沒這么累了。 梁鐵柱來到養(yǎng)豬場干了快半個月,才摸出了一點門路。這個養(yǎng)豬場好像是一伙人合開的,何師傅也有一份,賀松柏認得的張哥也有一份。他們只跟熟悉的倒?fàn)敽献?,一般的倒?fàn)斚霃倪@邊拿到豬rou,那真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他兀自算著這些領(lǐng)頭人的收入,算著算著,忽然非常咋舌,那簡直就是萬元戶,養(yǎng)豬養(yǎng)出來的萬元戶! 他這種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每個月掙四五十塊就喜滋滋的“出息”的倒?fàn)敚诺饺搜矍耙槐?,都被比得沒邊兒了! 難怪柏哥不想賣糧食,只想賣生rou,豬rou這邊才是迅速致富的黑路子。 梁鐵柱就這樣拼命干活趕豬,又見縫插針地去給趙蘭香賣吃食,每天兩眼一睜天黑了起床干活,天亮了疲憊地睡懶覺。 很快,十月份到了。 從鎮(zhèn)上傳播開了令人震驚的消息,瘋魔亂舞的“四人.幫”被粉粹了!各地的工廠、學(xué)校、機構(gòu)的革委會也紛紛地改名,紅小兵張皇失措地失去了組織。 最顯著的改變在于今后的戰(zhàn)略重心漸漸轉(zhuǎn)移到經(jīng)濟發(fā)展上。 不過像賀松柏、梁鐵柱這樣的“白丁”農(nóng)民是不會了解啥是戰(zhàn)略重心改變,他們最先發(fā)現(xiàn)圩集恢復(fù)了,從遮遮掩掩的偶爾一次,變成固定的每月一次、兩次。 圩市上賣的東西也變得多了,趙蘭香趕圩的時候還給三丫買了幾根漂亮的頭繩和一只粉色的書包。 她也快到上學(xué)的年紀了。 趙蘭香還給賀大姐買了一雙鞋,納的是實實在在的千層底,農(nóng)人家自家縫制的。這種需要耐心細致又熬時間的活她是很少做的,直接買了倒省事。圩市上偶爾還會有糧食剩余的人家,低調(diào)的賣一點,這個公安也睜只眼閉只眼了。 十月份天氣轉(zhuǎn)涼,李大力才勉勉強強能站得起來。賀大姐的紅衣裳倒是變得過時了,阿婆讓她結(jié)婚時在外邊套上一件大衣,露出一點紅衣服就妥當(dāng)了。賀大姐想想也是,她愛惜地摸了摸自己的紅衣裳,喜歡得不行。 只不過窮人家的女孩到底還是低調(diào)些好,趙蘭香做的這件衣服實在好、也不扎眼,到底扛不住還有識貨的人。 黃道吉日挑了一個,又廢掉了一個,如此反復(fù)折騰著下去,十月份的時候賀松葉終于要嫁人了。 那天天氣晴朗,風(fēng)也不凍人,涼絲絲地沁入皮膚,陽光淡淡地暖人。 趙蘭香也沒怎么給特意地賀大姐捯飭,而是采取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她前一個月的時候就把雪花霜拿出來讓賀大姐天天擦,潤潤皮膚,還省下了做糕點的牛奶給她涂臉。賀大姐臉上原本不符年紀的皺紋淡了下去,皮膚褪白了一些。 趙蘭香擰了擰她洗個干凈的臉,稍微涂了一點點紅胭脂上去,打出一抹腮紅,讓整個人顯得年輕靚麗了些就止住了。 賀松葉被她打扮得自然又清新,并不像時下農(nóng)村流行的大腮紅猴屁股臉。 阿婆親自給孫女梳頭,愛惜地揉著她的腦袋,“阿婆的葉姐兒,終于長大了……” 賀松葉高興地摸了摸阿婆的臉。 阿婆也高興地回摸了孫女的手,祖孫兩人互相看著,感動又喜悅。 趙蘭香看了看時辰,推了推新娘子,把她送了出門。 賀大姐穿著并不出挑,反而很簡單,里邊穿著秋天做的紅衣褂,外邊披著一件灰溜溜的大外套。要不是沒扣上紐扣,連最后一點紅都遮掩住了,實在不像新娘子。 這大概是趙蘭香兩輩子送過的打扮得最簡陋的新娘子,但也是最自然、最清秀的新娘子。賀松葉臉上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燦爛地直入人的心底。 她開開心心地被二弟李大牛背去了李家,李家擺了五桌的喜酒,院子里熱熱鬧鬧地坐滿了一屋子的人。 菜色也是尋常的農(nóng)家菜,每桌有一碗紅燒扣rou,讓來吃喜酒的人沒失望。社員們自個兒也拎了一些糧食、帶了糧票過來,在這個人人都一樣貧困的年代,大伙都是這么干的。糧食和rou都是極珍貴的東西,做為客人補貼一點主人家,算是心意。 來吃喜酒的客人們也知道李大力身體虛弱,沒怎么鬧他,讓他用白開水代替了白酒,喝了幾杯就放人去歇息了。 今天的結(jié)婚酒,這是賀家十幾年來唯一的一場喜事,稀罕極了,做為弟弟的賀松柏高興地連嘴都合不攏,潔白的大牙明晃晃地耀人的眼。他忙里忙外地上上下下打點,見了生人也不露怯,不卑不亢,像是完全洗脫了地主成分帶來的陰霾。 他趁著人不留意的時候,跑到屋后的樹根下跟對象說著甜蜜的話。 他對趙蘭香說: “我算是明白書里為啥算人生四大喜事也把洞房花燭添上,今天見了姐夫,我都替他開心?!?/br> “咱們啥時候也能這樣,我死也甘心了?!?/br> 賀松柏揉著對象的手,白嫩又纖細,骨rou均勻,極漂亮的一雙手。所謂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形容的便是這樣的吧,讓他忍不住湊上去親了又親。 趙蘭香的指尖被他熾熱的唇親得酥酥癢癢的,忍不住躲了起來。她戳了戳男人堅硬的胸膛,不滿地說: “你倒是想得美呢!” “提親呢?彩禮呢?” “還有求婚呢?” “啥啥你都沒有,還想像你姐夫那樣……” 賀松柏呵呵地笑,大白牙簡直明晃晃地泛著光,他開心得抿起嘴不說話,揉了揉她的腦袋。 傻姑娘,該有的,都會有的。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平生君:虐狗虐得我不想小劇場溜柏哥了 噫!人憎狗惡的雙身狗! 第61章 趙蘭香被他捉著手親了又親,臉都熱了, 兩頰浮起一片蒸霞。 她感受到那血脈里微微賁張的熱意, 又看他那虔誠得恨不得跪下來親的模樣, 心跳得砰砰砰地簡直要蓋過了李家院子里笑鬧的聲音。 她的手掌心滲出了涔涔的汗。 “別鬧了, 回去給你親個夠?!?/br> 她小聲地跟賀松柏說。 賀松柏心口那股熱血冷下來,這才窘迫地放下對象的手。 他深麥色的臉可疑地泛起紅來, 他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徑, 簡直……同流氓無異!他急促地喘了口氣, 愈發(fā)覺得自己不守規(guī)矩了。 趙蘭香笑吟吟地看著他,搖了搖他的手,“好了, 別忙著害羞了,等下還有正經(jīng)事要干?!?/br> “你快回去喝喜酒,大姐這輩子唯一一次珍貴的大婚, 你可不能這樣躲在外頭稀里糊涂就過完了?!?/br> 賀松柏“躲”出來的原因有二, 對象招他出來,他就跟了出來。 其次, 大概也是因為很多社員都來了。賀松柏下意識地習(xí)慣了別人的冷眼, 特意在敬酒的時候避了出來, 免得大家尷尬。說實在的, 他自己的倒是不在乎那些看低人的眼光, 但就怕在這大喜的日子招人嘴碎,喝高了說些不好聽的話。 趙蘭香愛惜地摸了摸男人的耳朵,鼓勵地說:“去吧。” “新娘子的弟弟這時就該挺身而出, 分擔(dān)‘火力’?!?/br> 趙蘭香看得出來,男人到底有些介意自己的成分問題。連這種大喜的日子,都過得小心翼翼的,施展不開手腳。 賀松柏并不知道的是,牛角山崩塌的那天河子屯的婦聯(lián)主任和大隊長李來福送了雞表彰他們的“先進行為”之后,李來福要整理事故材料,既有反省批評,又有對挽救集體財產(chǎn)生命的“先進分子”的表揚,審核材料就是趙蘭香這個進步知識青年寫的。 她以當(dāng)事人的身份寫了一篇回憶。幾天后的省報刊里刊登了這場重大安全事故,順便也擠出了一小豆腐塊給這幾個“英雄”。 賀松柏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為了湊姐夫的醫(yī)藥費東奔西走,當(dāng)然沒心思留意河子屯的人對他的態(tài)度改變。 不過,賀松柏很快就感受到了。 他的臉上帶著笑容,到底有些約束,面對著人群的時候嘴角的弧度都好像是刻意算過的。并沒有面對自己人的時候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愉悅,他就連說話也是一板一眼地,話不多,有些沉默。 “我來我來。” 他接過李大牛湊到嘴邊的海碗,一飲而盡。 這種散裝米酒三毛錢一斤,廉價又辛辣,李家人一口氣買了二十斤,糧rou不夠酒來湊,讓大伙都能喝個盡興。 饒是李家的三個男人都被灌得不輕,醉都醉死了。大牛大馬大狗平時哪里有福氣喝得到那么多酒喲…… 賀松柏所在的殺豬場里常備有高濃度的烈酒囤著,又辣又辛,師傅們干活干累了可以喝一口提提神,有勁兒殺豬。 喝了一個夏天的賀松柏,酒量突飛猛進。 大牛得了援手,很高興地把賀松柏推了上前。 “認識一下,這是俺嫂子她親弟,大伙放過俺,沖著他來!” 賀松柏很老實地一杯接著一杯喝,大約是他皮膚太黝黑了,酒色不上臉,社員們一輪敬下來都沒灌倒他。他溫溫吞吞地喝,喝著喝著,把一圈人都喝倒了。社員們喝醉了以后,賀松柏才松了口氣。 跟他預(yù)想中的冷嘲熱諷不太一樣,他喝酒都喝得真心實意了一些。 他開心地跟李大牛又喝了幾杯,把人家逼得都蹲茅廁不愿意出來了。 趙蘭香遠遠地看著賀松柏,忍不住低頭抿唇笑。 喜宴從中午一直吃到下午,直到太陽落山他們才心滿意足地回了家。 賀大姐頭一晚得在丈夫家過,因為第二天要給公婆做一頓飯敬茶,過了明天他們夫妻倆才回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