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臨安侯府早已沒有從前風光,更何況郁氏還是庶子媳婦,又出了那么些傳聞,那名聲一早便不好了。 可是太后待她這樣好,是不是意味著看重臨安侯府,還是說,忠國公府受了皇家的青睞? 眾人揣測頗多,郁暖卻坦然受之,反倒是含笑著也同樣叮囑了太后幾句。 她曉得太后身子寒,所以也叫她用太多涼性之物,雖只回了兩句,卻叫姜太后極是受用,連忙笑著說她是好孩子,溫暖的手握握她的。 郁暖在長安貴婦人各式各樣的目光下,緩緩落座。 很不幸,她的位置就在秦婉卿旁邊。 秦婉卿還沒正式入宮為妃,所以很有可能,她和太后之間還沒有上升到史詩級婆媳大戰(zhàn)。 而崇北侯是第一大權(quán)臣,于是便導致了秦婉卿的位置很靠前。 太后很喜歡郁暖,她又出身忠國公府,所以郁暖的位置也很靠前。 不過再靠前,也沒有南華郡主等幾位主母靠前,只是后頭還坐著長長一溜府婦人貴女,位置直接排出了宮殿大門之外,甚至有人露天坐著,場面十分宏大。 郁暖有心想對南華郡主點頭,可她坐的稍遠,兩人根本對不上眼,于是便放棄了。 秦婉卿知曉郁暖來,對她一挑眉,露出一絲冷笑。 先頭郁暖提前進去了,她不知多丟面子,那些女人們雖不說,但她也感覺得到,她們愚昧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停留掃過,使她狼狽得很。 秦婉卿端起酒盞,柳葉一般細長嬌嬈的眉毛微挑,對她抿了朱唇一笑:“敬郁大小姐一杯。” 郁暖撇她一眼,并不理會。 只是低頭默默用膳,只作她是空氣。 秦婉卿揚眉,嬌媚含笑道:“怎么,這般討厭我?” 郁暖不理她。 秦婉卿吃得有些醉了,面龐微醺,艷麗得像只滴水的蜜桃,紅唇微勾道:“你夫君,有沒有告訴過你,他覺得你是個無趣的女人?” 郁暖這才抬起臉看著她,也挑眉淡淡道:“是么?” 秦婉卿含笑道:“他從不與你說這些。” 說的就好像他會和你說一樣。 郁暖卻慢慢斟酌起來,準備再與秦婉卿說下去。 她還要醉酒吃醋后,對男主投懷送抱。 徐楚楚不在了,現(xiàn)下冒出個秦婉卿,長相家世甩徐楚楚兩條街,還是她的宿敵,吃飛醋再正常不過。 更何況秦婉卿還這么喜歡捏造事實,滿口胡言。 于是郁暖又狀似驚訝,睜大眼睛冷冷道:“他怎么會與你說這些!不可能,我不相信。” 秦婉卿有些得意,冷笑道:“他難道會與你說不成,你不曉得,他多惡心你!” 郁暖倔強抬眸,紅了眼眶,顫著唇瓣道:“不可能的,他不會這么說的,他怎么能惡心我?” 兩人說話間,外頭有個身著藍色錦衣,領口繡蟒的主管太監(jiān)匆匆進來,對著太后耳語幾句。 太后聞言便抬眸,直接吩咐道:“把周三奶奶案上的葷腥都撤下。哀家倒不曉得,她不能吃這些?!?/br> 郁暖剛?cè)霊颍牒颓赝袂浠ワj演技,被打斷一臉懵。 她眼睜睜看著一溜宮人有序上前,把她的菜全換了。 統(tǒng)統(tǒng)是清湯寡水,飄著淡淡藥香的菜,糕點一看又是寡淡不甜的。 不僅郁暖懵,眾人都是這個表情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 郁暖抬眼瞧著太后, 有淺淺的疑惑,深棕的杏眼緩緩垂下,起身謝過,姿態(tài)筆挺, 語氣平靜,看上去沒什么不情愿的。 太后坐在上首, 心情甚好,倒是來了興致, 遙遙和藹笑道:“等你身子好了,有甚么吃不得的?” “哪怕是山珍海味,吃星星吃月亮都成。只你現(xiàn)下身子太弱,只能吃些味淡的,可別不高興, 哀家可不是那個壞人?!?/br> 郁暖只得帶著淡淡的微笑道:“自不會,臣婦口淡, 用這些尚好?!币稽c都不好。 誰想吃星星吃月亮? 她想吃有人能摘嗎? 兩人這對話, 說的那些個命婦貴女們滿臉莫名,完全沒體會出其中之意。 按理說, 郁大小姐便是再名動長安,再是長得好,那也是過去的事體了。 照著太后娘娘以往的性格, 從來不會刻意偏頗誰, 待任何人都是淡淡的, 甚少說些親密熱切的話。 這樣做, 也是為了叫那些命婦們不要從太后的態(tài)度上,來判斷朝政,利大于弊。 故而雖則姜太后,做了那么些年皇太后,手里握著大權(quán),卻從來沒特意命誰進宮作伴。 她像是同誰都不太親近,疏淡的很,就連太后所出的緗平長公主,也是這個樣子。 但今兒個,太后倒像是起了興致,待周三奶奶特謂好些。 眾人心中,皆有自己的判斷,但都并不認為,太后只是單純的喜歡周三奶奶。 畢竟這皇家之人,皆復雜深沉的很,一個動作能有三分意思是本心,已然了不得了。 郁暖倒是坦然受之。 太后之言,她自然能覺出些不對來。 不是太后的意思,那就只能是另一個人的意思了。 她緩緩舒了口氣,眉眼慢慢低落下來。 郁暖早前就明白,陛下對自己有幾分興味在。 這點,她不至于到現(xiàn)在都不懂。 只是她自己從來都在逃避而已。 畢竟,這份感覺能有幾分,又能留存多久,誰都不知道。 原著中,他的那些鶯鶯燕燕們,各式各樣,千姿百態(tài),有活的腦子清明,極其理智的,也有愛慕他的,更有瘋狂迷戀者數(shù)。 不管如何,大多數(shù)女人皆是曇花一現(xiàn),只提到一筆,到原著結(jié)尾,卻再沒被提起,早就被主視角遺忘。 郁暖覺得,若拋開人性一面,沒有人不喜歡這樣的男人。 女人們所求的外在,和物質(zhì)權(quán)利,他都有。 但偏偏,他是最不適合托付的人。 因為不論表現(xiàn)的再優(yōu)雅紳士,又或是偶然溫柔,他的眼眸永遠都清醒冷淡的,看著每個人的一舉一動,再慢條斯理剖析他們。 這樣的男人,實在太可怕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樣的。 做什么不好,卻要作天作地和戚寒時談情說愛? 這樣不好,不好。 郁暖想著,又慢慢回過神來,眼里也漸漸有了神采。 想通了,她也就甚么都不記得了。 統(tǒng)統(tǒng)都忘了就好。 然而看著面前的菜色,郁暖又有些犯難,實在沒有丁點食欲,仿佛將將明亮多彩起來的世界,又瞬間變得暗淡起來。 她早晚是要抹脖子的,即便不抹脖子,也活不了太久。 吃什么用甚么,健不健康,長不長壽,早就不是她想考慮的了。 她本以為,來了太后壽宴,好歹可以從老年人養(yǎng)生套餐中脫出一回。 畢竟她還年輕,可現(xiàn)下,居然已經(jīng)提前養(yǎng)老(…),實在有些令她難以接受。 那她是不是以后每天晚上都要泡腳,再戴著老花鏡看報紙? 可怕。 郁大小姐本人,就是個絕食小能手,對食物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所以她連話都不能多說一句,導致她許久都沒吃過鮮辣咸甜的東西了。 想想都覺得難過。 不曉得離去之前,能不能吃上大餐,或許不能了吧,傷心。 郁暖想著,忽然發(fā)現(xiàn),許多人的視線皆若有似無的往她身上瞟,她微微抬頭,女人們卻皆不在瞧她了,只自顧自的用宴說笑。 絲竹聲裊裊,皆是一團和氣的模樣。 她尚且顧不得管她們,只是低頭,那銀著一下下,戳著面前濃白的魚湯,微微抿了一口。 里面是一股熟悉的藥香味,并不令她厭惡,還有nongnong的,來自魚rou的鮮香。 只是食物原本的味道更多些,咸度控制在很淡的范圍內(nèi)。 郁暖又嘗嘗棗泥山藥糕,她本是一口都不想吃的,只那糕體制成貓爪爪的形狀。 實在是……太可愛了!極可愛! 叫她忍不住動了筷子。 雖是糕點,但很明顯,又是無糖無豬油版本,味道倒是清甜的,山藥和棗子又是補氣血養(yǎng)生的,只是里頭仍是有一股藥味。 雖然這些東西,以及她的一日三餐,皆是不重樣的精致食物,但那股揮之不去的藥味,總是讓她覺得自己隨時都在吃藥。 不過郁暖很快,便立即接受了這個事實。 算了,無所謂,都可以。 倒不是她勉強自己喜歡,只是那種時刻沮喪感覺,多少有些破壞心情。 還是不要了吧。 人嘛,最重要的還是開心。 若是面前,有道怎樣也逾越不了的高峰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