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語寧講的太過入迷，以至于綠燈將要熄滅時才想起要過馬路。她撇開雙腿，像是百米沖刺一樣，拉著宋莞爾飛快地跑了過去。

    兩人剛到達(dá)馬路對面，紅燈就亮了起來。

    “還好我跑的夠快！”寧語寧得意一笑。身旁的宋莞爾卻突然一頭栽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

    醫(yī)院。

    寧語寧見到寧東旭時，淚光閃閃的大眼里閃著濃烈的恐懼。她雙腿一軟，跪在地上，雙手高高舉過頭頂，語不成調(diào)地懺悔著：“東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寧東旭滿腦都是宋莞爾，聲音冷得跟冰塊似的：“要是莞爾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立刻滾出我家。”

    寧語寧全身一個哆嗦。她想哭，可是又不敢哭，只能低聲喃喃道：“別把我扔掉。求你別把我扔掉！”

    醫(yī)院的冷光燈把宋莞爾的臉映襯得慘白如紙。

    她雙目緊閉，唇色發(fā)紫。

    主治醫(yī)師在做檢查。宋深深站在床頭，蹙著眉頭。

    “醫(yī)生，我女兒怎么呢？”寧東旭輕聲問道。

    主治醫(yī)師姓何，用疑惑的眼神瞧了寧東旭一眼，回道：“老毛病，沒什么大礙。以后注意點?！?/br>
    寧東旭一愣，“什么老毛?。俊?/br>
    何醫(yī)生看著他的眼神更困惑了，“你是她爸爸你不知道？先天性心臟病。”

    寧東旭被這當(dāng)頭一棒給打懵了，“什么？”

    何醫(yī)生接手這個病患已經(jīng)七年了，還是頭一次見到患者的父親，耐著性子回道：“患者得了法洛四聯(lián)癥，是一種常見的先天性心臟畸形。患者生下來就室間隔缺損、肺動脈狹窄、主動脈騎跨和右心室肥厚?！?/br>
    何醫(yī)生拉開宋莞爾上衣的拉鏈，心臟附近那道長達(dá)二十厘米的疤痕深深刺痛了寧東旭的心。

    “半年前，患者已經(jīng)做過一次大手術(shù)，病情得到控制，但還沒有痊愈?！?/br>
    周遭的空氣一下子凝重起來，仿佛滲了膠，一點一點地凝固起來。

    放在身側(cè)的手痛苦地蜷縮成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

    沉默了許久后，寧東旭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是那么的微弱，那么的悲痛：“莞爾要怎樣才能痊愈？”

    何醫(yī)生回道：“患者的主要問題是連接肺部和心臟的肺動脈血管狹窄，導(dǎo)致血流不暢。她現(xiàn)在的肺動脈血管太小，只有等到血管長到0.8毫米時才能進(jìn)行下一次手術(shù)。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孩子長大。等到血管能夠長粗些，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等得到的話。

    何醫(yī)生沒有告訴寧東旭，法洛四聯(lián)癥的患者，有25%～35%在1歲內(nèi)死亡，50%病人死于3歲內(nèi)，70%～75%死于10歲內(nèi)，90%病人會夭折。

    寧東旭彎腰，在宋莞爾的額頭上留下了輕輕的一吻。

    等起身時，剛剛快要崩潰的男人已經(jīng)迅速恢復(fù)了冷靜。

    “醫(yī)生，請您一定要治好我的女兒。錢不是問題?！睂帠|旭緊緊地握著何醫(yī)生的手，“還有，我女兒是熊貓血。到時要是血液供應(yīng)不足的話，我會想辦法的?！?/br>
    這下輪到何醫(yī)生發(fā)愣了，他翻了下患者的病歷本，“不是啊，是陽性的a型血。我們給患者做過手術(shù)，這個是絕對不可能弄錯?！?/br>
    寧東旭徹底懵了。他和宋深深都是陰性血，怎么可能生下陽性血的孩子？

    第11章 夜魅（1）

    醫(yī)院有一處花園，供病人們散步休息。

    寧東旭坐在石桌前，臉色陰沉，下巴的線條繃得緊緊的。

    “我很早就說過了，你不是莞爾的爸爸。”宋深深神色依舊很平靜。

    寧東旭取出一根煙要點，手卻顫抖得厲害，點了幾次都沒點著。

    柴飛一路小跑過來，替他點上了?？吹綄帠|旭的神色，他后悔不已。讓你腳賤，跑那么快干嗎？

    “寧總，親子鑒定結(jié)果出來了?！辈耧w忐忑不安地將文件袋放在石桌上。

    寧東旭狠狠地吸了兩口煙，掐熄了煙，將半只扭曲的煙丟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

    打開文件袋，卻不敢去看，讓柴飛念一下鑒定結(jié)果。

    前面都是數(shù)據(jù)分析，柴飛翻到最后一頁，“經(jīng)過中心鑒定——”

    柴飛沒敢讀下去。

    經(jīng)過中心鑒定，宋莞爾與寧東旭確認(rèn)無血緣關(guān)系。

    寧東旭搶過報告單，看都沒看，三下兩下就把它撕成了碎片?！板e了，再去其他醫(yī)院做，找美國醫(yī)院做！”

    他雙眼猩紅，像是被惹怒的獅子，全身的鬃毛都刺起勃發(fā)。

    他剛看到了希望，他讓宋深深等他，他覺得爺爺這次會看在莞爾的份上做出讓步。

    可是這時，卻告訴他，莞爾不是他的孩子。

    怎么可能不是？

    宋深深怎么可能跟別的男人生孩子？

    他疲憊不堪地閉上了雙目。再睜開眼睛時，雙眸陰寒狠厲，似刀似劍：“宋深深，是誰？”

    宋深深神色依舊很平靜,“你沒必要知道。”

    寧東旭唇角泛起諷刺的弧度，冷瞥了宋深深一眼：“你給他生孩子，可他認(rèn)嗎？你的女兒病成這樣，他管過嗎？”

    宋深深淡淡一笑，“我愛他，所以沒關(guān)系?！?/br>
    寧東旭突然就笑出了聲，仿佛是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他惡狠狠地瞪了宋深深一眼，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柴飛緊隨其后，畢竟是老板交給他的任務(wù)，硬著頭皮匯報著：“寧總，我問過宋小姐的街坊鄰居，宋小姐八年前被葉小枝收留，沒多久肚子就大起來了。后來生了一個孩子，就是孩子身體不好——”

    “夠了！”寧東旭拔高音量，“以后不許再提起宋深深這三個字！”

    ————

    宋深深有點郁悶。

    她在酒吧工作了一年，還是頭一次被客人投訴了。

    劉總轉(zhuǎn)述著客人的話：“學(xué)鋼琴的人是不屑于彈奏這些音樂快餐的。你彈的這些流行曲目不僅沒難度，而且連一點深度都沒有，根本就聽不出你對鋼琴的愛。換句話說，你的鋼琴毫無靈魂?！?/br>
    宋深深有點委屈，她會彈adele和taylor swift 的歌，也會彈周杰倫陳奕迅的歌，甚至也會投聽眾所好，演奏大熱電視劇的主題曲。

    難不成要她彈奏肖邦莫扎特海頓巴赫李斯特貝多芬的古典樂？先不說酒吧的客人們是否想聽，以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又能發(fā)揮成什么樣子？

    宋深深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苦笑著搖了搖頭。

    她還愛鋼琴嗎？

    也許，應(yīng)該，不愛了吧。

    鋼琴成了她謀生的手段，從她指尖飄出的，大概只剩下銅臭味了吧。

    走到樓道的拐角處，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宋深深捂住鼻子，快步上樓。突然從陰影處伸出一只大手，拽著她手臂的力量一收，她登時撞進(jìn)一個寬闊結(jié)實的胸膛里。

    宋深深的心咯噔一下，她拼命地掙扎著，直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深深?！?/br>
    寧東旭醉的不清，將頭擱在她的肩膀上，“你怎么能愛別的男人？我以為，我一直以為，你只愛我一個。難道一直以來是我自作多情嗎？”

    宋深深狠狠地推開了他。

    寧東旭清醒了下，用滿含怨恨的眼神瞪了宋深深一眼，然后，腳步不穩(wěn)地離開了。

    那天過后，宋深深再也沒見到寧東旭。

    日子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安穩(wěn)寧靜。

    一進(jìn)入六月，深城已經(jīng)熱的跟火爐一樣。如果沒有要事，人們就選擇窩在房內(nèi)吹空調(diào)。因此各種外賣服務(wù)行業(yè)生意大好。

    也難怪中國的方便面市場一向不景氣，一堆外賣app在手，動下手指頭下個訂單，一頓熱騰騰的飯菜即可送達(dá)。

    葉小枝接了訂單去送花了。宋深深留下來看店。

    叮咚一聲，旺旺亮了起來。

    為了全面拓展銷售領(lǐng)域，葉小枝在淘寶開了個鮮花速遞店。麻雀雖小，五臟齊全。店主一名，客服有葉葉、小小、枝枝和深深四名，甚至連售后服務(wù)也配備了三名。

    呃，其實全店的服務(wù)人員只有兩名。如果不算小孩的話。

    melody666666:老板，我老師今天要表演節(jié)目，我想給她送花，送什么花比較好？

    心緣の深深：親，玫瑰花好嗎？

    melody666666:玫瑰有點俗氣，我老師是那種氣質(zhì)超級仙女的大美女。

    心緣の深深：親，您看百合如何？清新脫俗，素雅大方，很配您老師的氣質(zhì)。

    宋深深發(fā)去幾張照片。

    她很喜歡和顧客在網(wǎng)上交流。誰都不會發(fā)現(xiàn)她是個啞巴，誰都不會用或同情或驚訝的眼神看著她。

    這樣，宋深深就可以自欺欺人，她是一個正常人。

    幾分鐘過后，旺旺頭像又亮了。

    melody666666：老板，我都挑花眼了，你幫我選一個最好看的花吧。

    宋深深發(fā)去一圖片。19朵香水百合，紫色勿忘我間插，白色皺紋紙內(nèi)襯，紫色皺紋紙多層圓形包裝，再點綴紫色蝴蝶結(jié)。

    melody666666：就要這個吧。老板，我還是學(xué)生，能算我便宜一點嗎？下次我一定介紹我同學(xué)來你這里買。

    心緣の深深：好的，親，給你個最優(yōu)價。

    melody666666：謝謝老板喲。么么噠。

    心緣の深深：么么噠~~~~~

    melody666666：用什么快遞？

    心緣の深深：親，本店專人送達(dá)，不需快遞，不會擠壓花束，最大程度保持花束的完整。

    melody666666支付好后，宋深深開始包裝花束。時間差不多了，她關(guān)好門，騎著電動車，去深城音樂學(xué)院送花了。

    深城音樂學(xué)院坐落于西城區(qū)的大學(xu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