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地方可真大，路繞來繞去的，跟咱那大山套子也差不多。你四叔這個笨貨，你上回回去還跟他說過地址呢，他也記不住，多虧了你三叔還算有點(diǎn)見識，進(jìn)過城會問路，帶著我們一路問到這兒來的?！彼膵鸬恼f法。

    田大花不禁莞爾。

    三叔他們來到時，她還沒下班，奶奶見老家來了人十分高興，眉開眼笑地張羅著給他們倒茶，拿吃的，心急地拉著問這問那，熱切詢問老家的情況，村里誰誰誰生了嗎，誰誰誰娶上媳婦了嗎……

    等田大花下班回到家，一問，他們中午飯都還沒正經(jīng)吃呢，進(jìn)了城也不舍得買飯吃，看什么都嫌貴，干脆，驢車上帶的花生紅薯什么的湊合吃點(diǎn)兒就算了。

    田大花轉(zhuǎn)頭就進(jìn)了廚房。橫豎也沒有外人，看看筐里還有餅，就撿家里現(xiàn)成的，省事兒的，山里人飯量大，管飽就行。

    她炒了一大碟子干紅辣椒抱雞蛋，一大碟子炒扁豆絲，一大碗蝦米燉冬瓜；一邊鍋里放油大蘿卜切塊，燒了個蘿卜粉絲湯，一邊打發(fā)福妞和小石頭去街口的熟菜店買兩樣鹵味來，叫倆小孩看著新鮮的買。

    倆小孩很快跑回來，買的鹵rou和紅油豬耳，福妞麻利地拿碟子裝了，小石頭就跑去喊客人吃飯。

    “守良二哥呢？”三叔擦著手問。

    田大花忙解釋說，姜守良現(xiàn)在管理庫房，輪班，今晚他值夜班就不回來了。

    “三叔四叔，你們今晚住一晚，明天早上他一早就能回來?！?/br>
    “哎，二哥現(xiàn)在腿也好了，都上班當(dāng)工人了。老嬸子身體也硬朗，大花也能干，你家現(xiàn)在都好，我們也就放心了?，F(xiàn)在就盼著我茂松大侄子……”四叔想說，就盼著姜茂松能平平安安地回來，話說半句，改成了：“等我茂松大侄子勝利回來，我們再來一起喝酒慶功。”

    毛驢車拴在門口，滿滿一車東西，他們來的時候就不早了，忙著跟奶奶說會兒話，吃完晚飯才顧上卸車。田大花看著三叔、四叔和姜守良往下搬成袋的糧食，三嬸四嬸也忙著往下拎小袋的東西，還有籃子里的干菜啊雞蛋啊，大冬瓜、大倭瓜，紅薯一大筐，白菜蘿卜一大筐，屋里院子里擺的一地。

    “四叔，你們怎么帶了這么多東西來。”

    四叔就指著那一大堆東西一一說明，糧食和紅薯都是你家田里收的，幫你送來了，白菜蘿卜也是你家菜園里長的，幫你送來了，別的雞蛋啊干菜啊，都是各家給的。

    “你家那個菜園，都是老七他們兩口子幫你們種，你七嬸子說你反正平常不回去，別的菜吃不上，幫你種的都是能放的冬菜，你放在家里冬天慢慢吃。”三嬸拉著田大花說，“七嬸兒本來也是要來的，一直說你對他們家有大恩，可巧，兒媳婦剛給她生了個胖孫女兒，忙著伺候兒媳婦坐月子呢，抽不開身，說惦記你們呢。”

    田大花心里暖融融的，不為東西，就為村里鄉(xiāng)親們對他們這個情分，她心里很是感激。

    她還沒開口，奶奶就拉著四叔說：“你們呀，這么惦記我們一家子，又出力又給東西，可叫我們怎么好啊?！?/br>
    “老嬸子，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彼氖逭f，“咱都是一家人，一個姓姜的，茂松茂林兩兄弟都在部隊上，村里頭于情于理都得幫你們把家里照管好。再說了，都是你們自己家地里的出產(chǎn)，就這一個小驢車，還沒運(yùn)完呢。咱各家順手幫著干點(diǎn)兒活，這還有啥好說的。”

    最后三嬸子從驢車上拎下一個籃子，籃子里還有個小布包袱，三嬸小聲跟田大花說，這是六嬸和吳翠芬讓捎帶的東西。

    田大花看了一下，籃子里半籃子雞蛋，因為路上顛簸，下面鋪了綠豆，防止雞蛋碰碎，這是鄉(xiāng)下慣常用的法子。那個小包袱里不知道是什么，看樣子估計是衣服之類的。

    “聽說我們要來，六嬸就說給根保那個小老婆捎點(diǎn)兒雞蛋，留著給孫子吃。這個小布包，是吳翠芬叫捎給姜丫頭的?！比龐鹉樕行殡y地說，“她還囑咐我們，悄悄地捎給姜丫頭，不要讓她后娘知道。你說這叫什么事兒呀?！?/br>
    “這怎么給呀?！碧锎蠡ㄕf，“她就不會等姜丫頭回去的時候，自己給？”

    “嗐，別提了，姜丫頭自從進(jìn)了城，有幾個月了？就沒回去過，吳翠芬也是擔(dān)心女兒了，又怕她在這兒受后娘的委屈，怕后娘虧待她，又沒別的法子，現(xiàn)在聽說姜根保打仗走了，只剩下后娘和姜丫頭，就更加擔(dān)心，就央我把這小包袱給捎來?！?/br>
    第36章 心大

    趁著三叔四叔他們進(jìn)城來, 吃飯的時候, 田大花就在飯桌上當(dāng)著面, 把家里的田地做了些安排。

    她現(xiàn)在實在也是分不開身，原來設(shè)想的“農(nóng)忙回去種地”, 解決點(diǎn)兒口糧, 實在有點(diǎn)兒不切實際，讓村里大家?guī)退N著，還給她送糧食，更叫她心里過意不去。

    不過，田大花又不甘心也不放心把鄉(xiāng)下的田地送了人, 在她看來，六畝三分地, 是她和這個家最后的退路和保障。如果姜茂松真有個什么萬一, 他們一家人，在城里的日子恐怕艱難些，世事難料，如果有一天，他們在城里生活不下去了，她大可以帶著一家人回姜家村去, 靠著那六畝三分地, 靠著綿延數(shù)百里的蒼茫大山，也照樣活得好好的。

    可她又不能一直這么讓別人幫她種地。

    于是田大花就跟三叔四叔把眼下的難處說了。

    “三叔四叔，我這么想的，要是你們不嫌棄, 我就把我家的那幾畝地，先借給你們兩家種著，雖說都是自家人，咱們也先說清楚，地給你們種，我什么也不要，你們幫我把公糧交了就行了，我又不是地主放租的，你們也不要再給我送糧食了，還有我家的菜園地，包括我家院子里和屋后的菜地，就先借給七叔家種了，我家的房子也麻煩七叔順便幫我們照看一下?！?/br>
    當(dāng)著三叔和四叔的面，她特別強(qiáng)調(diào)了一個“借”字。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她就打算回村里生活呢。

    三叔四叔一聽，當(dāng)然沒有不答應(yīng)的，過去從地主家租田種，地租那么高大家也咬牙種了，現(xiàn)在公糧才多少呀?？隙ㄊ莻€求之不得的事情。

    事情說定了，田大花就玩笑的口氣說：“三叔四叔，可都辛苦你們了，家里田地屋子有你們照顧著，哪天奶奶和公爹落葉歸根想回去，我還能送他們回去。”

    當(dāng)晚，田大花就留三叔三嬸和四叔四嬸住了一宿，茂林的屋子空著，再把小石頭的屋子讓出來，叫小石頭去跟爺爺擠一晚上，都住得下?？砂牙夏棠谈吲d壞了，挪著小腳也去幫忙鋪床，被三嬸四嬸攔著拉去說話了。

    “三嬸四嬸，你們看，帶給謝白玲家的東西怎么辦？”

    三嬸說：“既然答應(yīng)了的，雞蛋我和你四嬸給送去吧，可是給姜丫頭的東西……”三嬸猶豫了一下說：“我跟她吳翠芬說了，她叫我悄悄交給姜丫頭，我可不一定能辦到。我先給人家送一籃子雞蛋，再偷偷摸摸把姜丫頭叫出來，人家還以為我使什么壞呢，我這人沒心眼兒，做不來。我干脆就一起拿去，當(dāng)著面我親手交給姜丫頭，別的我也不多說?！?/br>
    雖說一個大院住著，田大花一向不怎么跟謝白玲來往，頂多是大院里遇見了打個招呼，田大花也就不想往她家去，就給三嬸和四嬸指了一下，三嬸四嬸就拎起籃子走了。不多會兒兩人回來，說東西送去了。兩個人就絮絮叨叨跟奶奶講。

    “根保那小老婆接了籃子，一個勁兒道謝，嬸子長嬸子短的，真像見了什么親人似的，說話可熱情了，還叫我們明早去她家吃飯，我們說不用了。你說看起來挺好的一個人，怎么非得找上個有老婆孩子的男人呢?！?/br>
    “還有那個姜丫頭，看起來跟后娘處得還挺好的，她媽捎給她的包袱，她當(dāng)場就打開了，是兩件冬天穿的里衣，她還說也不缺衣裳穿呀，說后媽都給她買了，一口一個謝姨，叫的可親了。我問她怎么一直沒回去過，她說看著小弟弟走不開，謝姨不讓她走。這丫頭可真心大，跟后娘好成這樣，也不想想她親媽在鄉(xiāng)下過的什么日子，她親媽有多疼她呀?！?/br>
    田大花有時覺著，謝白玲其實也挺悲哀的。這個年代，鄉(xiāng)間老百姓可不管那一套，老百姓認(rèn)死理兒，千百年的禮法和觀念，大約謝白玲之流所標(biāo)榜的“自由婚姻”，所標(biāo)榜的真愛，到了老百姓嘴里，兩個字就全都戳破了，小婆。

    時至今日，姜家村的人提到吳翠芬，還說她是姜根保的“大媳婦”，吳翠芬一天不改嫁，這個說法大概就會跟著她一天。謝白玲呢，理所當(dāng)然就是“小老婆”。

    問題是就算吳翠芬哪一天想開了，改嫁了，謝白玲恐怕還是村民嘴里的“小婆”，畢竟她不是原配，也不是填房，人家原配媳婦正經(jīng)還在的時候她嫁過來了，在這年代習(xí)慣了傳統(tǒng)老思想的鄉(xiāng)民們眼里，她的身份一輩子都蓋上了“小婆”的戳。

    被服廠實在太忙，加上三叔四叔他們都急著回去，第二天早上，田大花和奶奶就送了他們回去。

    人家拉著一大車東西來的，總不能給空著手回去，然后田大花失望地發(fā)現(xiàn)，鄉(xiāng)下能往城里送的東西太多了，可城里能往鄉(xiāng)下送的東西，真沒那么多。你看看當(dāng)下，吃的喝的，鄉(xiāng)下供應(yīng)城里，布匹衣服，人家山里家織布也挺好……

    于是田大花給準(zhǔn)備了幾盒糖果點(diǎn)心，給七嬸家新生的孫女兒買了兩塊好看的花布，幾家長輩叔伯，給買了鄉(xiāng)下不容易買到的香胰子，還特別給三叔四叔和七叔家各買了一個保溫壺，在山村里，這東西還稀罕。

    ☆☆☆☆☆☆☆☆

    上午照常上班，中午吃過飯，田大花就趁著這一會兒工夫，開始整理三叔他們送來的那一驢車東西。

    糧食自然要收好留著吃，反正茂林不在家，他的屋子空著，都放的下。干菜裝好收起來，其他的那么多菜呀，紅薯呀，都堆在家里一時半會也吃不完。

    “福妞，小石頭，去，把這個倭瓜和那幾個紅薯送給前頭陳阿姨他們家，就說我們老家送來的多，勻給他們家嘗嘗。先去一趟，這幾個蘿卜送去王阿姨家。還有這個……”

    她把住的近的，平時相處多的鄰居，挨家送了一些嘗鮮，倆小孩來回跑了幾趟，瞧著奶奶在西屋沒出來，沒人看著，田大花一手一袋，拎起兩袋玉米送進(jìn)屋里放好，轉(zhuǎn)身又把一袋紅薯干和一袋蕎麥拎進(jìn)去，都放在茂林屋里靠墻碼好。加上她麥?zhǔn)諘r自己回去收的小麥，還有好幾袋子呢，一家人今年的口糧就差不多夠了。

    田大花衡量著，這場戰(zhàn)爭一時半會恐怕打不完，既然有戰(zhàn)爭，就需要大量的物資供應(yīng)，就難免物資緊張，畢竟上一世她曾親眼目睹，戰(zhàn)亂中哀鴻遍野、餓殍遍地的慘景。

    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fā)生什么，三叔四叔他們送來的這些糧食，讓她心里又踏實了幾分。

    收拾的差不多了，倆小孩也完成“送菜任務(wù)”了，田大花就叫上倆小孩，一起多拿了些菜和紅薯去劉嫂子家。

    于是安亮一開門，便看見田大花和倆小孩站在門前，田大花拎著一籃子紅薯和蘿卜，小石頭抱著個偌大的倭瓜，福妞兒則一手抱著一棵白菜，安亮一下子就笑了出來，笑著說：“嬸子，你怎么弄了這么多菜來啊。”

    “老家人送來的，給你們一些。”

    安亮也沒客氣，往屋里喊了一聲，就伸手把籃子接過去，招呼福妞和小石頭跟他把菜拿進(jìn)廚房。

    劉嫂子聞聲迎出來，嗔怪道：“我知道你老家來人了，人家送你點(diǎn)兒東西，你自己留著吃，你又全搬到我們家來了是吧？”

    “嫂子，多著呢，紅薯還有一筐，吃完了再去拿?！?/br>
    兩人說著話進(jìn)了屋，田大花問：“安明今天中午沒回來吃呢？”

    “回來吃了，吃完說老師讓看什么書，就忙著走了?！?/br>
    安明讀中學(xué)，路也遠(yuǎn)一點(diǎn)，跟安亮和小石頭他們小學(xué)時間不太一樣，所以這孩子平常見的不像安亮那么多。

    劉嫂子拉著田大花想說話，瞥一眼門外，見安亮帶著福妞和小石頭蹲在院子里玩，就催促了一聲：“你們?nèi)齻€，上學(xué)還不走?。俊?/br>
    “知道了。媽，嬸子，我們上學(xué)去了?！?/br>
    等小孩們一走，劉嫂子就小聲對田大花說：“你一提安明，我有個事兒……我，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說。”

    “怎么啦？”田大花心說，安明那孩子挺懂事的呀。

    安明十六了，長得很結(jié)實的半大小子，跟安亮的聰慧精靈不同，安明這孩子有點(diǎn)靦腆，不太愛說話。劉師長現(xiàn)在在戰(zhàn)場上呢，倆孩子都更加懂事，安明可很少讓大人cao心。

    “他最近……”劉嫂子遲疑了一下說，“最近吧，我看見他跟姜根保家的那個女兒一起說話……本來這事情沒有什么，一個大院里住著，小孩子不說話才不正常，可是，我一連看見好幾回了都?！?/br>
    這個……田大花對姜丫頭本能地厭惡，怎么也不可能喜歡起來。但是說實話，她的性格和經(jīng)歷，對安明和姜丫頭這樣的，這么大兩個少年男女在一起說話意味著什么，她還真沒有那么敏感，一下子還沒想到那么深。

    可既然劉嫂子這樣慎重的態(tài)度，田大花也就敏感起來了。她想了想，安明十六，姜丫頭好像……今年十五了吧？

    于是她說：“他們兩個這年紀(jì)，單獨(dú)在一起說話是不是影響不太好，這個姜丫頭，不是什么好的。”

    “嗐，影響不影響的先不說，我就是好幾回看見安明放了學(xué)回來，跟姜丫頭站在那兒，兩個人單獨(dú)說話。不是我這當(dāng)媽的疑心病，大花你想想，要是你家茂林，老是有個年紀(jì)差不多的姑娘找他說話，你會不會多想？”

    嗬，田大花這下徹底反應(yīng)過來，頓時有些無語，心說要真是這樣，這個姜丫頭還真心大。

    第37章 安好

    冬至節(jié)前, 大院里終于收到了前線來的第一封家信, 幾家都一起收到的, 黃昏時分，一個戰(zhàn)士興沖沖跑進(jìn)大院, 專門送了過來。

    劉嫂子拿著信, 第一件事就是往田大花家跑。

    “妹子，快幫我讀讀。”

    田大花放下手里剛讀完的信紙，在劉嫂子的注視下拆開信封，其實不用讀她也知道，劉師長這封信大概跟姜茂松的詞句差不多, 寫了兩頁紙，總結(jié)歸納其實就四個字：平安勿念。

    部隊有部隊的紀(jì)律, 尤其是戰(zhàn)時, 作為劉師長和姜茂松這樣的指揮者當(dāng)然不會拎不清，有些東西不能在信里透露，有些東西又不敢在信里寫，怕家里知道了揪心，報喜不報憂，于是兩頁紙寫的都是些牽掛問候和日常所思所想, 報個平安, 叮囑家里保重，放心不要掛念。

    只除了，姜茂松在信的末尾加了一句，別太累著。而劉師長的信末尾則是說：兩個熊小子不聽話就揍。

    看看寫信日期, 都過了有兩個月了，想象一下，從前線部隊寫信回來怕也不容易。

    “這個人，怎么也沒說說到哪兒了，仗打的怎么樣，能不能及時吃上飯，那邊冷，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凍著?！?/br>
    田大花可以推測，劉嫂子想問的這些，要么不能寫，要么則不愿意讓家里知道——答案可想而知了。

    不過她還是笑笑安慰劉嫂子：“嫂子，你放心，應(yīng)該凍不著的，你看我們廠里整天加班加點(diǎn)做被服，支援前線，說不定劉師長就穿著你親手做出來的棉襖棉褲呢。”

    “哪有那么巧?！眲⑸┳訁s當(dāng)了真，笑著說，“聽說他們那邊爬冰臥雪的，他只要能穿上厚實的棉衣，管他誰做的，我也就放心了。早也不知道，走的時候真該給他帶個厚棉襖?！?/br>
    “妹子，你幫我給他回封信，叫他穿暖和點(diǎn)兒?！?/br>
    于是田大花拿出信紙，鋪開：“嫂子，你說，我寫?！?/br>
    劉嫂子說了半天家常，絮絮叨叨也歸納總結(jié)為四個字：一切安好。家里都挺好，叫劉師長一切放心，自己照管好自己就行了。

    田大花幫劉嫂子寫完，又給她讀了一遍，劉嫂子說可以了，田大花便拿了家里備著的信封幫她寫好交給她。

    等劉嫂子拿著信走了，田大花自己也鋪開信紙，握著鋼筆，用清俊流暢的字跡給姜茂松回信。

    家里一切都好，奶奶和爹身體康健，福妞小石頭都很聽話，學(xué)習(xí)用功，茂林時常來信在部隊表現(xiàn)很好，老家三叔四叔送來了很多糧食和冬菜，一冬天怕都不用買了，被服廠很忙，上級新給了四臺更快更好的工業(yè)縫紉機(jī)，全力生產(chǎn)支援前線。

    總之，一切放心，勿念。

    她盡量詳細(xì)地寫，說了些家中日?，嵥?，也湊了兩張紙，寫完自己從頭讀了一遍，想了想，提筆又補(bǔ)上一句：家人盼你平安歸來，珍重。

    ☆☆☆☆☆☆☆☆

    于是劉嫂子就拿著這句“熊小子不聽話就揍”，跑回家收拾大兒子安明去了。具體過程田大花沒好細(xì)問，她只知道，劉嫂子沒去管姜丫頭，更沒去找謝白玲，她就把自家兒子狠狠敲打了幾頓。

    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