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寧國公府也在其列。 眼下已是門庭若市。寧國公蘇遒和新郎官蘇庭一同在府門前迎客。 蘇遒正同幾個服紫的朝廷重臣攀談,蘇庭站在一旁噙著笑聽著,時(shí)不時(shí)搭上幾句話。他今日著一身喜服,愈發(fā)顯得意氣風(fēng)發(fā),人生得意。 江行提步走過去。 蘇庭一眼瞧見他,走上前幾步招呼他。 江行笑著道喜:“恭喜蘇兄了?!?/br> 蘇庭也笑了,道了聲謝,轉(zhuǎn)而把他引薦給父親。他轉(zhuǎn)頭對蘇遒道:“父親,這便是狀元江行,如今與兒子同為翰林院修撰?!?/br> 江行感受到蘇遒和他身旁幾位服紫老臣打量他的目光。 幾道目光中隱隱有不善之意。 這些人皆為世家出身,他這寒門庶子乃朝中新鮮血液,世家把持文武朝廷的局面已久,自然不希望有人打破這一局面。 士庶之別有如鴻溝,云上的盼著越騰越高,鴻溝越大越能顯出其高貴,泥里的拼了命地往上爬,盼著這溝越來越小,好能有朝一日有機(jī)會走上云壇。 此二者的心境他倒是都能十分理解。 江行笑著拱手作揖:“小生江行見過諸位大人?!?/br> 蘇遒面上溫和,嘆道:“后生可畏啊,江郎可謂是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了吧。你與庭兒有同榜之宜,眼下又是同僚,還望日后能與其互相照拂才是?!?/br> 江行頷首,道:“國公謬贊了。是小生要拜謝世子的諸多照拂?!?/br> 蘇遒笑了,轉(zhuǎn)而做了個往內(nèi)請的手勢:“里面請吧?!?/br> 江行復(fù)作了個揖。 一旁的蘇庭拍了拍他的肩:“吃好喝好,莫要拘束。” 江行問:“閻兄可至?” 蘇庭面帶嫌棄:“他一早就來了,定是早就盤算著今日來蹭吃蹭喝一頓了?!?/br> 江行笑了聲。 蘇庭道:“你進(jìn)去尋他吧,讓他莫要喝太多了,出洋相丟丑是他自個兒的事,但若要在我成親之日折騰出什么亂子來,我可饒不了他。” 江行點(diǎn)頭,提步往內(nèi)走。 他走了半步又轉(zhuǎn)頭道:“待會兒你我二人可得好好喝一杯?!?/br> 蘇庭應(yīng)下:“一定一定!” 江行遂提步進(jìn)了府,府內(nèi)滿目繁華,他一路走馬觀花,路上也有不少人慕他狀元郎之名上前和他攀談。 他都笑著一一應(yīng)和了幾句,也不曾深談。 江行在府內(nèi)轉(zhuǎn)了半晌,才在蘇府一角的亭臺水榭里尋見已有三分醉意的閻初。 閻初舉著酒杯道:“江兄,你來了?來來來,陪我喝幾杯,蘇兄府上的酒就是好啊,不多喝點(diǎn)實(shí)在可惜?!?/br> 江行笑問:“你怎么跑這兒來窩著?” 閻初晃了晃酒杯,舉起來又是一飲而盡,末了道:“這兒清靜?!?/br> 江行垂眸道:“世子在前院正找你呢?!?/br> 閻初抬頭問:“蘇兄找我何事?”他說著又嘿嘿笑起來,“莫不是又有好酒打算給我嘗嘗?” 江行噙著笑答:“也許呢?!?/br> 閻初一喜,遂拍拍屁股起身往前院去。 江行看著他離去,暗自驚嘆一番其好酒之深。 這般模樣性情往后如何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上生存? 不過練出好酒量倒也是一樁好事,官場上迎來送往酒局不少,被人灌醉了說漏了話可就不好了。 江行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閻初走了幾步又回了頭,見江行仍坐在水榭中未動。他問:“江兄你不去嗎?” 江行答:“你快去吧,莫要管我。我又不喝酒,在這吹吹風(fēng)賞賞景。” 閻初遂不再管他,自個兒提步一路腳步輕快地往前院而去。 江行見他走遠(yuǎn)了,怔坐半晌,低頭自袖中掏出一張紙條。 其上書:“巳時(shí)五刻,蘇府水榭。” 落款是“姜”。 真是頭一遭見到用別人的姓落款的。 江行垂眸端詳那紙半晌。 紙上之字乃清秀文雅的簪花小楷,一看便知是出自秀麗的女子之手。 據(jù)說……這字還曾得了太后的賞識,讓其用之替她老人家抄了不少的佛經(jīng)。 江行把字條收回袖籠里。 他自然不會跟著閻初一道去。不然他費(fèi)心思把他打發(fā)走作甚? 第52章 準(zhǔn)晉王妃 今日蘇庭大婚,寧國公府上上下下一早便忙碌起來了, 蘇虞也早早便起身了。蘇瑤出嫁了, 蘇家這輩的娘子中,她便是打頭的那個了。 雖說蘇瑤作為蘇家長女委實(shí)無甚存在感,底下有她這么個風(fēng)華絕代的meimei, 想出頭也難, 但不論如何長女就是長女, 此般宴席上幫著主母迎客待客的差事多半落在長女頭上。 蘇虞也樂得清閑, 偶爾瞧瞧蘇瑤鬧出來的笑話也是一樁樂事。如今這差事倒是落在她頭上了。 蘇老夫人昨兒個晚上便派人提點(diǎn)過她,今日一早又派人喚她早早起身, 梳妝打扮妥當(dāng)后便把她叫到前院去了。 長房無主母, 二房的吳氏又是個不頂事兒的,如今受了那楊姨娘的氣, 愈發(fā)地?fù)尾黄鹋_面。蘇虞如今也及笄了, 這臺面還得靠她來撐一撐。 時(shí)辰尚早, 前院里便已經(jīng)熱鬧非常了。 蘇虞今日不過是比平日里多抹了些脂粉,便引得諸人連連驚嘆。 她今兒抹了朱紅色的口脂, 頭上的簪子換成了素日不常戴的金步搖, 穿著一身蓮青色的高腰襦裙, 斂去了些少女的稚氣, 流露出明艷卻又不失端莊的美。 不過比起她過于耀眼的容貌和窈窕的身段, 來往客人明里暗里打量她, 更多的是沖著她準(zhǔn)晉王妃的頭銜。 打量一番之后, 暗自驚嘆:倒也只有這蘇家三娘能站在晉王身邊, 而不被其風(fēng)華所蓋了。 太后莫不是瞧著容貌給晉王娶妻的? 不過撇開容貌不談,以這位蘇家三娘的家世,倒也當(dāng)?shù)闷鹱鐾蹂?/br> 蘇家如今可真是如日中天,出了一個探花不說,又出了一個太子側(cè)妃和王妃。 蘇虞全程保持著和氣又端莊的微笑,舉止優(yōu)雅地應(yīng)付著來來往往的女客。 巳時(shí)近了,蘇虞笑得臉有點(diǎn)僵了,偏頭一眼瞧見眼底黑青、滿臉憔悴的吳氏,立馬上前去道:“二嬸娘來了?客人也到的差不多了,三娘有點(diǎn)事兒,還得麻煩二嬸娘招呼招呼?!?/br> 吳氏幽幽怨怨地瞥她一眼。 蘇虞被她那一眼看得雞皮疙瘩掉一地。這吳氏還陷在她那亂七八糟的事兒里出不來呢。 她頓感不妙,可不能讓她用這副看負(fù)心漢的目光去招呼客人。 蘇虞湊過去在她耳邊沉聲道:“二嬸娘,今兒來的都是京城里的達(dá)官貴人,在座的都是身份清貴的夫人娘子,你若這副模樣招呼客人,丟的可不只是您自個兒的臉,蘇家的顏面想來您也不太在乎,可您不會想損了東宮里側(cè)妃的臉面吧?” 吳氏一震,想到女兒在東宮里的境地,強(qiáng)打起精神。 蘇虞松口氣,把蟬衣留下來讓她跟著吳氏,隨后轉(zhuǎn)身走了。 她還是趕緊把事兒辦完了早點(diǎn)回來為妙,蘇庭大婚,可不能出了什么亂子。 …… 巳時(shí)五刻,蘇虞準(zhǔn)時(shí)出現(xiàn)在后院的亭臺水榭。意料之中地看見一個清俊挺拔的背影坐于水榭之中,垂眸似是在瞧池塘里悠閑游曳著的魚兒。 蘇虞嘴角微勾,提步走過去。 “江狀元好興致?!?/br> 江行聞聲抬頭,面無表情。 蘇虞瞧見石桌上有一壺酒和幾只空杯,提步過去坐下來,發(fā)現(xiàn)那幾只杯子里只有一只是盛過酒的。 她抬手取了只干凈的倒了半杯酒,卻也不喝,拿在手里蕩來蕩去。 江行沉默地看著她一舉一動。 半晌,蘇虞抬眸笑問:“江狀元不是身子不好不宜飲酒嗎?” 江行眸中古井無波般地看她一眼,淡淡道:“蘇三娘還是莫要賣關(guān)子了,直言吧。” 蘇虞輕笑一聲。 她放下酒杯,視線卻仍凝在那杯中清澈透明的酒液上,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問:“江狀元可知道今科二甲頭名是何人?” 江行斂眸,不明其何意,沉思片刻答:“張寅,幽州刺史嫡次子,會試是第二,殿試表現(xiàn)不佳,落到第四,如今與我和世子閻兄三人一同在翰林院。” 江行其實(shí)也覺得此人有些怪異,分明只是個地方大員的嫡次子,比他這個狀元和蘇庭蘇世子行事要囂張得多。而且,按說是只有一甲前三才會留在京城,二甲都分配到地方去了??蓮堃鷧s同他們?nèi)齻€一起進(jìn)了翰林院。 聞言,蘇虞笑意加深。她視線上移,看著江行不帶任何情緒的一張臉道:“江狀元也覺得奇怪吧?” 江行不言。 蘇虞頓了頓,繼續(xù)道:“其實(shí)一點(diǎn)都不怪,太子都能xiele題給他,把他留在京城又有何難?” 江行一窒,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這貌似不諳世事、天真貌美的小娘子。 蘇虞說話間語氣淡了下來:“今兒勞煩江狀元來此一遭,便是要麻煩你去檢舉張寅舞弊。” 江行垂眸,半晌不言。 蘇虞漫不經(jīng)心地抬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須臾,江行淡聲問:“我若是不愿呢?” 眼下他正是平步青云之時(shí),惹了太子,摻和進(jìn)皇家烏七八糟的紛爭,可不是一樁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