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我覺得這個設(shè)定沒必要解釋,哪所高中還沒個嚴(yán)厲的教導(dǎo)主任?難道你……” “我什么?” “我是說……你以前的學(xué)校沒有嗎?” “不記得了?!?/br> “哦……” 水珠子時不時滴答一下打在遮雨棚上,營造出催眠的效果。 阮喻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困到眼皮打架的,她只知道,當(dāng)她被清晨的鳥鳴叫醒,看到枕頭邊手機(jī)屏幕上,“掛斷”標(biāo)識上方那行“05:52:00”時,沒忍住驚訝地“啊”了一聲。 然后,手機(jī)那頭就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被子和衣物摩擦的動靜,許淮頌微帶沙啞,不太爽利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干嗎?” “……” 阮喻嚇大發(fā)了,覺得像是他在自己身邊醒來了一樣。 她趕緊拿起手機(jī)解釋:“我昨晚好像不小心睡著了……”說完心里一陣奇異,“你為什么不掛語音?” 許淮頌嘆了口氣:“那我應(yīng)該也是那時候睡著的?!?/br> “……” 一個案子能談得這么不走心,也是沒誰了。說好的這座城市的精英呢? 她“哦”一聲,因?yàn)檫@古怪的氛圍而不自在,正準(zhǔn)備“先掛為上”,忽然聽見許淮頌?zāi)穷^傳來一陣突兀又刺耳的“嘟滴——嘟滴——”。 她一愣:“什么聲音?” “救護(hù)車。” “為什么會有救護(hù)車?” 許淮頌似乎翻了個身:“我在醫(yī)院?!?/br> * 許淮頌輸完液已經(jīng)臨近中午。劉茂和陳暉過來醫(yī)院病房的時候,他剛被護(hù)士拔了針。 陳暉把手里的粥盒遞給他,又替他把病床上的筆記本電腦搬開,目光掠過沒關(guān)的屏幕時,稍稍一愣:“咦,救護(hù)車音樂試聽?頌哥,你查這個干嗎?” 許淮頌打開粥盒,淡淡說:“沒什么,就是突然想聽歌了?!?/br> 劉茂瞥瞥他這慘淡的臉色,搖了搖頭:“聽救護(hù)車音樂找刺激?這人啊,沒本錢就別找刺激了,你說你在美國就養(yǎng)出這么個胃來?” 許淮頌不以為意:“職業(yè)病而已?!?/br> 劉茂呵呵一笑:“我也是律師,我怎么沒???小陳,你也沒病?”他諷刺完又說,“知道胃不行,還一氣吃十幾塊年糕,喝一排伏特加,我要是個姑娘,這種沒分寸不惜命的男人,打死不要?!?/br> 陳暉不知道劉茂意有所指,瞪大了眼說:“茂哥,原來你是這種取向?” “一邊去!”劉茂覷他一眼,把他支開了,然后問許淮頌,“昨天警察來過了?” 許淮頌咽下一口粥,點(diǎn)頭:“我也是有過案底的人了。” “以后再也不敢放你一個人出去耍酒瘋了?!眲⒚Φ枚亲映橥矗按蟀胍沟?,你真敲開了十幾戶302的門?” 這不是重點(diǎn)。重點(diǎn)是,他敲開了十幾戶302的門,卻完美避開了那一棟正確答案。 這個酒,未免醉得太有水平。 劉茂緩了緩說:“可惜了?!?/br> 話音剛落,一名女護(hù)士敲了敲房門,說:“許先生,有位阮姓小姐來探望你?!?/br> 劉茂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許淮頌朝護(hù)士點(diǎn)點(diǎn)頭,在她轉(zhuǎn)身離開后,接了他的話:“不可惜?!?/br> 劉茂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許淮頌在法庭上是怎樣的人?是步步為營,斤斤算計,秉信如果不能一針見血,就等于一敗涂地的人。 他可以接受失敗,卻不允許任何失誤,所以拒絕一切不合時宜的冒進(jìn)。 對他來說,情場如法庭。所有耐心細(xì)致的鋪墊與渲染,都是為了最后的一錘定音。 而現(xiàn)在還不到落錘的時候,所以沒敲開那扇門,反而要慶幸。 許淮頌把粥盒蓋上,遞給劉茂,叫他幫忙扔進(jìn)垃圾桶。 走廊里,阮喻一手拎著保溫盒,一手懷抱文件,慢慢朝這個方向走來。 第19章 剛一靠近病房門,劉茂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我哪知道你還沒吃午飯?你也沒說一聲?!?/br> “說了,微信?!痹S淮頌肯定答。 阮喻在離門一米左右的位置頓住,低頭看了眼手里的保溫盒,一陣無語凝噎。 許淮頌病糊涂了。他是在微信上說了,但卻是跟她說的。 她就說嘛,為什么她在掛斷語音后,會收到一條看上去語氣極其熟稔,態(tài)度十分理直氣壯的消息:【中午給我?guī)胫??!?/br> 后面還附帶了定位和病房號。 敢情是把打算給劉茂的消息,誤發(fā)到了她這兒? 可面對這樣的指令型句式,再聯(lián)想到許淮頌昨晚在病房輸著液處理她的案子,就算是出于人道主義,她也不可能拒絕啊。 那現(xiàn)在怎么辦?進(jìn)去還是不進(jìn)去? 阮喻杵在走廊躊躇,忽然聽見劉茂不低的聲音再次響起:“行,我去給你買?!闭f完大步流星朝門外走來。 她來不及躲閃,被他撞個正著,只好干笑一下:“劉律師,”說著提起了手里的保溫盒,“買粥?” 阮喻被劉茂領(lǐng)了進(jìn)去。 許淮頌正背靠軟枕,在敲電腦鍵盤,看上去像在忙工作,見她進(jìn)來,眼底閃過一抹訝異。 阮喻“呃”一聲:“那個,門沒關(guān),我聽到你們講話了……”說著晃了晃手機(jī),“許律師,你的粥?!?/br> 許淮頌似乎愣了愣,然后明白過來什么,低頭滑開手機(jī)看了眼:“哦?!鳖D了頓補(bǔ)上一句,“麻煩了?!?/br> 阮喻擱下保溫盒和懷里的文件,說:“那我先走了。這份文件是反調(diào)色盤的最終定稿,我順便帶來了,你身體好點(diǎn)再看就行?!?/br> 劉茂“哎”一聲阻止她:“大熱天,這趟算你替我跑的冤枉路,我請你吃個冰?!?/br> 阮喻擺手說“不用”,所以在他退一步,提議“那坐會兒吃點(diǎn)水果再走”的時候,就沒好再次拒絕。 劉茂招呼她在一旁休息椅坐下,又把保溫盒放到許淮頌面前的桌板上,替他旋開蓋子。 撲鼻而來一陣馥郁桂花香,雙層的盒子,一層裝了白粥,一層裝了紅豆沙。 這是什么稀奇的吃法? 許淮頌卻好像非常熟悉,拿濕紙巾擦干凈了手,把紅豆沙慢慢澆在了白粥上。 一種“多余”的孤寂感盈滿了劉茂心頭。他好奇問:“這是你們那兒的特產(chǎn)啊?” 他的措辭是“你們”,而許淮頌卻很自然地“嗯”了一聲。 阮喻嚇得不輕:“許律師怎么知道,我也是蘇市人?” “了解過?!彼ㄆ鹨簧字啵盟?dāng)初的話回敬了她,一抬頭看她臉都快白了,稍稍抿了下唇補(bǔ)充,“你的微信資料?!?/br> 哦對,她資料里,地區(qū)一欄寫的是“蘇市”。 還好。認(rèn)了老鄉(xiāng)沒關(guān)系,不曉得是校友就行。 阮喻松了口氣,“呵呵”一笑,掩飾似的扯開話題:“糯米不容易消化,我沒用,口感可能差點(diǎn),你湊合著吃?!?/br> “嗯?!?/br> 劉茂覺得自己更多余了,正打算遁走,抬頭卻看剛才被支開的陳暉回來了,一見阮喻就驚喜道:“阮小姐,你也來看頌哥???” 阮喻心道這純屬烏龍,但又不好真說自己不是來看許淮頌的,只好點(diǎn)頭說“對”。 陳暉沖她笑笑,扭頭發(fā)現(xiàn)許淮頌面前換了種粥,奇怪地“咦”了一聲。 “幫我拿下紙巾?!痹S淮頌及時打斷他即將出口的疑問。 劉茂離床頭柜近,把那一整抽都遞給了他,然后拍拍陳暉的肩:“走了,律所還有事呢。” 陳暉“哦”一聲,臨到門口卻又突然回頭:“哦對了頌哥,你今天凌晨四點(diǎn)那封郵件我看了,晚點(diǎn)就把資料給你?!?/br> 阮喻一愣。 凌晨三點(diǎn)她肯定“不省人事”了,許淮頌不是說他也睡著了,所以才沒掛斷語音嗎? 她目光一頓,隨即聽見他的質(zhì)疑:“凌晨三點(diǎn)?你夢游?” 劉茂的反應(yīng)快到脫軌:“小陳記錯了,那是我發(fā)的郵件。” 阮喻:“……” 這群律師,一個個的連消息對象都弄不清楚,她怎么這么替他們的委托人著急呢? “是嗎?”陳暉摸著后腦勺,將信將疑出了門,到了停車場一拍大腿,“不對啊茂哥,是頌哥的郵件沒錯呀!” 劉茂拉開車門:“有點(diǎn)眼力見,你是不想在律所干了?” 陳暉恍惚明白過來,上車后邊系安全帶,邊說:“這么說來,頌哥一碰上阮小姐就很奇怪。就說他剛來那天,非要我演個戲,說張姐碰上了麻煩。后來我撥他語音,問什么時候去接他,結(jié)果他莫名其妙回答‘沒吃’……” 劉茂不曉得還有這種內(nèi)情,想了想,給許淮頌發(fā)了條消息:【你耍心眼有個度,小事也算,反調(diào)色盤就別拖了。人家都拿了定稿來,再不敲定說不過去。】 病房里,剛喝完粥的許淮頌?zāi)闷鹗謾C(jī),看完消息默了默,打出:【你以為我想拖?】 他跟她就像被一刀斬成對半的藕,除了案子,哪還有別的牽連。 但劉茂說得對,這件事,該告一段落了。 阮喻見他吃完,主動收拾起餐具,再次說:“許律師,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許淮頌點(diǎn)點(diǎn)頭翻開文件,等她拎著保溫盒走到門口,又說:“等等?!?/br> 阮喻回頭,目光疑問。 他說:“你的稿件,一直缺了一個章節(ji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