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記載了她小說大綱乃至所有細節(jié)梗，本該丟失在了咖啡館的白色u盤。

    她愣了愣，彎腰把它撿了起來，攤在手心，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

    她想起來了。

    清明假的最后一天下了雨，杭市正鬧倒春寒，天氣冷得反常，所以她出門時套上了那件呢大衣。

    之后mama突然來了，她從咖啡館匆忙離開，很可能順手把u盤放進了大衣口袋。

    再后來，杭市天氣轉(zhuǎn)暖，這件呢大衣被她塞進衣櫥，再也沒有穿過。

    抄襲事件曝光的時候已經(jīng)五月，她根本沒想到要去翻冬衣，誤以為u盤丟了。

    也就是說，她的大綱，從頭到尾都沒有失竊。

    阮喻傻站在原地，滿臉震驚，忽然聽見房門被敲響。

    許淮頌在外面問：“怎么了？”

    第27章

    阮喻回過神，打開房門，攤開手心：“我記錄大綱的u盤沒有丟，這表示什么？”

    許淮頌低下頭，目光凝滯。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親手揭開自己的面具。

    其實不止是這瞬間。早在之前，明知故問著她怎么知道他是蘇市人的時候，還有刻意讓她當(dāng)面念那段“夢”的時候，他都這樣想過。

    他想，如果她終于演不下去，他也可以放棄。

    但她始終掩飾，而他的謊言就像雪球一樣跟著越滾越大，每當(dāng)他想逼自己一把，卻又想象到，她得知真相后，因為他近乎病態(tài)的處心積慮而害怕的模樣。

    在他的沉默里，阮喻自顧自設(shè)想著其他可能。

    她問：“有沒有可能，是什么計算機高手使用了某種技術(shù)不聲不響入侵了我的電腦？”

    “理論上講有可能。”

    “實際上呢？”

    許淮頌不想再編織更多的謊，于是實話實講：“誰會那么無聊？”

    “岑思思啊?！比钣鲄s沒把他的話當(dāng)作否定的反問，只是想著，岑思思連她的住址都翻了個底朝天，又為了打擊她直播自殺，還有什么做不出的。

    許淮頌到嘴邊的坦白就又咽了回去。

    怪不得她猜不到真相。

    這么荒唐的事，誰能輕易聯(lián)想到？

    只是這樣一來，他又失去了開口的契機。

    他擱在身側(cè)的手捏緊又松開，松了又捏緊，最終轉(zhuǎn)頭回了客廳。

    阮喻一時沒注意到他的不對勁，沉浸自己假設(shè)的世界里。

    如果就連大綱也是岑思思偷盜去的，那么《她眼睛會笑》的作者“寫詩人”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假使她和岑思思是一伙的，當(dāng)初又怎么會主動給劉茂送情報？

    她想不通這個矛盾點，等打包完基礎(chǔ)的行李，送到新公寓，跟許淮頌分別后，聯(lián)系了李識燦。

    他昨天給她打過一個電話，提了公關(guān)進展，說直播自殺這件事社會影響太差，事發(fā)時就很快遭到屏蔽，波及面不算太大，所以他的善后工作也很順利，目前事情基本都解決了。

    阮喻這次是真心感激他，在電話里詢問自己能做點什么。

    李識燦說，做點什么就不用了，請他吃個飯當(dāng)報酬。

    她欠下的人情，根本不是一頓飯能還清的，當(dāng)然沒法拒絕這樣簡單的要求，答應(yīng)了等他忙過接下來演唱會的事，就請他吃飯。

    只是這飯還沒請，她又得麻煩他一件事了。

    電話接通后，她開門見山問：“學(xué)弟，你方便給我一下岑思思父親的聯(lián)系方式嗎？”

    那天晚上，岑榮慎并沒有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她昨天收到一筆賠償金打款，但匯款賬戶是之前就提供給了被告的，她并沒有跟岑家取得直接聯(lián)系。

    李識燦在回答之前，先問：“出什么事了嗎？”

    “他前兩天說要替我排查危機，我想了解一下進展?！表槺愦_認(rèn)一下，岑思思當(dāng)初是不是找人入侵過她的電腦。

    李識燦說：“我大致知道情況，岑叔叔在排查她對外聯(lián)絡(luò)記錄的過程中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但他做事比較謹(jǐn)慎，所以還沒給你最后答復(fù)，打算請國外的催眠治療師在催眠中針對岑思思的過往行為跟她對話，從而確認(rèn)事實。只是她現(xiàn)在身體狀況不好，暫時沒法接受出國治療，所以耽擱了?！?/br>
    說到最后，他還是提供了岑榮慎的號碼，但阮喻已經(jīng)了解情況，也就沒急著聯(lián)系他，決定再等等。畢竟站在為人父親的角度，他已經(jīng)夠焦頭爛額，而站在事件責(zé)任人的角度，也已經(jīng)夠盡力。

    她待在兩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的新公寓整理行李，忙完已經(jīng)下午兩點多，想起還沒吃飯，就下了樓打算買點外食。

    沒想到出樓的時候，碰見了前幾天跟她和許淮頌一起被困電梯的那個女孩子。

    她今天沒有化濃妝，是干凈的素顏，反而比那天好看很多。

    孫妙含見到她又驚又喜：“是你啊jiejie，你也住這棟樓嗎？”

    阮喻正要說自己是新來的住戶，就被她緊緊握住了雙手，見她一副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的模樣，說：“你跟你男朋友真是我的福星！”

    她的重音落在最后，所以阮喻在解釋“不是男朋友”之前，先疑惑：“福星？”

    “我那天不是去寰視試鏡嗎？到那兒發(fā)現(xiàn)妝哭花了，想卸了重化，結(jié)果沒來得及上妝就輪到，只好素顏進去……”

    阮喻猜到了結(jié)局：“進了？”

    孫妙含猛點頭：“進了以后才知道，他們最近就在找素顏路線的?！?/br>
    阮喻笑著說“恭喜”，又說：“是你命里有時終須有，跟我和我朋友有什么關(guān)系？”

    “咦？”她眨眨眼，“還只是朋友呢？”

    阮喻莫名其妙地點點頭：“不然呢？”

    “雖然那天你說，你還沒有過男朋友，但我以為那種患難見真情的時刻，他應(yīng)該跟你表白啦！”

    阮喻笑著想解釋沒那回事，笑到一般卻突然頓住。

    她的耳邊，拼接起了一組對話。

    ——“小meimei，別哭了，其實我也還沒有過男朋友呢，我都二十六了……”

    ——“你想有嗎？”

    “你想有”和“嗎”中間缺失的部分，難道是“男朋友”？

    那么“你想有男朋友嗎”的下一句，是“你覺得我怎么樣”，還是“我給你介紹一個”？

    一瞬間的靈光乍現(xiàn)，叫阮喻愣在原地半天，直到聽見孫妙含的問話：“jiejie，你怎么啦？”

    她回過神，搖頭：“沒……沒事?！闭f完游魂似的出了門。

    一刻鐘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又繞回了公寓樓下，而她的手里，并沒有一點食物。

    *

    許淮頌正在酒店套房的客廳，跟呂勝藍談工作。

    她這次碰到一起境外投資相關(guān)的糾紛，因為要到中國實地調(diào)查案情，所以跟他一起回了國，現(xiàn)在遭遇了個瓶頸，在向他請教破口關(guān)鍵。

    許淮頌聽完以后沒說話，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開始打字，五分鐘后，他把電腦屏幕轉(zhuǎn)向她：“聯(lián)系這個人，應(yīng)該能爭取到調(diào)查機會?！?/br>
    她點點頭：“謝謝?！?/br>
    “不客氣?！?/br>
    他的態(tài)度是一如既往的公事公辦，疏離又淡漠，但呂勝藍卻隱隱察覺到一絲不正常。看著他不太健康的臉色，她問：“你是不是又犯胃病了？中午沒吃飯嗎？”

    是沒吃。

    送阮喻到新家以后，是個接近飯點的時間，她說請他吃個飯表示感謝，但他當(dāng)時心煩意亂，想著u盤的事，所以說了“下次”。

    回到酒店后，也就忘記了吃飯的事。

    現(xiàn)在確實絞痛著。

    不等他答，呂勝藍就站起來：“你藥在哪兒？臥室嗎？我?guī)湍隳谩！?/br>
    “不用?！痹S淮頌撐過一陣絞痛，站起來，“你回去辦案子，我自己來?！闭f著轉(zhuǎn)頭進了臥室內(nèi)的浴室，支著洗手臺緩勁，淋淋漓漓下了一層冷汗。

    *

    阮喻也餓著肚子，坐在電腦前，把許淮頌的對話框開了又關(guān)，關(guān)了又開，最后發(fā)給沈明櫻一條消息：「你說，當(dāng)一個男人問一個女人“你想有男朋友嗎”的時候，他的隱含意思到底是“a、你覺得我怎么樣”還是“b、我給你介紹一個”？」

    消息發(fā)出，暫時沒得到回復(fù)，她心不在焉地右鍵那條內(nèi)容，點了轉(zhuǎn)發(fā)，打算換個朋友問。

    結(jié)果可能是因為剛才一直在開許淮頌的對話框，勾選的時候腦子一卡殼，直接點了處于列表第二位的他。

    摁下“確定”后，她幡然醒悟，手忙腳亂去點撤回，看到“你撤回了一條消息”的瞬間，剛松口氣，卻看見對頭回來了消息：b。

    阮喻愣在了電腦前。

    那頭的呂勝藍，在許淮頌電腦上打出這個“b”字后，匆匆刪掉消息記錄，朝臥室方向說：“那我先走了，你注意身體。”

    第28章

    絞痛來得又急又烈，許淮頌翻出藥吃下后，開門看呂勝藍已經(jīng)離開，就掀開被子躺上了床。

    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點病態(tài)了。

    這床被子，阮喻睡過以后，他就跟酒店打了招呼說不要換。

    想到這里，他拿出手機來看，下一刻卻忽然頓住。

    微信消息列表第一欄，顯示他發(fā)送了一條消息給阮喻。

    但點進去看，她在他的賬號發(fā)出這個“b”之前，就已經(jīng)撤回了消息。

    三秒鐘。他回過神，下床走到客廳，查看電腦。

    電腦版微信里，跟阮喻的對話框被刪掉，記錄顯示為空白。

    激烈的庭辯要求充分把控時間，這個職業(yè)習(xí)慣，使他能夠清晰肯定，他絕對沒有放任呂勝藍留在這里太久，從他撐不住胃絞痛匆匆走進臥室，到確認(rèn)房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僅僅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