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呂氏和小呂氏的來意，王老頭笑了笑，語氣溫和的提出自己的想法?！白x書不比別的事，端得看自己愿不愿學(xué)，用心學(xué)才能學(xué)有所成，倘若沒那心思，便是再如何也是無用的。我既然教了小小和善哥兒，立安立平想學(xué)，也可以過來。只有一個要求，我年歲大，精力不足，跟著我讀書，須得自己足夠用心，老話曾說，師傅領(lǐng)進(jìn)門，修行看個人。”

    “王太爺放心，立安立平跟著您讀書，肯定會非常的認(rèn)真努力，那我明兒就送他們過來？”小呂氏很是驚喜，萬萬沒想到，王太爺會這般輕松的就同意，一顆心吶，總算是落回了肚里。

    呂氏和小呂氏的反應(yīng)恰恰相反，她秀眉輕蹙，暗暗的思索著王叔的話，總覺得，這里頭藏著話，越琢磨她越覺的，王叔這說詞，怎么隱隱有種不太樂意教立安立平的意思？似乎也不能這么說，就是有點(diǎn)怪異了，善哥兒過來時(shí)，可沒這些話呢。

    在門口偷聽的施琪，恨不得沖進(jìn)去嚷兩句。就立安立平那倆小子，哪里是讀書的料，成天就想著玩兒，連家里的各種活計(jì)都不會搭把手，真送過來讀書，別說呆一天，就是一個時(shí)辰，都艱難的很，王太爺年歲大，哪有精力管著拘著，再說，那倆小子連自個的爹娘都管不住。

    “要是他們想學(xué)，就是下午就過來也行，看能不能適應(yīng)，先學(xué)幾天，看著差不多，再去鎮(zhèn)里置辦筆墨紙硯?！蓖趵项^稍提點(diǎn)了句。他是見過立安立平兄弟倆的，天天從屋前經(jīng)過，跟著村里的孩子們，玩鬧得特別瘋狂，就連農(nóng)忙的時(shí)候，也能看見他們在外面耍。他想，這兄弟倆，怕不是讀書的料。

    小呂氏連連點(diǎn)頭，眉開眼笑的道?！巴跆珷斦f得是，那下午我親自送他們哥倆過來，這筆墨紙硯還是要買的，讀書沒筆墨紙硯哪里像話，下午我讓孩他爹進(jìn)鎮(zhèn)一趟，先買點(diǎn)回來，這些都挺燒錢的，我家又是倆個，可不能太麻煩王太爺?！?/br>
    呂氏覺得王叔說話有點(diǎn)怪異，這會聽著，她一下就通透了，王叔這意思，是不是覺得立安立平不是讀書的料？又不好直接拒絕，才會這般委婉？仔細(xì)想想也對，這兄弟倆，別看已經(jīng)八歲，家里的活兒是半點(diǎn)不沾的，成天就想著去哪玩，尋些什么好玩的樂子。

    在施家孩子滿十歲，就得幫著干活，這是強(qiáng)制性的。未滿十歲，多少也會搭把手，幫著家里干點(diǎn)輕省的活兒，農(nóng)門小戶，差不多都是這樣兒，要吃飯就得干活。施大志倆口子，因著大兒子施可進(jìn)，是個懂事的，小小年紀(jì)已經(jīng)能算得上個g ren勞力，故而，施立安施立平兄弟倆，才能這般輕松。

    “王叔怎么說咱們就怎么做，下午把立安立平兄弟倆送過來，看他們能不能坐得住，是不是讀書的料，如果身上有靈氣，是個好苗子，再去鎮(zhèn)里置辦筆墨紙硯?！眳问线@話說得有點(diǎn)直白，二兒媳這會兒滿心滿眼的全是倆個兒子可以讀書的事，壓根就沒有想其它，話還得說直白些，讓她清醒清醒。

    王老頭樂呵呵的笑著?！熬瓦@么著吧，你們先家去，下午送人過來就好。到了時(shí)辰，我得去看看那倆孩子?！?/br>
    “王叔，叨擾你了?！眳问掀鹕碚f著，有點(diǎn)不太好意思，卻是她們沒想周全，想到了王叔想到了婆婆，偏偏落下了最關(guān)鍵的立安立平，她覺得，這趟呀，怕是要白來了。王叔話說到這份上，應(yīng)該是清楚些事情的，比如，這兄弟倆愛玩愛鬧沒個定性。

    王老頭沒應(yīng)聲，笑著擺了擺手往書屋走去。

    王婆子招呼著屋里的倆人?！白鴷赫f說話？”王家啊，除了倆個孩子，已經(jīng)許久沒人過來走動了。

    “這會兒家里還有事，下午空閑些，再過來竄門與王嬸嘮嘮家常?！眳问峡戳搜鄱合?，不知道在想著什么美事，笑得別提有多春風(fēng)，她看在眼里也笑了起來，卻是有些無奈。

    回到施家，小呂氏就樂滋滋的往喻氏跟前去，跟她嘀咕著讀書的事兒，問些經(jīng)驗(yàn)。呂氏都沒法插上嘴，想要提醒一二，話到了嘴邊，又咽回了肚里。算了，且先讓她高興著，摔了這跟頭，往后做事就更穩(wěn)妥些了。

    放下心思的呂氏，興致勃勃的跟著倆兒媳說叨起來，揚(yáng)氏聽了會兒，沒甚意思，就回了自個的屋里。

    二房這邊，于氏暗搓搓的盯著隔壁屋里，等著施旺家離開后，她按捺著沒動，過了會，就見柳氏打開了屋門，靠著門框，歡天喜地的打著絡(luò)子。夫妻倆商量著，待傍晚再尋個時(shí)間去跟奶奶說話，這會是不行的，要往地里忙活。

    “五嫂我有個事想跟你商量商量?！庇谑吓ぶ?xì)腰，走得悠悠緩緩，人沒到跟前，話就已經(jīng)說出了口。

    柳氏心情格外的好，又見這妯娌難得好言好語的跟她說話，就給了點(diǎn)好臉色，問了聲。“什么事？”

    “是這樣的?！庇谑弦娝厢?，眼角略略透了些得意，她隨手拎了把椅子，親親呢呢的坐到了柳氏身邊，挨得特近，刻意壓低著聲音道。“五嫂啊，我在想著，去趟大房找四嫂，讓她幫幫忙，把小妹也送到王家讀書去。一筆寫不出倆個施字來，四嫂既然能讓善哥兒進(jìn)王家讀書，怎么著，也得顧顧咱們二房對吧?！?/br>
    話說一半，于氏有點(diǎn)扭捏，支支吾吾，透了些尷尬?！爸皇?，前兒我剛和四嫂吵了架，這會兒過去求她，怕是不好說話，五嫂我看你家文成，正是讀書的好年紀(jì)呢，要不要一道送去？如果你也想，那咱們就一起去找四嫂。四嫂要是不答應(yīng)，咱們就捅到奶奶跟前去。這事兒，她不占理，五嫂你說是吧?！?/br>
    柳氏原是有些猜疑的，怎么就這般巧合，她與丈夫才說完此事，于氏就來尋她說話，這里頭定有貓膩，可聽著下文，她又有些不確定，再看看于氏的神態(tài)表情，怎么看，都好像只是巧合而已。

    再者，于氏說得話，她是有些心動的。先去找四嫂說讀書的事，是要更好些，善哥兒不就是因著施小小才進(jìn)的王家讀書。還有一個原因，真按著于氏的想法來，就能省事送給奶奶的禮，都是錢呢，能省自然就要省，往后文成讀書，燒錢的地方多著。

    “現(xiàn)在就去？”沉默了會，柳氏決定先去看看。

    于氏開心的應(yīng)著?！白匀皇窃娇煸胶?，早點(diǎn)把這事說著，早點(diǎn)讓倆孩子去王家讀書。”

    柳氏和于氏過來時(shí)，呂氏婆媳三人正說得高興，話題已經(jīng)不再是圍著讀書打轉(zhuǎn)，而是扯到了家長里短上。

    “大伯娘你們在說什么呢，老遠(yuǎn)就聽著一陣陣的笑聲?！绷衔催M(jìn)屋，先開口說話，聲音輕輕軟軟，帶了點(diǎn)羨慕。這情緒不作假，她有時(shí)候是真羨慕大房，哪像二房，公公不管著家里也就罷了，婆婆也是個不撐事的，只埋頭管著自個的一畝三分地，也不想想，她現(xiàn)在可是當(dāng)婆婆的，還只當(dāng)自己是個兒媳和媳婦呢。

    呂氏心里頭納悶，這倆妯娌怎么過來了？還是和和氣氣的模樣，真是天要下紅雨呢。“還能說什么，就是道些日常瑣碎。你倆怎么有空過來了？”她是長輩，說這話倒也沒什么。

    喻氏倒了兩杯涼茶遞過去，抿著嘴笑笑。

    “你倆坐啊，瞅著滿面春光，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兒？”小呂氏笑吟吟的說著話。

    于氏接了句。“我看吶，二嫂有喜事倒是真的，難得見你這般高興呢。”

    “小妹娘這話說得，我哪天不高興了？我是天天都高興，碰著了個好婆婆，把我當(dāng)閨女似的疼著?！贝蠓亢投坎惶珜Ω叮问献詠砬宄?，便是真有什么事，她也不會嚷嚷出來。

    于氏和柳氏這個點(diǎn)兒過來，八成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不知道打著什么主意呢。

    一句話，委實(shí)把倆人刺了個夠嗆，跟呂氏比起來，同樣是當(dāng)婆婆的馬氏，可就真真是不夠看的。二房的三個兒媳，就沒一個是不嫌棄自個婆婆的，真是頂不了半點(diǎn)用。

    氣氛有點(diǎn)不太好，表面的和氣，僅僅只是表面。

    柳氏想了想就直接開了口，她底氣足，說得理直氣壯?！八纳駛€我和小妹娘過來，就是想找你商量著，讓家里的孩子也去王家讀書的事兒，現(xiàn)在還沒分家呢，還是一家子，善哥兒能進(jìn)王家讀書，我家文成自然也是可以的?！?/br>
    “四嫂，還有我家小妹呢，我也不圖她多有出息，能識點(diǎn)字就行，沾沾靈氣?！庇谑闲πξ?，滿眼的歡喜?！皩砑奕搜剑材軐€好點(diǎn)的夫家。四嫂你說是吧？施家也就咱們這倆閨女，應(yīng)該要相互照應(yīng)著的?！?/br>
    喻氏沒成想，這倆人過來是為著這事?！拔某赡铮∶媚?，這事，我還真沒法作主，得問過王太爺才行?！?/br>
    “怎么就沒法作主了，善哥兒說去讀書就往王家去了，事情可輕巧的很吶，四嫂一個屋檐下住著，你就甭跟我們打馬虎眼，就說吧，你愿不愿意幫這個忙，是不是看我們是二房的？”柳氏心焦著兒子讀書的事，見喻氏這般說話，火氣壓都壓不住。也是知道喻氏性子軟，木訥少言，才敢嗆聲。

    于氏連忙點(diǎn)火，她巴不得事情越鬧越大呢，扯著嗓子就開始嚎。“四嫂，咱們施家可還沒有分家呢！爺爺奶奶都還在著呢，身子骨硬朗的很，你就開始分著大房和二房，也太誅心的些，什么叫你沒法作主，我看吶，你就是心里壓根沒有二房，沒把二房當(dāng)親人看待，連一點(diǎn)子動動嘴皮子的小事情都左右推脫著，四嫂你這態(tài)度，不僅寒了二房的心，更是寒了爺爺奶奶的心，你讓他們怎么想？大伯娘你可得管管你這兒媳，也太不像話了！”

    第12章

    “也確實(shí)忒不像話！”呂氏蹙著雙秀眉，話里透著嫌棄的意味，語速不緊不慢，輕柔柔細(xì)聲細(xì)氣的，委實(shí)不像個生氣的樣子?！鞍财较眿D，你好歹也是當(dāng)娘的人了，說話行事能不能有個樣子？當(dāng)著長輩的面，就扯著嗓子干嚎，一點(diǎn)教養(yǎng)都沒有?！?/br>
    頓了下，呂氏繼續(xù)說話?！霸僬?，豐年媳婦說得也沒錯兒，王叔又不是她親爹，就算是親爹，也沒道理聽閨女的話，何況只是個鄰居，平素還不怎么打交道，你說得輕巧，上下嘴皮子碰兩下，就想讓豐年媳婦出面幫你把事說定。安平媳婦，這人吶，沒臉沒皮也得有個度，分明是自個的事，不努力的想法子，想請別人幫忙也就罷了，態(tài)度總該拿出來吧？就你這態(tài)度？別說一家子血親，你拿這態(tài)度回去沖你爹娘說話，給你倆耳刮子算是輕巧的。”

    懟完煽風(fēng)點(diǎn)火的于氏，呂氏把目光落到了柳氏身上。“旺家媳婦，你剛剛說的話，我都清清楚楚的記著，一字不落，我也不說你什么，咱們就到你們奶奶跟前去，把事把話一五一十道給她聽。你們奶奶是什么心思，這么多年我想你們也明白的很，她最最痛恨的就是，家里的人動那上不得臺面的心思，左右尋思著分家的事兒，旺家媳婦我看你心思不小呀，平日里沒事凈琢磨著吧，甭管什么事都想著往分家的方向扯，動不動就將大房二房分別對待，老話常說，一顆老鼠屎壞了碗好粥，我算是知道老鼠屎長什么樣了?！?/br>
    “還有你安平媳婦，鬧到了你們奶奶跟前去，我想，你心里頭該笑得合不攏嘴了。今個兒我這當(dāng)大伯娘的，就順你們一回意，省你們總說，我這大伯娘呀，沒把你們這些侄媳婦擱心里放著?！眳问辖o自個的三個兒媳使了個眼色?！白甙?，可不能讓安平媳婦那一嗓子白嚎了，現(xiàn)在天熱，最是容易上火，尤其是嗓子?！?/br>
    于氏慌了，徹底的慌了，她完全沒有想到，大伯娘竟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怎么辦，就現(xiàn)在這局面，真要去了奶奶跟前，吃虧挨罵的肯定是她和五嫂，都怪她，著急了些，就該趁著大伯娘不在的時(shí)候過來說話的！

    好好的一招棋就這樣被她走壞了，想想真是不甘心。于氏咬著后糟牙，雙手握緊成拳頭，掙扎了會，到底是有些畏懼施婆子，腆著臉笑嘻嘻的走了兩步，把正要跨出屋的呂氏拉住。“大伯娘，我，我這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就是太急了些，我剛剛呀，也是有些慌了，才口不擇言的，我就是就是急了些，小小現(xiàn)在不僅會念書還會寫字，可我家小妹，卻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我急啊，這不，我想，小小娘應(yīng)該是能理解的，換成是她，她肯定也會著急，都想著自個的姑娘好是吧?！?/br>
    “我便是再著急，我定然不會做出六妯娌這樣的事來。”喻氏難得表露出自己的情緒，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話看著溫和卻帶著刺。

    于氏沒梯子可下，又要壓住翻騰的怨氣怒火，她這人吧，有點(diǎn)小聰明，也有點(diǎn)點(diǎn)精明，說到底，卻也是個蠢人，自作聰明的蠢人，連情緒都掩飾不好，這會兒，一張?jiān)€算俊俏的臉扭曲的有些可怕，偏她不自知，還硬是擠出個自認(rèn)為很好的微笑來?！叭缃裥⌒顣鴷懽郑€得了王太爺?shù)南矚g，四嫂自然能說出這般輕飄飄的話來，四嫂莫不是怨我呢？原先四嫂可不是這樣的，現(xiàn)在是自覺腰桿兒硬了？說話也不同了些。”

    一股子酸味，都快把屋子熏酸了。就連神經(jīng)最大條的揚(yáng)氏也聽出不對勁來，她看看豐年媳婦，又看看對面的安平媳婦，琢磨著回頭把這事跟自家丈夫說叨說叨。

    和于氏的反應(yīng)恰恰相板的柳氏，可是半點(diǎn)不覺得理虧，聽著大伯娘說要去奶奶跟前說話，她立即就挺了挺腰桿子，這正合她的意思！“我說得又沒錯，憑什么你們大房的孩子能讀書？二房的就不能？這事鬧到奶奶跟前正正好，我正想要個da an！施家還沒分家呢，一筆寫不出倆個施字來，就該一碗水端平，沒道理好事都?xì)w你們大房，二房連口湯都喝不上。”

    “既然旺家媳婦這般想，那就去吧，一道往你們奶奶跟前把事攤開來細(xì)細(xì)說叨說叨，看是不是這么個理兒！”呂氏甩開了于氏的手，冷冷的瞥了她眼，抬腳就出了屋子，動作利索的很。

    她早就想收拾二房的六侄媳，只是苦于沒有機(jī)會而已，成天上跳下竄，折騰二房不算，還要來鬧大房，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這話放在她們母女身上適當(dāng)?shù)暮埽?dāng)娘的鬧大房，當(dāng)閨女就鬧她小孫女，幸好小小不是個軟性子，回回都能壓住施小妹，但凡碰著個稍弱些的，指不定被欺負(fù)成什么樣，小小年紀(jì)，也不知道從哪學(xué)來的，心思歹毒陰險(xiǎn)的很，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小呂氏很緊張，惴惴不安的絞著雙手，額頭沁了層薄薄的汗，心里恨死了六妯娌于氏，恨不得一腳把她踢到天邊去。她兒子下午就要送去王家讀書了，在這節(jié)骨眼上，她偏要過來鬧事！看這情況，下午兒子怕是不能過去王家了，也不知最后會落個什么結(jié)局。

    王太爺年歲大著呢，精力有限的很，教著小小和善哥兒，再加上她的倆個兒子，就是足有四個孩子，如果二房的也要加進(jìn)去，王太爺?shù)木隙〞粔?，說不得還能累出病來，王太爺真有個什么岔子，她的倆個兒子怎么辦？小呂氏憂心忡忡，她想，絕對不能讓二房的孩子進(jìn)王家讀書！

    “二嫂你當(dāng)心些。”跨門檻呢，家里的門檻很高的，喻氏見二妯娌明顯不對勁，連忙扶了把，順便提醒了句。已經(jīng)進(jìn)屋了，趕緊回神吧。

    幺孫到王家讀書去了，焦氏這邊就清閑了，就自個尋了點(diǎn)輕省的活，打發(fā)打發(fā)時(shí)間，眼神兒不好使，能干嘛呢，想了想，她就張羅起做布鞋的事，給小孫孫做，讀書人，得穿得精細(xì)些，才有個樣子。

    做布鞋，眼神兒不好使關(guān)系不大，慢慢來，不著急，有手感在呢，活了大半輩子，做出的布鞋數(shù)都數(shù)不清，大多數(shù)啊，都拿鎮(zhèn)里換了錢，家里人很少穿，莊戶人家，穿個布鞋

    會被人笑話的，充面兒也不是這般充的。

    “娘。”這里頭就數(shù)呂氏輩份大，她先進(jìn)屋，輕柔柔的喊了聲，走過去，很自然的接過婆婆手里的活，幫著刷漿子。

    平時(shí)焦氏是很顯平和的，像個很慈祥的老太太，尤其是對待喜歡的小輩，她更顯溫和?！半y得見你帶這么幫子人過來，有什么事說吧。”她人是老了，可也沒老糊涂，眼神不好使，耳朵還好著呢，剛剛那點(diǎn)子動靜，聽了個五六成。

    “奶奶，你來評評理，憑什么大房的孩子可以去王家讀書，到二房就行了？”柳氏進(jìn)屋后就尋著機(jī)會說話，見奶奶問起話，趁著大伯娘發(fā)愣時(shí)，她率先搶了個頭，自覺占了個上風(fēng)?！澳棠?，文成那孩子你也是知道的，打小就聰明伶俐，我想著送他到王家去讀書，想著大房跟王家熟悉些，就過去尋些幫忙，哪里曉得，小小娘干凈利落的給拒絕了，奶奶，你說這算個什么事兒？她閨女就讀書？換成我兒子就不行了？這理往哪里說也是說不通的?！?/br>
    大抵是剛聽了大伯娘的話，柳氏這會兒機(jī)靈了點(diǎn)，沒怎么扯著大房二房說事，就怕把刺激到奶奶，回頭事兒沒成，還得被罵個狗血淋頭。

    “奶奶，五嫂也是委屈呢，這也不怪她，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閨女可以讀書的，學(xué)堂里從來都只收男娃的，到了王太爺這邊，他不是夫子，沒開學(xué)堂，就依著自個的情性來也能理解，既然王太爺都可以教小小，文成自然也是可以教的，奶奶你說呢，畢竟文成是家里的曾孫呢，哪有曾孫女讀書，曾孫卻大字不識一個的道理，不知道的還當(dāng)咱們施家沒了規(guī)矩?！庇谑媳緛砭褪莵頂嚲值?，半點(diǎn)沒把自家閨女放心上，左右就是個借口而已。

    柳氏聽著妯娌這般全心全意的為她說話，字字句句說得，縮ha ren說得更要到心坎里了些，她有些感動，側(cè)頭看了眼妯娌，心想，別看她們平時(shí)罵罵咧咧的，關(guān)鍵時(shí)候啊，還是一家人呢?br /;gt;

    “老大媳婦你是怎么想的？”焦氏聽完倆個孫媳的話，把目光落到了大兒媳身上。

    呂氏緩緩悠悠的接話?！澳?。文成和小妹也想要讀書自然是好事，咱們施家啊，多幾個讀書人，以后啊，說不定就多份功名，是大喜事呢，也說明咱們?nèi)兆舆^得好，有能力送孩子們讀書，回頭家里的孩子們說親事時(shí)，就更容易了些。”

    “是這么個理。”焦氏點(diǎn)點(diǎn)頭，她就是這般想的。

    見婆婆同意自己的話，呂氏繼續(xù)往下說?！澳?。王太爺?shù)哪陻?shù)，你也是清楚的，比你還要稍大些，精力肯定沒法跟年輕時(shí)比。他現(xiàn)在教著善哥兒和小小，已經(jīng)很不容易，今個上午，我和大志媳婦去了趟王家，說了說立安兄弟倆讀書的事，王太爺?shù)囊馑际?，讓倆孩子先過來讀書，試幾天，要是能坐得住，是讀書的料子，就讓他們跟著一道讀書，這般算著，王太爺就教了四個孩子?！?/br>
    “文成是個好孩子，聰明伶俐，打小就聽旺家媳婦說，文成是個讀書的好料子，以后啊，準(zhǔn)能考個好功名光宗耀祖。娘，我呢，也不是不同意文成去王家讀書，主要是想著，王太爺年歲漸大，孩子多了，他管不過來，恐怕也教不出什么，二則呢，還是王太爺本身，要是把他累著了，出了什么事，人家怎么看咱們施家？村里啊，就有些愛嚼舌根的，綠豆大的事，她就恨不得說成西瓜大，我就擔(dān)心吶，于咱們施家的名聲不利。”

    “還有第三樁，也是最最重要的，小小和善哥兒還小著呢，先跟著王太爺識點(diǎn)字，馬馬虎虎的學(xué)點(diǎn)兒，打下些基礎(chǔ)，就是為著日后進(jìn)學(xué)堂時(shí)，能學(xué)得輕松些，可文成不行吶，他都六歲了，正是讀書的好時(shí)候，耽擱一年就是一年，要真是讀書的好料子，把時(shí)間浪費(fèi)在王叔這里倒是不妥當(dāng)了，娘你說是不是這么個理兒？我的意思是，文成要讀書，為著他好，旺家媳婦呀，就應(yīng)該送他去學(xué)堂?！?/br>
    說到這里，呂氏看了眼自家兒媳，眉開眼笑的又添了句?！傲擦⑵叫值軅z也是一樣的，要是王太爺說，這倆孩子坐得住，能讀書，我還和大志媳婦商量著，就不能耽擱他們，直接送他們?nèi)W(xué)堂讀書。要是不成呀，那就算了，安安心心的跟著他們老子學(xué)種地，該是地里刨食的命就得認(rèn)命?！?/br>
    小呂氏瞪圓了眼睛看了眼婆婆，立即收回了視線低下了頭，怦怦怦怦，一顆心跳得特別厲害，手心里全是汗，黏糊糊地膩味的很，就跟此時(shí)的心情一般。她可沒有跟婆婆商量這些事，難道婆婆真是這樣想的？

    “老大媳婦說得不錯，旺家媳婦啊，文成是個聰明的好孩子，你也常常說他是個讀書的好料子，我看吶，就這么著吧，別耽擱了孩子，直接送學(xué)堂去，那王老頭又不是正經(jīng)的夫子，考了一輩子才得了個童生，能教出什么來，還是送學(xué)堂去，聽說上塘村里的陳夫子很不錯，明兒我陪你一道過去看看的，要是行，就趕緊把這事張羅好。你回去把禮備好，傍晚拿給我看看，這可是大事，不能出錯的?！苯故媳緛砭蛯ν趵项^沒好感，要不是大兒媳會說話，她還真不愿意讓小孫孫過去跟著讀書。

    自家的孩子一個接一個的往王家跑算什么事兒？施家又不是沒有錢，送孩子進(jìn)學(xué)堂讀書還是有的！焦氏想著，又添了句。“文成要是能進(jìn)學(xué)堂讀書，就跟善哥兒一樣，筆墨紙硯的錢，家里出一半，剩下的就是你們自個的事了。善哥兒有的，文成也一樣會有，連這鞋子也是一樣，我一碗水端平?！?/br>
    柳氏怎么也沒有想到，大伯娘會說這么番話來，最后竟然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想著文成讀書要花的錢，頓時(shí)覺得眼發(fā)暈，站都有些站不穩(wěn)了。

    如果手里有足夠的錢，又怎么會拖到六歲還不讓兒子進(jìn)學(xué)堂，就是因?yàn)榉蚱逈]那能力，才琢磨著尋找時(shí)機(jī)，萬萬沒想到，他們以為的時(shí)機(jī)，卻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下子可沒法收場了，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辦！

    第13章

    解決完柳氏，呂氏把目光緩緩的落到于氏身上，琢磨著，該用什么法子對這鍋頭出手，讓她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于氏有所感應(yīng)，飛快的往對面瞄了眼，然后，整個人就僵住了，臉色有點(diǎn)發(fā)白。她以為是錯覺，卻怎么也沒有想到，大伯娘還真的在看她，那眼神兒，看著慈眉善目，不知怎地，她就有點(diǎn)慌。

    看大伯娘收拾五嫂的那股輕巧勁兒，三言兩語的，都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壓了個徹底。

    大伯娘這般盯著她看，定是在憋著什么壞水兒。

    呂氏察覺到于氏的驚慌和畏懼，她抿嘴輕輕柔柔的笑了，溫聲細(xì)語的喊道?！鞍财较眿D?！泵佳酆?，看著她，卻是沒有下文。

    “大大伯娘?！庇谑显捓飵е哙?，心里恨恨地想，就知道大伯娘在憋著壞水！可不能讓她得逞。“奶奶，沒什么事，我這這就回屋里，屋里還有堆活沒有干完呢?！?/br>
    惹不起總能躲得起，待她回屋慢慢的想法子，總能抓住機(jī)會，狠狠的反擊回去。

    這次倒是她大意，一直知道大伯娘性子看著柔和，實(shí)則不是個簡單的角兒，卻沒料到，大伯娘這么能耐，這局面跟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了，氣死她了！看來下次得注意些。

    施婆子看著六孫媳慌里慌張的離開，有些納悶，揚(yáng)著嗓子罵了兩句。“我這屋里是長刺了還是怎么著，一天到晚沒個正經(jīng)樣兒，還有臉說屋里堆著事，也不怕臊得慌，自個什么德性不清楚？好意思拿出來當(dāng)借口用，呸！沒臉沒皮的貨?！?/br>
    急急匆匆的于氏聽著這大嗓門的話，腳下一個踉蹌，差點(diǎn)兒就摔了個四腳朝天，幸好她的手扶住了墻才堪堪穩(wěn)住身子，回頭看了眼正屋，臉色發(fā)白的喃喃念著。“完了完了，走太急，把奶奶給忘了，往后半個月怕是沒好安生日子過了?！?/br>
    “娘。安平媳婦說不定真有什么事呢。”呂氏不咸不淡的接了句。

    施婆子這會不高興，對大兒媳也沒什么好臉。“她能有什么事，整日里挑三挑四，就是根攪屎棍，往哪擱都能飄出三里臭?！?/br>
    呂氏沒接這話，她笑吟吟的看了眼渾渾噩噩的柳氏，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從焦氏屋里出來時(shí)，柳氏緩和了會，總算是見了點(diǎn)精神。走時(shí)，還記得和施婆子說兩句話，刷下好印象。

    “旺家媳婦，剛剛安平媳婦走得急，也不知是什么事，一會你去看看她，順便問問，她說想要小妹跟著王叔讀書，這事兒，我正準(zhǔn)備跟娘說聲，結(jié)果安平媳婦卻走了。咱們到娘跟前去說話，為的就是孩子們讀書的事，眼下文成可以進(jìn)學(xué)堂念書，如果把小妹給落下，依著安平媳婦的性情，八成得鬧起來要個說法，她總說我一碗水端不平，這次呀，我就把一碗水端平，你去同她說說話，看她怎么想的，回頭我再去趟娘跟前。”呂氏說得不快，慢聲細(xì)語的。

    柳氏剛開始沒怎么在意，聽得心不在蔫，她在苦惱兒子讀書的事呢，結(jié)果聽著聽著，就覺出點(diǎn)意味來。要不是安平媳婦說去大房鬧，她又怎么會想到這岔兒，如果沒去大房鬧，依著她和丈夫的想法，到奶奶跟前討好討好，興許這事兒就成了，哪會變成現(xiàn)在這局面？

    好你個于氏！她還納悶，怎么突然就變得這么好心，平素不把閨女當(dāng)回事，怎么就想著讓施小妹去讀書，以為是開了竅，原來是想借著她給大房找不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