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碰瓷

    黃醫(yī)生從妻子手里接過錢，高興地帶著三個孩子去飯店吃米粉，三個“娘”繼續(xù)教導(dǎo)齊悅，直到眼見快到上班點(diǎn)才急匆匆離開，連米粉都只吃了幾口。

    酸豆角和紅色辣椒鋪滿了整個湯面，齊悅剛拿起筷子，就發(fā)現(xiàn)親娘和婆婆緊張地看著她，她抬頭驚訝地問道：“你們怎么不吃？看我做什么？”

    “酸男辣女，我們看你吃酸還是吃辣?！庇嘈闵徯χ氐馈?/br>
    齊悅：“……”

    她將筷子往湯面上一撥，辣椒和酸豆角一并撥入嘴里，酸辣刺激著味覺，讓她胃口大開，她挑了米粉送入嘴里狠吃了一口，然后抬頭笑問兩位娘：“你們看出來了嗎？”

    兩位娘雙眼發(fā)亮，異口同聲道：“是龍鳳胎！”

    齊悅握著筷子的手一抖，湯汁差點(diǎn)濺到身上，她苦笑不得道：“兩位親娘，你們想得太美，也得看我這小身板能不能孕育出龍鳳胎。”

    “你剛懷上，哪里能夠看出分別來？十年前咱村里有一媳婦，個子比你還小，年紀(jì)也比你小，她就懷了一對龍鳳胎，當(dāng)時可把他家里喜壞了。”余秀蓮很是高興地給她舉例道。

    葉英梅也點(diǎn)頭附和：“我也聽說過那家人，聽說那對龍鳳胎滿月時去上禮的人還極多，大家都想去沾沾喜氣。”

    齊悅扶額：“龍鳳胎是喜，但是對于懷他們的母親來說就太過辛苦，我還是希望肚子里就只有一個。”

    余秀蓮不知如何接話，看向葉英梅，后者反應(yīng)過來，趕忙道：“還是一個好，一個好生，等生完頭胎，以后再生也能順暢些。”

    齊悅張了張嘴，但最終將“我只想生一個”給咽了回去。

    “悅悅快吃米粉，男女都行，娘不重男輕女。”葉英梅滿臉笑容催她吃粉。

    齊悅點(diǎn)頭，或許是肚子揣了一個就是有所不同，她將二兩米粉連湯帶粉都吃完了，然后在院子遛彎消食。

    不是她不想出院子，而是被兩個娘聯(lián)手阻止了，只說等她過了三月，她想去哪都行。

    她不知道的是，葉英梅去請余秀蓮時，開誠布公地說道：“悅悅雖個子高，但身?xiàng)l還是單薄了點(diǎn)。前頭周公安的媳婦懷孕時看著比悅悅還圓潤些，但就是時常蹦跶不安分，結(jié)果隔三差五要去衛(wèi)生所讓黃醫(yī)生開藥保胎，看著都很驚險。有這前例在，悅悅這頭三月我就想著讓她在家里呆著養(yǎng)胎，不過我畢竟是婆婆，這話得你這親娘說，以免有誤會?！?/br>
    余秀蓮知道葉英梅這是為了齊悅好，自是滿口答應(yīng)，也嚴(yán)格執(zhí)行。

    于是，齊悅的行為就被限制了。

    “娘，開春了，生產(chǎn)隊(duì)肯定忙得很，您回家吧?！饼R悅頭疼地對守著她的余秀蓮說道。

    “我來之前就跟隊(duì)里請了一周假，我留在這看著你放心。”余秀蓮一邊縫著小衣服，一邊對齊悅道。

    “那得耽誤掙多少工分?。俊?/br>
    余秀蓮笑著輕點(diǎn)她的額頭：“往常你都勸我少干點(diǎn)活，今天你催我回家上工，這是煩我這個親娘了吧？”

    齊悅不肯承認(rèn)：“我怎么會煩娘？我怕明明和牛根想你?！?/br>
    “他們要想娘，就會來鎮(zhèn)上。他們不來就是不想。”余秀蓮?fù)嫘Φ馈?/br>
    齊悅扶額：“娘，你留下也可以，能不能不守著我？我身體真的挺好的，又有師父在旁邊看著，我這一胎肯定順順利利生下?！?/br>
    余秀蓮放下手中針線，拉著她的手道：“悅悅，娘跟你說件事。娘在生你弟弟之前還懷了一個孩子，只是那是娘并不知道，等知道的時候孩子已經(jīng)滑掉了，就在田埂上……”

    余秀蓮眼里泛出淚花，齊悅握住她的手忙打斷她：“娘，不說了，我知道了，這頭三月我乖乖呆著，也不去衛(wèi)生所了，我就留在家里?！?/br>
    余秀蓮抬頭抹掉眼角的淚水：“衛(wèi)生所人來人往，你性子又好強(qiáng)，你婆婆不放心，你這又是投胎，怎么小心都不為過，所以特意囑咐娘讓娘壓著你點(diǎn)，她也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我乖乖聽話?！饼R悅再次做出保證。

    于是，接下來的一個來月，齊悅就自圈于小獨(dú)院里，有醫(yī)書為伴，倒也不寂寞，葉英梅也松了一口氣。

    忙得兩腳朝天的黃醫(yī)生卻不大高興，去小獨(dú)院找她，但對陣護(hù)兒媳的葉英梅，又有楊素麗幫腔，立刻潰退。

    齊悅寄給雷軍的郵件經(jīng)過半月的傳遞，終于抵達(dá)京市。

    初春的季節(jié)，經(jīng)過一下午的訓(xùn)練課程，雷軍身上帶著一股騰騰的熱霧，汗水自下巴順著脖子流淌入他的衣襟，濕透了汗衫，就連外頭的軍綠外套也一片汗?jié)?，裹在他的身上凸顯出他流暢的肌rou線條，惹得通訊班的女學(xué)員們?nèi)滩蛔⊥得閮裳?，又羞紅了臉飛快移開。

    雷軍渾然不覺，下課鈴聲一響，他立刻集隊(duì)，稍息之后通知下課，然后轉(zhuǎn)身大步往外走。

    “雷教官?！?/br>
    一名女學(xué)員在后面喊道，雷軍仿若沒有聽到，腳步不停，速度不減。

    “雷教官，我找你只說一件事。”

    那女學(xué)員跑到他身前，漲紅著了整張臉沖他說道。

    雷軍抬眼，四周圍過來一些學(xué)員，有男有女，他嘴角微動，沖對面的女學(xué)員略點(diǎn)頭：“倪學(xué)員，有事說事。”

    無事就滾開嗎？

    女學(xué)員，也就是倪霞，早就明白他的冷漠，但心底還是苦澀，她仰起頭含淚沖他道：“雷教官，我是來為去年對你做下的一些不恰當(dāng)行為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

    她說完，彎腰鞠躬，身體折成90度，十分有誠意。

    四周圍觀的學(xué)員們小聲議論，指指點(diǎn)點(diǎn)，將她去年做過的事一點(diǎn)點(diǎn)掀翻出來，將她身患精神病的消息宣揚(yáng)的人盡皆知，對她去年被開除今年開學(xué)卻能返回軍校生出無數(shù)猜測，或隱晦或直接的嘲笑譏諷，讓她仿若被丟入油鍋中煎炸。

    她咬緊牙關(guān)，眼淚一顆顆砸在地面上，卻依然保持著鞠躬的姿勢，一動不動。

    四周嘲諷的聲音忽然間沒有了，她沒有抬頭，只看到夕陽斜照在雷軍身上的影子，那影子在走動，離她越來越近，她心中激動起來，身體禁不住顫抖，她努力維持著姿勢，她等著他扶起她。

    一步，一步，心底默念著他的腳步，終于影子之外，她的視線里終于出現(xiàn)他的腳尖，她的心快要沖出嗓子眼，就在這一刻——

    “哥，嫂子給你的信！”

    宋明沖過來，手中揚(yáng)著一封信，倪霞立刻聽到一陣風(fēng)聲，是人速度極快時帶起的風(fēng)，風(fēng)從她身邊刮過，視線里的雙腳已經(jīng)消失。

    四周的議論聲嗡地一下達(dá)到頂點(diǎn)，熱血沖到頭頂卻在頃刻間化成了冰，倪霞身體一歪，朝前栽去。

    “倪霞，你可別想碰瓷?！?/br>
    一只手及時拉住她，將她強(qiáng)行拽起來，嘴里的話卻刻薄得很。

    倪霞抬頭對上宋明嘲諷的臉，她掙開他，沖著拿著信離開的雷軍大喊：“雷教官——”

    “倪霞，你有完沒完？”

    宋明一把拽住倪霞的胳膊，冷著臉沖她道：“你做了那么多惡心的事，我哥沒跟你計(jì)較，你就躲遠(yuǎn)點(diǎn)不行嗎？沒要沖上來被人打臉嗎？”

    “不是的，我就是想跟雷教官道個歉，說聲對不起，以后我就再不會打擾他。”倪霞搖著頭，聲淚俱下。

    宋明臉上帶著嘲諷：“是不是我哥不肯說原諒你，你就一直糾纏下去？你這套路可以啊?！?/br>
    倪霞連連搖頭：“沒有，我沒有糾纏的意思，我就只是道個歉……”

    第579章報喜

    宋明張口打斷她的話：“不糾纏就好，你剛剛已經(jīng)道了歉了，大伙也已經(jīng)見證了，你現(xiàn)在是不是該麻溜的消失？”

    對上他譏誚的眼神，倪霞所有辯解被堵在嗓子眼里，她咬著唇，半響沖他鞠了一躬，又沖四周的學(xué)員鞠了一躬道了聲“對不起”，而后低著頭，轉(zhuǎn)身一步步離開。

    眾人錯愕，給她讓出一條道。

    宋明望著她遠(yuǎn)去的，仿若被風(fēng)一吹就倒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難明的情緒，記憶中那個喜歡追在他身后跑的小姑娘一點(diǎn)點(diǎn)消散。

    是時光太殘忍嗎？

    還是人心易變？

    宋明很快甩頭，將這些深奧問題都甩到腦后，轉(zhuǎn)頭去追他哥。

    直追到301宿舍，看到他哥站在桌邊，用裁紙刀一點(diǎn)點(diǎn)裁開信封，他不由得有些著急：“哥，你快點(diǎn)裁開，看看我嫂子在信里都說了什么？她有沒有問候我？”

    雷軍抬頭望了他一眼，側(cè)身擋住他的視線，抽出信展開。

    宋明嘖了一聲，繞到他身邊想要偷看，只還未窺見半個字，就看到信紙從雷軍手中滑落，他一邊伸手去接，一邊責(zé)怪：“哥，你怎么能把嫂子的信丟掉……”

    話音未落，剛接到的信就又被雷軍搶去，雷軍的手顫抖，瞪著有著15的視力的眼睛一字一字地掃描信上的字，但或許是因?yàn)槭侄兜脜柡?，一個個字在跳動，他看不清，組不成句子。

    宋明看到他這模樣，小心翼翼地提議：“哥，要不我給你讀信？”

    雷軍頭上冒著汗水，努力許久不成功，他閉上眼，將信遞給宋明：“你來讀?！?/br>
    宋明忙接過信，視線飛快掃過信的開頭一行字，眼睛一點(diǎn)點(diǎn)睜開，他在心里對嫂子點(diǎn)了個贊，但也不敢再往下看，生怕事后被滅口。

    “讀！”雷軍不耐煩的催促他。

    宋明額頭上冒出細(xì)密的汗水，苦著臉道：“嫂子罵你，我不敢讀?！?/br>
    雷軍臉一黑：“又不是罵你，趕緊讀，然后告訴我意思?！?/br>
    宋明得令，抹掉額頭上汗水，張口讀道：“雷軍，你個言而無信的混蛋，你的小蝌蚪亂躥，跑到我這安家落戶……”

    信讀到這里戛然而止，他滿臉疑惑地抬頭問雷軍：“哥，你什么時候養(yǎng)小蝌蚪了？嫂子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話音未落，門口爆發(fā)一陣響亮的笑聲，是侯寶趙前進(jìn)幾人，他們進(jìn)了宿舍。

    宋明不滿：“你們笑什么？”

    侯寶幾人一致手指趙前進(jìn)：“我們跟著他笑的。”

    趙前進(jìn)是宿舍里雜學(xué)懂得最多的，他既然笑，自然有他的道理，兄弟嘛，自然要捧場。

    趙前進(jìn)依然笑著，眼淚都快笑出來了，他沖宋明問道：“班長，你沒上過生物課嗎？”

    宋明不肯認(rèn)輸：“當(dāng)然上過?！彪m然他在生物課上多半在酣睡，但是上過就是上過。

    “那你肯定上課不認(rèn)真?！壁w前進(jìn)道破宋明的心虛，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后者下腹，“等你不是雛的時候，就知道什么是小蝌蚪了。”

    不是雛的雷軍，霎時間從趙前進(jìn)意有所指的話里確認(rèn)“小蝌蚪”三個字的意思，他的臉?biāo)查g繃到了極致，劈手從宋明手里奪了信，沖眾人喝道：“所有人都有，立正，轉(zhuǎn)身，齊步走！”

    新學(xué)期，雷軍作為下午訓(xùn)練課程的正式教官，301宿舍所有人，也包括宋明，對雷軍的命令下意識地服從，及至一個個走出宿舍，身后房門嘭地被關(guān)上，他們才意識到不對。

    “雷哥，你讓我們出來什么意思？”侯寶對著房門喊道。

    里面沒有回應(yīng)，但傳出嘭的一聲，好似有什么東西被絆倒在地上，驚得眾人縮了一下子脖子，面面相覷。

    雷哥在里面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那你開口問問。

    我不問，你問。

    眾人眼神交流，相互推諉，但誰也不肯冒頭，目光就轉(zhuǎn)向宋明。

    “你們瞅我干什么？”宋明下意識覺得危險。

    趙前進(jìn)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咧嘴笑問：“班長，嫂子信里都寫了什么？”

    宋明頭搖如撥浪鼓：“我就看了我剛剛讀出來的那一句，其他的都沒來得及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