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唐勁風(fēng)看她出神, 問：“怎么了？”

    “噢，沒事，我……下個月過生日。”

    他似乎愣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問她：“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禮物嗎？”

    她茫然搖頭，很快又點頭, 有些歡喜：“你要送我生日禮物？”

    “在我承受范圍內(nèi)的，當(dāng)然可以?！?/br>
    假如她想要卡地亞的首飾, 或者新的跑車，那他現(xiàn)在的確給不了她。

    “我要你，可不可以？”

    她又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那是他熟悉的，常常拿來掩飾羞澀和惶恐的套路。

    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她突然踮起腳, 勾住他的脖子抱住他，聲音甕甕的：“算了, 你別說了，也別對我這么好, 我怕以后我會舍不得你?！?/br>
    他臉上泛紅，這還在監(jiān)獄門口，雖然人家門崗的武警目不斜視, 但這樣公然親昵還是讓人有點窘迫。

    他拉開她的胳膊, 想把她從身上扒拉下來, 她卻怎么都不肯放手，他只好像胸前馱著一個考拉一樣把她搬到遠(yuǎn)一點的樹蔭底下。

    “舍不得……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荷蘭。”她吸了吸鼻子，“我要出國留學(xué)，你覺得好嗎？”

    唐勁風(fēng)想起她mama當(dāng)時來找他時說過的話，稍稍沉默了一陣。

    她終于放開他，有點疑惑地看著他眼睛說：“你怎么不說話？”

    “你說過你想做自己的釀酒品牌，對吧？”

    “嗯，對啊?！?/br>
    “最先進(jìn)的釀造技術(shù)和管理經(jīng)驗都來自歐洲，對嗎？”

    “嗯?！?/br>
    “既然這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當(dāng)然應(yīng)該去?！?/br>
    他也始終還記得她二哥穆晉北說過的，等他們都成為更好的人，有了掌控自身命運的能力，很多如今看來不可跨越的鴻溝和困難都可以改變。

    高月心里卻涼了一半：“你不挽留我嗎？”

    他其實能猜到她是什么意思，可是就像當(dāng)初臨時抽回那張寫有他心意的卡片一樣，這樣的承諾，他不能給她。

    “這不是你自己的選擇嗎？”那他又有什么立場來挽留她？

    “我爸媽逼著我這么選的！”

    “那他們也是為你好，你……”

    “又是‘為我好’！”她一顆心徹底涼下去，“我爸媽這么說，你也這么說，那還是我不不識好歹了？”

    “高月……”

    “你是不是跟我爸媽達(dá)成了什么共識，??？他們是不是讓你不要理我，好讓我出國，這樣就再也沒人糾纏你，你也可以眼不見心不煩了？還是說他們給你開了更好的條件，比如幫你搞定你爸媽腎臟移植的事情？”

    她太激動了，憋在心里的話甚至沒來得及修飾一下就一口氣說了出來。

    唐勁風(fēng)眼里有一閃而過的震驚，繼而是失望：“你就是這么看我的？”

    “我不知道！所以你告訴我?。　?/br>
    他往后退了一步，跟她拉開距離：“我沒什么好說的?！?/br>
    “什么叫你沒什么好說的？”她急了，“他們跟你談了什么條件，你告訴我?。　?/br>
    “我已經(jīng)說了，沒這回事！”他也嚴(yán)肅起來，眼睛里染上一層淺淡的怒意，“為什么你一定要把事情想得這么不堪？”

    “那他們沒來找過你嗎？我家里人……他們沒找過你，沒跟你談過什么條件？”

    他別開臉：“沒有?！?/br>
    這是他跟她mama之間的君子協(xié)定，說了不會告訴她，他就信守承諾。

    可是他沒有接受他爸媽的條件，甚至在被叩問真心的時候坦坦蕩蕩地表明了對她的愛護和珍視。

    他以為她會懂的。他不要走這條捷徑，不用任何東西來換取自己的真心，哪怕一個人背負(fù)著那么多流言蜚語，承受著別人的手指戳到他的脊背上來，也不去低這個頭。

    他以為她一定明白的，可原來并不是。

    高月的確只知道他在撒謊，他站在她家人那一邊，撒謊騙她。

    他是多么正直的一個人啊，現(xiàn)在竟然在她已經(jīng)知道謎底的情況下，企圖用這么低劣的謊言來蒙混過去。

    他一定覺得自己不是她什么人，沒有立場來讓她留下吧？

    這段感情，始終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

    冷戰(zhàn)就是從這一天開始的，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兩人都沒怎么說話，也沒有見面。

    反正他倆一直都是這樣，她不找他，他永遠(yuǎn)都不會主動聯(lián)系她。

    她知道唐勁風(fēng)在忙著照顧母親，安排手術(shù)的事，當(dāng)然還有更重要的，是要能籌到足夠多的醫(yī)藥費。

    其實之前他四處奔走，視頻和新聞報道鋪天蓋地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些自發(fā)的善款進(jìn)來。包括戴鷹說的，有律所伸出橄欖枝，也是以獎學(xué)金的形式提供一筆錢給他解決現(xiàn)實的難題，再圖他今后入職為律所效力。

    但數(shù)量上肯定是不夠的。

    高月寄賣二手奢侈品得來的那筆錢一直沒有機會給他，現(xiàn)在要給，恐怕他也不會要了。

    正好穆錦云他們問她生日想要什么禮物，她一改之前大吵大鬧的樣子，特別淡定地說：“你們要真想讓我高興的話，用我的名義，給家庭困難的器官移植患者設(shè)立一個基金吧。手續(xù)怎么辦我不懂，但錢我可以出，多少都算盡了點力?！?/br>
    看穆錦云愣了一下，似乎還有點猶豫，她又補充道：“交換生的材料我都準(zhǔn)備好了，隨時都可以走?！?/br>
    爸媽果然沒再說什么，慈善基金的事情就安排下去了，按部就班地進(jìn)行著。

    穆錦云甚至為此專門在名下的酒店搞了一場慈善晚宴，為基金會籌款，順便也為高月慶生，邀請的都是平時會跟她一起打牌的老姐妹、生意伙伴和他們的子女。

    高月對這樣的盛裝晚宴一點興趣也沒有，但為了這個基金會的名頭，她仍然不得不參加。

    之前寄賣得來的那筆錢，她已經(jīng)通過陸潛先提供給唐勁風(fēng)父母這次的移植使用，當(dāng)然她的名頭是省去了的。

    她也不想讓他覺得欠她更多。

    唐勁風(fēng)爸媽做手術(shù)那天，她還是去了一趟醫(yī)院。

    這件事因為關(guān)注的人太多，各路媒體，包括a大的領(lǐng)導(dǎo)也都到了現(xiàn)場，高月就沒走近，去了也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

    唐勁風(fēng)的父母都躺在床車上，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更多的是沉默，反倒是周圍的人說了很多話，他們也就只是點頭和感謝。

    唐勁風(fēng)夾在中間，明明父母都在身邊，卻又好像有說不出的孤獨。

    這樣的場景很少見，手術(shù)室門外還有警察看守，新聞媒體的工作者來得比醫(yī)護人員還要多。

    唐勁風(fēng)中途幾次想要去外面透透氣，都被各路人馬攔下來。

    等到差不多午飯時間，高月想了想，叫了對面日料店的定食外賣，送來之后指明發(fā)給在場所有關(guān)注這個案子的人。

    這家日料是米其林三星，平時午間優(yōu)惠套餐也要近百元一份，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這高級外賣給吸引了，她才有了機會突破重圍，拉起唐勁風(fēng)就推開了旁邊的樓道間的門。

    他看到她似乎有點小小的驚訝，兩人都記不清有多久沒好好說過話了，開口有些艱澀：“你怎么來了？”

    “我想來看看你mama，沒想到不相干的人太多了，就沒過來?！?/br>
    “外賣是你叫的？”

    “嗯。”

    他心頭一暖：“那你吃了沒有？”

    她搖頭，又點頭，然后才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張?zhí)咏o他：“后天我生日，有個派對，想邀請你也來參加?！?/br>
    他沒接，蹙著眉看那淡雅的粉色信封：“這兩天我可能走不開?！?/br>
    他父母都才剛剛做完手術(shù)，照理他為人子女是必須要在床前照料的。

    她知道啊，她怎么會不知道……

    大概就是因為知道，才會特意選在這個時間邀請他來。

    他不露面，她就會記住他的薄情和不好，而忘記他的那些好了。

    那樣她就不會那么喜歡他了。

    她把帖子塞給他：“沒關(guān)系，我就是來通知一下，你來不來都不要緊，照顧爸媽重要?！?/br>
    他眉間的褶皺更深了，仿佛是在看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

    她朝他笑笑：“我給醫(yī)生和護士也叫了外賣，送到護士站了，還有你的份也在里面，大家都辛苦了，你們要記得吃啊！這家日料的定食挺好吃的。”

    說完她也再沒勇氣多看他，或者多要求他什么，轉(zhuǎn)身就跑了。

    …

    慈善晚宴很熱鬧，胡悅、林舒眉和顧想想她們都是第一次受邀參加這樣的活動，盡管努力裝得矜持，還是彷如三個劉姥姥進(jìn)了大觀園，看什么都是西洋鏡一般的稀罕。

    “哇，大家的禮服都好好看啊！”顧想想喜歡blingbling的喜好感覺是不會變了，看到那些像把整片星空穿在身上的名媛和貴婦們，眼睛都直了。

    她們幾個的裙子在各自衣櫥千挑萬選也沒找到合適的，最后都統(tǒng)一穿了最安全的小黑裙，在這樣星光熠熠的場合實在是黯淡到變成布景板。

    林舒眉還算鎮(zhèn)定，細(xì)細(xì)抿著手里那個酥撻上的一小堆魚子醬：“等你以后做了釀酒師，這種場合多著呢，各種品酒晚宴都要參加，看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br>
    何況她們今天是高月親自下帖子請來的貴客，抬頭挺胸就對了。

    胡悅四下看了一圈：“她大學(xué)同學(xué)里就請了我們幾個嗎？她的唐唐小甜心不來？”

    “聽說他爸媽就是這兩天做腎/臟移植的手術(shù)，他估計很忙吧，大概來不了?！?/br>
    “唐甜心沒來，倒是有別的甜心來了。”林舒眉抬了抬下巴。

    然后胡悅和顧想想就看到了戴鷹。

    他今天也人模狗樣地穿了身西服，打了領(lǐng)結(jié)，頭發(fā)大概還打了發(fā)蠟，梳理得一絲不茍裝成熟。

    他也看到了她們幾個，端了個杯子過來，還挺紳士：“你們來啦？”

    胡悅和林舒眉都不約而同眼睛朝上看，施施然走開了。

    戴鷹摸摸鼻子：“嘖，我難得打扮成這樣，她們怎么一臉不待見的表情？”

    “不是不待見。”顧想想嘴里塞得滿滿都是食物，好不容易吞下去一些，拍拍胸口，“唔……你這樣挺好看的，很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