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原本是想的打個招呼就走的,結(jié)果門一開,露出時吟二姨一張如花的笑臉。 看見時吟的時候,二姨笑得一臉驚喜:“吟吟啊,你還知道回來的喲?!?/br> 時吟笑著問了聲好,往客廳里頭一瞧,果然,三姑六婆齊聚一堂。 二姨有著當(dāng)代家庭婦女特有的熱情和八卦,看見站在她身后的顧從禮,笑問道:“這位是?” 時吟摸摸鼻子:“我男朋友?!?/br> 二姨哎呀一聲,一個勁兒地盯著顧從禮看,大著嗓門:“長得真好?!?/br> 引來客廳里一眾親戚的矚目。 五分鐘后,顧從禮和時吟坐在客廳沙發(fā)里,像是博物館里的展品,沐浴在各種各樣的眼神當(dāng)中。 時吟很是不自在,顧從禮倒淡定得很,他是如果有必要,處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都可以讓自己游刃有余的人,言談舉止都挑不出差錯。 時吟家到她這輩女孩少,就二姨家一個表姐和她,表姐學(xué)歷高,留學(xué)海歸,前幾天剛領(lǐng)了男朋友回來見過家長,時吟進(jìn)屋之前,二姨正把那位準(zhǔn)女婿夸得上天入地,兩個人在國外相識,工作也好,私企管理層,翻出手機來給大家看相片,儀表堂堂。 比較的心里自然會有,顧從禮一進(jìn)來,直接就把剛看過的照片里那位比下去了。 這小伙子,長得確實也有點太好了。 二姨心里不是滋味,就笑著問:“小顧做什么工作的?” 顧從禮面色不變:“現(xiàn)在在做漫畫主編?!?/br> 二姨面上隱隱有了幾分得意,卻也沒表現(xiàn)得太明顯,只笑道:“也挺好的,工作,喜歡就好,我倒覺得這種普通一點的,反而更好,我那個準(zhǔn)女婿啊,跟我女兒一個性子,心氣兒高,剛回國的時候那些小公司高薪聘他,他都看不上,左挑右挑才挑上了現(xiàn)在這個?!?/br> 二姨喜滋滋的,說了個公司名字。 顧從禮微頓,抬了抬眼,又垂眸。 二姨不僅熱情八卦,還有著當(dāng)代家庭婦女特有的敏銳,這個小動作被她捕捉到,連忙問:“小顧也聽說過這公司?” 顧從禮慢慢地放下茶杯,禮貌點頭,淡道:“聽說過,是我爸開的?!?/br> 二姨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時吟垂下頭去,偷偷摸摸地笑了一聲,被坐在旁邊的時母戳了戳肚子。 她趕緊躲,邊躲邊悄悄瞥了一眼旁邊二姨沉下來的臉色,壓下笑意。 她這個姨媽心腸不壞,人也熱情,就是嘴巴碎了些,還有一點點虛榮心,家里人早就習(xí)慣了,平時一般都懶得搭理她,讓她自己自我高潮一會兒就好了。 果然,二姨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將信將疑:“哎喲,小顧你們家是開公司的呀,那是富二代了,怎么不在自己家里的公司上班,跑去做別的啦?” 顧從禮微微笑了一下,非常低調(diào):“工作,喜歡就好?!?/br> * 顧從禮一直待到晚飯,期間,時吟和時父一句話都沒說。 都說女兒像爸爸的多,時吟跟時父長得像,父女倆一起板著臉的時候尤其像,就是時父板著臉是真的板,時吟是裝模作樣。 飯后,顧從禮離開,時吟送顧從禮下樓,時父坐在沙發(fā)里,手撐著腿,偷偷摸摸地往門口瞄。 他看見時吟站在門口穿鞋,大衣太長,她又懶得蹲,背對著翹著腳,顧從禮就熟練地彎腰,幫她把皮靴拉上去。 時吟落腳,跺了跺,轉(zhuǎn)過身來,男人再幫她圍上圍巾。 小姑娘笑得明媚,拽著他的手給他開門,兩個人一道出去。 時母在門口送,防盜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 時父冷哼了一聲,抬手,食指一根指著門口抖啊抖:“你看見了沒有?這丫頭跟她老子我板著臉板了一晚上,轉(zhuǎn)臉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她是不是故意氣我?” 時母白他一眼:“你不也板著臉不跟女兒說話,大過年的,女兒帶男朋友回來,你耍什么性子?讓人家男孩子怎么看?” “呸!”時父瞪眼,“我同意了嗎?我同意了嗎?你看誰談個戀愛像他們那么膩乎?還提鞋,還圍圍巾!不就下樓送個人嗎?怎么的能冷死啊?” 時母四下看了一圈,自言自語道:“這吟吟是不是把醋給打翻了,屋子里怎么這么酸呢?” 時父唰地站起來,炸毛了:“誰酸了?!” 時母很懂:“你說你,你都快五十的人了,女兒男朋友的醋也吃,你不就是看囡囡跟你就板著個臉,也不跟你說話,跟人家小顧就有說有笑的,膩乎得不得了,心里不舒服了嗎?你自己要跟女兒鬧別扭,你怪誰???” 時父不說話了,蔫巴巴地坐下。 時母將沙發(fā)上的靠墊擺正:“我看這小伙子挺好,模樣真是好,家教也不錯,聽著還是個富二代,各個方面條件挑不出什么來,這吟吟能找到這樣好的,我也是沒想到?!?/br> 時父又火了:“什么叫沒想到?怎么就沒想到?吟吟哪兒配不上他了?吟吟能看上他那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還不趕緊偷著樂?”時父啪啪拍桌子,“富二代怎么了?長得好怎么了?我看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也就配給我的寶貝提提靴子!” 第75章 白鴿童話(4) 時吟在家里過了個異常舒適的年。 雖然是在同城, 但是她畢業(yè)以后回家的次數(shù)有限, 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更多的還是時母去找她。 晚上, 送完顧從禮回來,一進(jìn)門就看見時父坐在客廳沙發(fā)里喝茶。 時吟摸摸鼻子,脫了鞋, 將外套掛在門口玄關(guān)的衣架上,沒說話, 直接進(jìn)屋。 走到一半時父咳了兩聲。 時吟腳步一頓。 她看起來軟, 其實不太好相處,時母曾經(jīng)說, 她性子和時父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時父當(dāng)時不支持她畫漫畫, 兩個人在書房里噼里啪啦茶杯花瓶摔了一通,時父放下狠話, 她就真的不回來, 到現(xiàn)在,父女倆一通電話都沒打過。 也不是沒有親戚什么的,包括時母都在說, 她是小輩, 那是爸爸, 她總不可能讓長輩來跟她服軟,主動來跟她和好。 時吟覺得, 有些情況是要分事情的。 如果時父現(xiàn)在說能夠尊重她的事業(yè)和愛好, 那讓她跪下道歉都可以。 客廳里燈光明亮, 時吟租的那個公寓不大,裝修也屬于簡約風(fēng),因為一直以來都只有她一個人住,所以很多地方,和家里都不一樣。 墻壁上的蘇繡掛畫、毛筆字,茶幾上的歷史方面的書籍,沙發(fā)角落矮桌上放著的毛線筐,包括房子里的味道,都是她熟悉的,家里的味道。 時父坐在沙發(fā)里,微垂著頭,手里拿著他最喜歡的紫砂壺茶杯,眼睛到處瞟來瞟去,就是不看她。 時吟突然有點想笑。 笑完,又覺得鼻子有點酸。 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小姑娘一般,都跟爸爸關(guān)系比較好。 時吟不知道別人家的女兒是怎么樣的,但是相比起來,她好像確實是跟爸爸關(guān)系更好一點。 他很古板,也不怎么愛笑,小時候她總覺得他嚴(yán)格,會看著她寫作業(yè),也不讓她出去玩。 他也溫柔,會在她生日的時候翻著說明書給她烤蛋糕吃,雖然烤得很難吃,會在圣誕節(jié)的時候訓(xùn)斥她們這些小孩兒都過這些個外國節(jié),然后晚上偷偷地把禮物塞到她桌子抽屜里,第二天再假裝不記得這件事。 性格別扭得不得了。 從畢業(yè)到現(xiàn)在,時吟一次都沒見過時父。 有的時候也會在想,他最近身體好不好,但是轉(zhuǎn)身就忙起別的事情來,把他拋到腦后去了。 時吟眨眨眼,猶豫了一下,走到茶幾旁邊,聲音低低的:“爸……” 時父亂飄的眼睛收回來,抬頭看了她一眼:“你還知道跟我說話?” 時吟垂頭摳著手指甲,不語。 時父白了她一眼,皺眉,表情十分憤懣:“你現(xiàn)在大了,畢業(yè)了,自己能賺錢就長本事了?我說你什么了?我不就說你那工作我看不上?我說什么了?你跟我鬧別扭到現(xiàn)在,你這個脾氣像誰?” “您還說讓我要畫出去畫,不畫完別回家了。”時吟小聲說。 時父被她噎住了,啪啪拍桌子:“我就說你這么兩句,你一年沒跟我說話!” 時吟弱弱辯解:“您也沒理我……” “我他媽土埋半截子的人了,我還得去給你賠禮道歉?!”時父瞪大了眼睛,額角青筋直蹦, “而且你今天把你那男朋友帶回來是什么意思?故意甜甜蜜蜜給誰看?你不就是想氣我?!不搭理我,然后跟那男的親親我我的,還給你提靴子?還系圍巾?二十多歲的人了你自己不會系?你也不嫌丟人!” “……” 時母坐在旁邊翻了個白眼。 時吟張了張嘴巴,又閉上,眨眨眼,試探性道:“爸,您吃醋啦?” 師父一躍而起:“我吃個屁的醋!我多大人了我還吃醋?” 時吟乖乖巧巧地垂下頭,“噢”了一聲。 一時間沒人說話,時父瞪著她,良久,忽然別過頭去,不看她:“有時間再讓你談得那個朋友到家里來坐坐,今天人多,沒來得及說上話。” 時吟:“咦。” “咦什么你咦?幾點了你才回來?”時父指著表,“下樓送個人你送到春晚開播去得了,趕緊洗澡睡覺去。” 時吟:“……” * 在跟方舒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方舒覺得很能理解。 “時叔叔那個性格不就那樣么,他那么疼你,從前只有他一個的寶貝女兒有男朋友了,這就算了,竟然跟她男朋友關(guān)系那么好,這也算了,跟她男朋友親親密密卻一句話都不跟他說,那得多氣啊?!?/br> 時吟覺得很有道理,第二天,狀似無意地在吃早飯的時候透露了一下,自己和顧從禮吵架了的事情,陳述了一下顧從禮低三下四地給她道歉,卻被她痛罵了一頓的過程,果然,時父頓時人逢喜事精神爽,偷偷摸摸地開心了一整天,中午甚至還親自下廚,邊殺雞邊哼歌。 男人,真是神奇的物種。 新年過去,初七那天,時吟回到了自己的小狗窩。 她《鴻鳴龍雀》的單行本番外,跨頁彩圖,封套,內(nèi)封在年前都已經(jīng)畫好全部交上去了,只留下一個要作為隨書贈品的海報沒畫完,時吟留著在過年期間畫。 她和時父好不容易現(xiàn)在才和好,兩個人各自心照不宣,時吟也不想觸雷,在家里從來沒提過自己工作方面的事情,就連海報都是出門去在咖啡廳里畫的。 那家咖啡廳時吟一直很喜歡,離她家不遠(yuǎn),市中心的一條很有異域風(fēng)情的街道上,位置有些偏,人不多,一個人的話就算把東西放在那兒去洗手間什么的也沒什么問題。 單行本的制作周期和過程比起雜志連載來說步驟只多不少,漫畫原作者把原稿發(fā)給責(zé)編,由責(zé)編確認(rèn)過一遍以后進(jìn)行分頁,制作成一種叫做“臺割”的文件,然后影印下來,重新發(fā)給原作者,進(jìn)行作者校正,也可以成為初校。 初校完成以后,修正稿發(fā)給責(zé)編,設(shè)計師進(jìn)行目錄扉頁封面等等的排版設(shè)計,在這個過程中,截稿日期以前,編輯和原作者要做的就是反復(fù)地進(jìn)行校對修正,直到確定原稿完全沒問題,敲定封套,內(nèi)封以及腰封的色校以后,交到印場進(jìn)行印刷。 整個過程其實是非常漫長且繁瑣的,再加上印場雙休日和節(jié)假日是休息的,有什么問題需要溝通和意見交流只有在平時工作日的時候,周期往往會拉得很長。 時吟出《echo》單行本的時候,每天和趙編輯訂正原稿,進(jìn)行封套色校,一天一天熬下來頭發(fā)大把大把掉,現(xiàn)在換了顧從禮,時吟輕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