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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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迷霧之中,我躺在他的懷里, 滿身鮮血, 任他怎么喚都喚不醒。 他只記得這一個畫面, 而別的, 即使他想得頭痛欲裂,也再想不起更多。 至于他為何會脫口而出怕我跌倒傷了孩子,他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從不曾夢見過類似的情景,可當(dāng)時也不知怎么了,突然那些話就脫口而出,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 看來, 他并沒有意識到這些都是他前世的記憶, 他還對自己重活一世這件事一無所覺。 許是他夢到的前世片斷太少,讓他從沒往那上頭去想,反而覺得他經(jīng)常做的那個夢,是對未來的示警,在暗示他,總有一天,我會離他而去。 在他的夢境里,雖然我遍身是血躺在他懷里,但卻不是喝了他賜的毒酒七竅流血,而是我自己以刀自戕。 他的聲音抖得幾乎難以成言,他說夢里的我一襲紅衣,依稀便是同他大婚那天所穿的那件大紅嫁衣,明明在看著他笑,可是下一秒?yún)s抬手就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插進(jìn)了自己的胸口。 “我就那樣眼睜睜看著你在我眼前自戕,卻什么都做不了……你扎在自己身上那一刀,比直接捅在我心上還要疼……” 他似是有些喘不過氣來,“這個夢實在太可怕了,所以我從不敢告訴你。可是前日,當(dāng)我看到你竟自沉于那冰冷塘底時,我……我真的以為那個夢,那個可怕的夢,它要變成真的了?!?/br> “阿洛,”他突然一把抓住我,再次要求道:“往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你都絕不可以傷害自己。哪怕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甚至不見我,可你千萬別……別像夢里那樣拿刀子往自己身上捅,我受不了……” 明明是他一杯毒酒賜死了我,怎么到了他的夢里,反成了我在他面前自戕而死? 舊疑方去,新惑又生! 為何在劉公給我的那卷竹簡里的宓娘重生后,能清楚地記得前世的事情,自己是為誰所害,可到了我和衛(wèi)恒這里,不但前塵往事大半不知,究竟因何而死亦是迷霧重重。 或許這便是所謂的話本同真正的人生。能夠重活一世,已是上蒼垂憐,若是再什么都知曉,提前得知天機的話,那也太過有違天道。 上蒼已然給了我不少暗示,只要假以時日,我不信我不能撥開重重迷霧,發(fā)現(xiàn)前世所有的真相。 衛(wèi)恒走后,我只顧斜倚在榻上沉思,直到采藍(lán)開始掌燈,我才驚覺竟然已是日暮時分,窗外又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冬日里,天黑的格外早,因沒什么胃口,我隨意用了一碗小米粥,正取了倉公的《葦葉集》來看,忽然尹平求見。 “夫人,中郎將自午后去了丞相府,就再沒有回來,小奴命人去打探,才知中郎將竟連相府的大門都未進(jìn)去,一直跪在門外。” 見我默然不語,尹平又道:“吳楨曾救過中郎將三次性命,一次替中郎將擋箭,一次殺了一個偷襲中郎將之人,還有一次,則是將中郎將從千余人的死人堆里硬是給翻了出來?!?/br> “當(dāng)時,丞相往征徐布,中計遇伏,遭逢大敗,中郎將率一千士卒守在一處隘口斷后,全軍覆沒,尸體堆成一座小山,是吳楨和荀淵兩人一個一個翻找,才把中郎將給救了回來?!?/br> 我微微有些動容,這樣的大恩,難怪衛(wèi)恒對吳楨如此不同。 尹平繼續(xù)道:“中郎將曾對天起誓,他欠吳楨的三條命,必以三事厚報之。是以中郎將雖氣憤前日吳楨的行止,還將他痛打了一頓,但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看著他去死?!?/br> 我合上書卷,“尹寺人難得同我說這許多。” 尹平仍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臉,“是小奴僭越了。以中郎將的性子,他定會一直跪到丞相見他為止。夜深寒重,外頭又下起大雪,小奴想請夫人準(zhǔn)小奴出府一趟,去為中朗將送件擋雪避寒的氅衣?!?/br> 自我出事之后,衛(wèi)恒便把尹平撥到了我這里,貼身護(hù)衛(wèi)我的安全,他曾上陣殺敵,身手極是了得。 我忽然心念一動,道:“我和你同去?!?/br> 衛(wèi)恒白日里將他那件黑狐裘氅衣披在我身上,后來走時也忘了穿走。我披上一件帶風(fēng)帽的狐皮斗篷,命采藍(lán)取過衛(wèi)恒的那件氅衣,坐上馬車,朝丞相府而去。 車外北風(fēng)怒號,車中因有火盆暖爐等物,倒是半點不冷,溫暖如春。 不多時,便行到了相府門前,我抱著衛(wèi)恒那件氅衣,被采藍(lán)扶著下了馬車,抬眼一瞧,不由怔在原地,竟有些分不清是在前世夢里,還是眼前今生。 一樣的暗沉天色,一樣的風(fēng)雪交加,一樣的跪在相府黑漆大門前的兩道身影。 男的高大挺拔,女的窈窕單薄。 那女子忽然起身,脫下她身上那薄薄的一件夾布斗篷,想要給衛(wèi)恒披在肩頭,見他身上落滿了白雪,不由一頓,伸出纖纖素手,想先替他將肩頭落雪一一拂去。 再次看著這一幕,我心中有些許的百感交集。 不自覺地輕撫著懷中抱著的那件氅衣,狐裘的皮毛溫軟水滑,觸手生溫,摸起來極是舒服。 尹平想要出聲通稟,卻被我攔了下來,我就立在那里,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看來,我對衛(wèi)恒的那份情意是真的已然逝去了,否則的話,若我心里還有他,又怎會如此鎮(zhèn)定地立在這里,不動聲色地看下去。 即便接下來他們兩人會相擁在一起取暖,我也會面不改色地看下去,便如在看一出與己無關(guān)的皮影戲,不怒不痛,無悲無傷。 我如此淡定,反倒是扶著我的采藍(lán)心焦不已,憂心忡忡地看著那女子的手離衛(wèi)恒肩頭越來越近…… 倒是尹平,仍舊面無表情的板著一張臉,半點替衛(wèi)恒著急的意思都沒有。 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委。 就在那女子的手快要觸碰到衛(wèi)恒肩頭時,他身子忽然朝左移了半尺,那女子伸出去的手便落了個空,尷尬地停在半空。 他似是在同那女子說些什么,可惜風(fēng)雪聲太大,聽不真切,想來多半拒絕了那女子為他拂雪披衣的舉動,因為我見那女子抱著自己的斗篷僵立了半晌,重又跪了回去,可她那件斗篷卻再不肯披回到自己身上。 怎么會是這樣?怎么和前世有些不大一樣? 可我隨即便想起來,其實前世的時候,我并沒能堅持著一直看下去,我只看到那女子解下斗篷想為他披衣掃雪,便再也受不住心中黯然神傷之苦,轉(zhuǎn)身離去,不愿再看下去,怕看到更多讓自己傷心的情景。 結(jié)果回到府中胸悶難過了一夜,第二天請來醫(yī)官診脈,才知自己竟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正想告訴終于來看我的衛(wèi)恒,卻被他誤會是我告的密害吳楨被流放,而后…… 如果我當(dāng)時,再多停留上那么一小會兒,是不是就會看見如今日一般的情景。 她想要為他寒夜披衣,卻為他所拒。甚至在那女子賭氣不肯披上斗篷時,也并沒有拿過那件斗篷替她披在身上,只是一動不動地跪在那里,目不斜視。 雖然便是衛(wèi)恒當(dāng)真消受了這美人恩,我也不會再傷心難過,可是見他如此謹(jǐn)守夫道,我卻再難做到無喜無樂。 若是前世,我并沒有因為黯然神傷,怕自取其辱而臨陣退縮的話,那么在意識到他對那女子的冷淡后,我便不會在之后庸人自擾、心灰意冷,覺得他既有所愛之人,我又何必再介入其中,自取其辱,甚至為了成全他而主動疏遠(yuǎn)。 后來反被他斥責(zé)為對自己的夫君無情無義,從來不曾上心。 我再次輕撫那狐裘的皮毛,溫軟絲滑,觸手生溫。 原本前世的時候,我就該把這件裘衣披到他身上的。我冒著寒夜風(fēng)雪,不就是怕他會凍著,特意前來給他送衣物的嗎? 可是,我頂風(fēng)冒雪而來,到離他只差幾步遠(yuǎn)的地方,卻敗給了那女子手中有些寒酸的夾衣斗篷。 我黯然離去的時候,甚至都不敢把我?guī)淼哪羌ざ放褡尣伤{(lán)替我送過去。 若是前世我將那件斗篷送了出去,讓他知道了我這份心意,是否他待我亦會有所不同?至少不會在賜我毒酒前罵我從來對他不聞不問、漠不關(guān)心。 我抱起那件狐裘氅衣,臉頰輕輕蹭了蹭那柔軟的皮毛,這件氅衣,原本在前世就該送給他的,不想竟晚了這么多年。 這一次,我再不會心生怯意、臨陣退縮,我既然來了,就不當(dāng)白來一趟,就一定要把這件裘衣交到他手上。 第59章 巧合 許是沒了前世的情障, 我才能如此淡然冷靜地多看上一會兒, 否則,若我對衛(wèi)恒還有余情未了, 只怕仍會同前世一樣,立時便轉(zhuǎn)身而去。 我將手中氅衣遞給尹平,“有勞尹寺人將這件氅衣去送給公子吧,我就不過去了?!?/br> 前世我因心中有情而送不出這件氅衣,此世因為再無掛礙, 反倒毫不費力便說出了這句話。 尹平?jīng)]再多說什么,向來平板的臉上竟露出一絲笑意,“小奴定會告訴中郎將, 夫人來過了。這里風(fēng)急雪大,夫人還請回府安歇?!?/br> “那位跪在中郎將身邊的女子,想來應(yīng)是吳楨提及的那位meimei吧?”我輕聲問道。 “正是?!币街赜置鏌o表情道:“她是吳家大公子的庶出meimei,和二公子吳良倒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妹。因是庶出,又早早沒了生母, 他們兄妹初時在吳家過得極是落魄, 便同奴仆也差不了許多。后來是大公子吳楨看不過眼, 對他這庶弟庶妹百般照拂,他們兄妹倆的日子才好過起來?!?/br> 我點點頭,“難怪她亦來跪在這相府門前, 替她兄長求情。” 可若是沒有衛(wèi)恒跪在這里, 她還會如此這般長跪于相府門前嗎? 而且怎么會這么巧?沒有早一刻, 也沒有晚一刻, 我剛到這里,她便起身要替衛(wèi)恒拂雪披衣。 我重又登上馬車,推門而入前,解下身上披的白狐斗篷,遞給尹平,“我瞧那位吳家的女公子衣衫簡薄,怕是抵御不住這雪夜寒冷,勞煩尹寺人將我這氅衣一道送去給她吧?!?/br> 尹平的臉上再次有笑意一閃而過,“喏——”他拖長了音地答了一句,似是心情極好。 我沒再多做停留,也不好奇那二人見到我送的氅衣時,是何種情態(tài),一進(jìn)車內(nèi),便吩咐回府。 馬車才行了一盞茶功夫,忽然停了下來,車夫在外面道:“夫人,荀公子和吳家二公子求見夫人。” 我微微一怔,推開半扇車窗窗格,果見荀淵和吳良立在車下,正朝車內(nèi)躬身行禮。 我重又合上窗扇,問道:“不知兩位攔下我的馬車,所為何事?” 忽聽窗外撲通一聲,似是有人跪倒在地,“前日家兄冒犯夫人,實屬無心之過,還請夫人雅量海涵,寬宥家兄之過。因家兄尚在獄中,良愿替家兄向夫人叩首賠罪!” 是吳楨那庶弟吳良的聲音,跟著便隱隱聽見被凍得堅硬的路面上傳來嘭嘭嘭的叩首之聲。 我微一蹙眉,有些不悅,正想開口,便聽荀淵冷聲道:“公達(dá),你這是作甚?子恒讓我從天牢外找你過來,是帶你meimei回去的,不是來向夫人賠罪的?!?/br> 荀淵這話,究竟是在替我解圍,還是在發(fā)泄對我的不滿?畢竟,打從我女扮男裝去蘭臺借書第一次遇到他,他就對我就沒什么好感。 我正欲吩咐車夫繼續(xù)起行,快些遠(yuǎn)離這二人,忽然衛(wèi)恒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了過來,“你二人在這里作甚?” 腳步聲響起,瞬息間車窗外便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衛(wèi)恒的聲音似是極為不悅,“公達(dá),你跪在這里做什么?我自會全力救你兄長,你們兄妹素來體弱,快些帶你meimei回去吧!” 他又對荀淵道:“伯昭,你先帶他過去?!?/br> 打發(fā)走了旁人,衛(wèi)恒并未上馬車,只在窗下低聲跟我說了一句,“多謝夫人為恒送衣,我……” 他頓了頓,有些急切地同我解釋起來,“夫人不要誤會,我并非有意同那吳宛單獨待在一起。原本只有我和荀淵二人跪在門前,吳良在天牢照料他哥哥,不想?yún)峭鸷鋈蛔约号芰诉^來,硬要同我們一道跪著,無論我們?nèi)绾蝿?,她都不肯走。我只得讓荀淵去把吳良喊來好快些將她領(lǐng)走?!?/br> 我淡淡道:“公子可說完了嗎?若是說完了,恕妾先行回府了?!?/br> 他的聲音越發(fā)焦急,“阿洛,你聽我說——” “我累了?!?/br> 車窗外頓時安靜下來。稍頃,他低聲道:“那夫人早些回去安歇吧?!?/br> 頓了頓,他又補上一句,“我送夫人回去?!?/br> 他親自將我送回中郎將府,卻并未回他的書房,重又出府而去,仍舊回到丞相府門前,繼續(xù)跪在那里。 他這一跪,就在風(fēng)雪里整整跪了一夜。 聽尹平說,到了早上的時候,衛(wèi)疇終于讓他進(jìn)了府門,卻仍舊不肯見他,他便在衛(wèi)疇書房外又直挺挺地跪了一個上午。 午后,姨母忽然來看我。 “阿洛,當(dāng)日之事真是委屈了你,都是姨母不察,竟沒發(fā)覺到那留香竟懷有二心。昨日接到你的信,我便審了她,這才知道,原來她打從一進(jìn)府,就被衛(wèi)珠恩威并施,給收買了去。” 我并未在那封中多言,只說衛(wèi)珠的貼身婢女行跡可疑,請姨母留意。姨母顯然對我極是信任,一接到信便立時審了留香,知道其中內(nèi)情。 “想不到衛(wèi)華那孩子,當(dāng)時才那么點大,還不滿十歲,就已經(jīng)如此工于心計。難怪現(xiàn)在宮中的符皇后已快要被她逼得后位不保。她說符皇后在她的芙蓉殿埋藏偶人,行巫蠱厭勝之術(shù)害了她腹中的龍子,已經(jīng)說動了丞相,只等明日就逼天子寫下廢后詔書,詔告天下?!?/br> “她有孕了?”我有些驚訝,“若當(dāng)真如此,怎么一點消息都不曾聽聞?” 衛(wèi)華有孕,跟著就流產(chǎn),還是被符皇后所害,這哪一件都不是小事,怎么會如此波瀾不興,一點動靜都沒有?